宋武掀开车厢前的帘布,把赵曼小心翼翼地放在一个榻上,然后才敛容肃立,忐忑不安的看着他的主子。
车厢里很宽敞,除了赵曼躺着的那个榻外,旁边还安置着另一个榻。而赵曼白日里看到的神秘男子正侧躺在榻上。他的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的里衣,因为侧着身子的缘故,一边的衣服滑下,露出半边健壮的胸膛。
他似乎对于自己现在这副衣衫不整的样子浑不在意,此时他正用手支撑着头,半眯着的眼看着宋武,神色不明。
宋武看到那男子的神情,心中胆怯,连忙朝那男子跪下,请罪道:“主子,宋武知罪,请主子责罚。”
他知道自己这一天之中因为榻上的女子一而再地忤逆主子的意见,主子已经生气了。只有他们这些亲密的近侍才知道,主子生气的后果有多严重,外人不过是被他的表象所骗罢了。而他的主子又是何等的人物,他几乎骗了全天下的人!
那男子最终收回视线,又重新闭上眼,不再看宋武,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传来:“知罪就好,等回去后,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宋武想起那折磨人的惩罚,心中一紧,只是看向自家主子面无表情的脸,恭敬地道:“宋武知道,回去后,宋武自去领罚。”
说完话,宋武看了看昏迷不醒的赵曼,又看了一眼闭眼假寐的主子,终究没有离去,硬着头皮走到赵曼身旁,蹲下身子帮她处理伤口。
缠在赵曼肩膀处的布早已经被鲜血染红,她身上血还没止住,还在不停地渗出布来。
宋武看到这个样子,连忙接下她身上的血布,丢出车外,拿出水袋替她清洗着伤口。在这期间,赵曼没有醒来,只是疼得哼唧哼唧的出声。
清洗完伤口,宋武拿着药,看着赵曼开始为难起来。先前赵曼的伤口只是草草地包扎好,并没有处理,也没有上药。
现在要上药势必要解开她肩膀的衣服,可是,赵曼一个清白人家的女子,他总不好就这样解开人家的衣服。所以,宋武拿着药,不知道如何下手。
躺在榻上的男子发觉宋武还没有离去,看他犹豫不决的样子,皱了皱眉头。起身接过他手上的药,毫无顾忌地扯开赵曼肩上的衣服,露出一块洁白莹润的肌肤。
宋武脸色一红,立马转头,不敢再看。那男子却是毫无顾忌,把药洒在赵曼肩上的伤口,继而用绷带绑住,才替她整理好衣服。他看着眼下昏迷不醒任由他动作的女子,他的眼色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武用余光瞄见已尽处理好伤口,也不敢多呆,急忙出去,继续赶车去了。不消一会儿,车子就快速行驶起来,车子里的人却未曾感到颠簸,赵曼躺在榻上,纹丝不动。
赵曼在疼痛中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她一睁开样,就发现自己身处一个豪华的车厢里,稍微一愣,继而想起自己昨日拦了一辆马车,看来人家最后救了自己。
于是,在她看到那个熟悉的男子后,感激道:“君的救命之恩,曼没齿难忘。”
男子看向说话的人,微眯双眼:“那姬要如何报答与我?”
赵曼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斟酌了语句道:“日后君但有所驱,莫敢不从。”
男子嗤笑了一声,逼近赵曼,细长的眼睛里映上赵曼一脸苍白却更显柔弱之美的容颜,他抬起赵曼的脸:“我自有手下,何必要你?”
赵曼只觉一种逼人的气息随着那男子的靠近而向她袭来,她的心中一紧,隐约明白了男子的意思,用力挣开他的束缚,低下头:“曼乃薄柳之姿,哪能有幸随侍君之左右。”
男子看着赵曼低头而露出后颈一段莹白的脖子,眼色深沉:“姬不必妄自菲薄,姬之颜色,少有所及之人。”
赵曼见他步步紧逼,心中着急,一计上来,便故作遗憾道:“感谢君垂怜,可惜曼已有未婚夫矣。”
“哦?”男子移开了身子,打量了赵曼一眼:“确实可惜!”
他虽是喜好颜色,却不是强抢民女之人,只是稍有遗憾罢了,眼前的女子却实是世间少有的绝色,让他都动了收为姬妾的念头。只是她既然不愿,他也不屑于步步紧逼。
赵曼见他不再逼迫,心中一松,觉得他还算是个正人君子,对他好感顿加:“曼多谢君成全。”
男子看到不卑不亢的赵曼,突然问道:“谁教你自称的。”
赵曼不明白他为何如此一问,但她还是知道古代女子地位低下,都是以妾自称,像她一样以自己的名字自称倒是不多见。
只是赵曼接受现代教育,身为女子尊严已尽刻进她的骨子,她是在无法转变观念,在一个陌生人面前伏低做小,自称为妾。
她抬起头,只是男子的双眼,道:“曼又无需雌伏与人,何必称妾!”
