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小心呀!”那声音温婉轻柔,却又带着些傲雅。
青罗一怔,未回头已知那身后的人是谁,马上站定,离了那人扶着的手。转头看去,身后那人抿嘴淡笑,月牙般的媚眼尽藏着诚挚。那样的诚挚在青罗的眼中却变得厌恶与虚伪,不为别的,只因为那人是楚王无衣未来的王妃。
田妃见走进轩内,忙起身迎上,“落璎妹妹来了,这边坐吧。”田妃说着牵起落璎的手,将她带到自己的坐椅前。
璎落浅笑,正想坐下,却抬头望见轩中仍站着的两人,就如那莲间荷花一般,美艳却又孤立无援。她忙站起身来道:“落璎坐了,那两位娘娘和绛衣姑娘坐哪儿?”
田妃仿若未听见,硬拉她坐下,自己则走到那紫檀椅旁,牵了牵裙,悠然坐下,眼却望着绛衣与青罗,慢道:“既然两位妹妹你推我让,那我却不客气了。”
那紫檀椅如紫气环绕,托出田妃的雍容华贵,那嘴角永远也不淡去的一弯甜笑,黑瞳烁然,散放着迷人的光华,但是那眼神中却能看到她的野心与不满。
“田妃娘娘,这紫檀椅岂是人人都敢乱坐的,她们两不敢坐也是应该的。不过,这样一来,丽妃娘娘与绛衣姑娘要坐在什么地方呢,可不是没立足之地了么?”不知谁又说道,那语气尽是嘲讽,众妃嫔纷纷哄笑起来。
独有落璎微蹙了蹙眉,似有些无奈,打断众人的笑声,“田妃娘娘的月裳宫没有椅凳了吗?芳音苑离月裳宫不远,要不我让宫女去取些来。”
田妃的笑意稍减,也不知这异国公主是真不知,还是装不懂。在这后宫之中,她想要谁无立足之地,谁就别想在后宫之内好过,三年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田妃微转过头,向轩中众妃嫔脸上寻去,个个露着讨好的笑脸,她爱看她们这样的笑脸,阿谀奉承这是最虚伪的也是最真实的。
落璎不等田妃答允便侧身向跟身边的宫女道:“你回芳音苑去搬几张椅凳来。”
田妃一愣,正要开口阻止,却听绛衣先道:“还是不用了吧,奴婢不敢在鸟笼中抢食,更不喜欢在鸟笼中乞食。”
话一出轩中众人顿时失言。鸟笼这后宫中便真是一个锦绣的鸟笼,所有的妃嫔都如乞食的囚鸟一般,相互争喙,为的只是那些许的美食,那表面看似光鲜的五彩毒剂。
争吧,让她们去争食吧,她要的不是那些美食而是天空。
“各位娘娘慢坐,奴婢就不打扰了。”绛衣乘着众妃嫔出神,福了安便向门外走去,她心中虽然有些气恼,但更多的却是可怜。
“绛衣……”与青罗擦肩而过,耳边传来青罗的轻喃声,仿佛带着些迷茫与彷徨。
绛衣一怔,心里漫起一丝触痛,青罗会跟她一起吗?她还能走出这囚笼吗?
“绛衣妹妹怎么走了。”田妃忙道,想叫住她可那背影已经消失在轩门外。回头去见青罗一脸的茫然,也正想转身离去,于是忙开口叫住她,“青罗妹妹,你可不能走,多陪姐妹们聊一会儿吧。”
青罗一颤,忽地止住脚步,转过身,田妃一脸的诚意,让她不由得忘了刚才那些风言冷语。却也不知是忘了,还是不愿去想,不愿去承认。田妃见她止步,心里暗笑,便向身后的宫女喝道:“还不去找张椅来,难道真让丽妃娘娘站着。”
宫女应了声,慌忙地跑了出去,没多久便搬了张椅进轩,放在左首边向青罗笑道:“丽妃娘娘,请坐。”青罗微皱娥眉,该坐该走?她依然茫然。
“妹妹,坐呀!刚才定是这奴才粗心,说什么没有多余的椅凳。怠慢了妹妹,妹妹不会因为这个生气了吧。”田妃低眉解释道。
“田妃姐姐多心了。”青罗见田妃面露愧色,忙道,跟着便坐到那椅上。顿时田妃的笑脸再次绽放,灿如桃花,“不过绛衣妹妹干嘛走得那么快。”
“是啊,干嘛走那么快,不过现在大家都有坐位不是挺好吗?”便有人接着田妃的话道。轩中又是一片笑声,再次喧腾起来,青罗却好坐针毡一般的捱着,那些笑声,那热闹都不是她的,仿佛已经听不见,感不到。
“青罗妹妹,青罗妹妹……”青罗一怔,蓦然回过神来,见轩中的眼睛全望着她,不由得心里一颤,问道:“什么?”
田妃哧笑道:“青罗妹妹在想什么呢?我们在说绛衣姑娘与楚王殿下的事儿呢?你与绛衣姑娘是姐妹,你最清楚了。听宫中传闻说楚王向皇上请过旨,想让皇上赐婚,将绛衣姑娘许配给他,不知是真是假?”
青罗愕然,微低下头,眉有一丝难言的酸楚,她自然知晓这事儿,那段时间朝中闹得沸沸扬扬,后宫之中皇上虽闭口不谈,但哪能瞒得住这后宫一园的女人,什么秘密在她们的口中都不再是秘密。
“是吗?我怎么没听绛衣提过。”青罗一笑,回答道。她只是不愿提起而已,就当一切没发生过,绛衣与楚王无衣没有任何关系,曾经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与楚王有关的,只有一个女人而已,那便是落璎。
落璎斜着头,听见青罗口中淡淡地吐出几个字,落璎竟稍稍安心,青罗的眼中有那么一丝慌乱,一眼便知,她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闪躲的双眼,微蹙的双眉。落璎却仍然松了口气,她宁愿相信青罗,相信绛衣与无衣没有丝毫的瓜葛,也许他们两人有的只是名字中有着共同的一个字“衣”。
“是吗?我怎么听说楚王与绛衣早就相识,有过私情,还私定过终生呢?”说话的却是坐在西首一直没开口的管沁心,许是那口气憋闷得太久,语气中带着几分的怨愤。
而管沁心的话却像尖刀一般刺进了落璎的心里。私情?私定终生?绛衣与无衣之间还有些什么?他们只是一个字的关系吗?还是“同衣同袍”,不由得已沉下眉。
田妃见落璎低眉不语,哪会不知她的心事,忙安慰道:“沁妃妹妹可别胡说,这没根没据的事,郡主可别信。”
“田妃姐姐,我可没有胡说。你知道前些日子绛衣在御籍馆中差点一命呜呼的事儿吗?那就是因为她和楚王相约私奔,结果被皇上撞见才弄成那样的。”管沁心继续说着,丝毫管不了落璎几近惨白的脸。
“哦?还有这样的事儿?”田妃露出惊愕的神情,转头却又问一旁一句话未说的青罗,“青罗妹妹知道这事儿吗?”
青罗一愣,想掩住脸上的慌张,却越发的觉得心颤得厉害,“没……没有,我没听过这事儿?”
“是吗?”管沁心挑了挑眉,青罗那一脸的青白远比她那无力的辩驳更能让人信服,嘴中不由地道了句:“欲盖弥彰!”
青罗身子轻颤,抬起头来,管沁心的双眼让她更加的惊慌失措,她该反唇相讥吗?想要开口,却仍然止住了。轩中再无人说话,仿佛都在聆听着她的解释,一时间,气氛那样的紧张,那么的难捱。
“今天来,不是来赏荷的吗?这雨中莲花落璎还是第一次看到呢。”不料,这样的沉静竟是由落璎打破。
“是啊,我们还是赏荷吧。”田妃如同疲惫了一般,收了收嘴角的笑意,转过头不再死盯着青罗。青罗终于缓了口气,没想到解救她的竟是落璎,她应该感谢这位好心的郡主吗?还是……她暗笑,还是她比这一屋的妃嫔更会作戏。
这时,落璎如同感到青罗的灼灼目光,回过头来,对上青罗那双冷冰的眼眸,心里微寒,却仍然对她点头一笑,她不知道为什么那双眼让她有几分害怕又有几分怜悯。
轩外的一池荷花,在风雨中轻摆。雨雾为一池莲花蒙上了一层淡淡的丝纱,看得不太真切,有一种让人想去探寻的美。雨声低诉着,为那一池的雨荷而低吟着,为那一宫的女子而低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