男子看着一脸傲然的赵曼,忽的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雌伏么?姬实乃奇女子也。”
赵曼微微低头:“君过奖,曼不敢当。”
男子似乎来与周曼谈话的欲—望,看着赵曼,饶有兴趣道:“姬的承影剑是出自天下第一能匠墨铜之手吧。”他的语气肯定至极。
赵曼知道他见过自己的承影,却不知他竟然可以猜到它的来历,心中诧异,道:“确实如此,君好眼光。”
男子不理会赵曼的奉承,继续问道:“姬看来与墨铜的交情不错,竟得赠如此宝剑。”
赵曼不知道他问这话有何含义,只得小心道:“曼一弱女子哪能得到墨铜大哥的青眼,只是托我大哥的福,才得宝剑馈赠。”
男子状似随意地点点头:“的确,你与墨铜相识不过一日,能得宝剑的确是你家大哥的面子。”
赵曼心中一跳,防备地看向他,她确实是与墨铜只是相识一日,但这件事情他竟然知道的!他究竟是是什么人,该有多大的势力,才能对一个陌生人的动向了如指掌!
赵曼的动作明显取悦了男子,他低低地笑了,声音如同大提琴般醇厚悠扬,他不理会赵曼的防备,继续说:“姬可否为我解决一个烦恼?”
赵曼没有说话,静静地看向他。
“墨铜乃天下第一能匠,我想收他为我所用,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他盯着赵曼,一瞬不瞬。
赵曼不想多说,墨铜大哥赠剑在前,现在此人对她又有救命之恩,自己才信誓旦旦说报答,她陷入了两难之地,所以只好说了模糊不清地话:“墨铜大哥此生唯痴斗武与铸造而已。”
男子闻言,忽得哈哈大笑,戏谑地看着赵曼:“姬好生聪慧。你可知我是如何做的?”
赵曼闻言,紧张地看向他:“你把墨铜大哥怎么了。”
男子似笑非笑:“不必紧张,我只是找了一个齐国高手,与他切磋武艺而已。只不过墨铜不舍知己,与他去了齐国。”
赵曼松了一口气,原来这就是昨天他们找不着墨铜大哥的原因,他是跑去和人家打架去了。而墨铜的武功高强,眼前的男子又存心拉拢,必然不会伤了他。
看来眼前男子所说的烦恼,不过是逗弄于她而已。他既然都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墨铜是怎样的人,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至于墨铜被男子的计谋所惑,从而被人家勾搭到齐国,这不是她所关心的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既然墨铜大哥做出什么选择,就不是她所能干预的了的。
子非鱼安知鱼之了乎?此话乃千年不变的真理,墨铜大哥乐于与高手打斗,身处何地,也就不怎么计较了。
现在赵曼担心地是公孙荀,不知道他是否报了仇,要是他返回没有见到她,不知道有多着急。
男子见赵曼沉默下来,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也带上了阴郁之色,也失去了谈话的兴致,又懒洋洋地躺回榻上。
车厢内一阵沉默。
赵曼不知道这辆马车驶向何方,她的伤势不好,只能跟着他们,接受命运安排的路程,直直地走下去。她只是异世的一根浮萍,没有来处,亦没有安处,在风的安排下到处漂泊,所以身在何处,又有何异?
这个夜晚还是在郊外度过,赵曼回想起来,发现自从她穿越到这里,除了第一夜和在墨铜家留住的一天,她几乎每夜都是在荒山野岭里度过的。这要是搁在穿越前,她是怎么都不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遭遇,可是它却是真真正正地发生在她的身上,这世间是如此地无常。
正盯着篝火出神的赵曼突然清醒,她发现自从受伤后心情变得低落,思想也消沉了。孤身在异世,这种思想是最要不得的,她连忙压下方才的想法,想想她在异世以来遇到的美好的事,如此一来,心情果然好多。
另一旁,宋武站在男子身旁,汇报着刚刚收到的情报:“主子,收到来信,我军打败魏军,夺得五城,魏军溃散而逃。秦国趁机出兵,攻下魏国两城。在魏国探子来报,魏王出使楚国,寻求援助。楚王答应出兵,现在挥兵北上,在我国边境蠢蠢欲动。”
男子看着皎洁的月光,一阵沉默,许久之后,他低沉的声音才传来:“调转方向,去秦国。”
“君上!”宋武一着急,喊出了敬称,“今时楚兵北上,君上应该回去齐国主持大局,不可再逗留在外!”
男子回头,眼色威严地看着宋武,不容置疑地道:“我自有道理,你听从便是!”
宋武心中一凛,恭敬道:“诺。”之后,他也不敢再言语,恭敬地侍立在男子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