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雨总是缠绵的,润泽万物,滋养一方。街市上也少了平日的热闹,只闻淅淅沥沥的轻吟声,如低诉着什么一般,轻听下,却总感到半分凄凉。
这一日,没了满城飞絮,整个京城都在烟雨中显出了一分苍青。马踏着石板上的雨水冲冲向城外而去,绛衣放下车帘,对这座城,连自己也不知是什么样的情,留恋吗?似乎又盼着离开,但临行时却又有些不舍。
没有跟任何人道别,南霖谖,霖薰,连漫影也只是昨晚提到。这座城中,只有南老夫人将她送到府门外,那一脸的浅笑,盼着她早日离开呢。
马车出了城,沿着溪边,逆流向北而行,春山相映,雨濛山青,溪水漫涨。正望着那帘外的雨景,马车却蓦然一滞,顿时停了下来,绛衣险些被跌出车外。只听那车夫高声叫道:“你们是什么人,没看到这是将军府的车吗?竟敢挡架。”
绛衣忙掀开车帘子,向外张望。马车前站着一个青衣汉子,一脸呆愣,目视前方,一动也不动。那车夫不禁皱眉,见那人如木头一般好不生气,又大嚷道:“你聋了吗?不知道这是将军府的车吗?还不让开?”
那汉子丝毫未被他的话吓到,在他们眼中似乎并没有什么将军府。
“我们绕道走。”绛衣向那车夫道,车夫虽有些不愿,但也不愿招惹麻烦,便勒转马绳向那汉子身边而过。岂料那汉子蓦然移了一步,又挡在了马车前。
绛衣一怔,是土匪吗?于是向那青衣汉子道:“这位大爷,若是要过路钱,那在下一定奉上,还请开一条道。”话音一落,林中却传来“哈哈”笑声,接着便窜出十多个人,绛衣大惊,难道又让她遇到土匪了。
这时那男子终于开了口,“那就拿出你所有的东西,看看够不够给你让条路?”
那笑声在林中穿梭,那样的猖狂,这京城之地,竟然也有土匪?汉子不待她答话,渐渐逼近马车,一伸手便把那车夫打晕在车前,接着伸手便去扯绛衣的手,想把她从马车上拉下来,绛衣一怔,将手一挥,大骂道:“这宴南国还有没有王法,大将军府的马车你们也敢打主意,有谁做你们的靠山。你们不为财,难道与我有什么冤仇,想要我的命吗?是谁?谁让你们来的。”
那汉子微微一愣,半晌回过神来,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仍伸手将她拉了下来,绛衣险些跌在地上,刚站稳便听那汉子道:“是,就是要你的命。”
说着扒出身上的腰刀便向绛衣刺去,绛衣大惊,退了一步却被那汉子死死拽住,挣脱不了。身后的十多个土匪大笑着,依然猖狂。是谁?是谁要对她痛下杀手?除了那个人,她想不到第二个,她都已经决定离开了,难道还不放心吗?
那刀眨眼间便要刺中她,忽然一个黑影从她面前一闪而过,“啪”地一声那汉子手中的刀一偏,绛衣只觉手臂一凉,低头一看已被花了一道口子,虽不算深,但鲜血已经浸了出来,染红了手臂上的一块。
好痛,但命总算保住了,只见地上卧着一条马鞭,是它打偏了那汉子的刀,她才保住了自己的命,是谁?谁救了她?转过头只见一匹马上坐着个男子,是他,五王爷南曹卿,绛衣微微一笑。
他那双眼再看不到前日的冷静,眉宇间尽是嗔怒之情:“天子脚下,你们竟如此放肆。”说着伸手便在马背上一拍,身子已纵然跃起。
汉子蓦然一怔,还未回过神来,南曹卿已经落在了他面前,只眨眼功夫,那汉子还没来得及伸手相阻,脖子已经被死死扣住。其他土匪见那青衣汉子被钳制住,纷纷退了数步,不敢贸然上前。
绛衣一愣,远没想到这堂堂五王爷竟也是一身的武艺。那汉子被他一指一扣,脸被憋得绯红,指着曹卿,“你……你……”
话未说出,仿佛就要气绝。绛衣一怔,这样下去定会闹出人命,忙拉住曹卿的手,“公子,别……别伤人性命。”
南曹卿双眼仿佛软了下来,将手一甩,放开她的喉咙,却伸手在青衣汉子的胸口狠狠击了一掌。青衣汉子连退数步,跌倒在土匪群中,嘴角流出一丝血,他伸手拂去嘴边的血痕,对身后的土匪道:“走。”
眨眼间,那群土匪便消失在山林中。土匪走后,绛衣才觉得那手臂的伤口痛得剧烈,曹卿回过头正巧看见她紧蹙的双眉,忙在衣角扯上一块布,包在她伤口上,血似乎止了一些,但依然痛。
绛衣紧咬着唇,没有哼半声,抬眼对曹林行了一礼,“谢谢公子出的搭救。”
曹卿向她一笑,摇头道:“不用客气,我听漫影说你要离开,所以追出城来,恰巧遇见了这群土匪。伤还疼吗?上车,我送你去医馆。”
绛衣一怔,没想到他堂堂宴南国的皇子如今竟替她驾车。忽听林子里传来马蹄声,不多时,便有一匹马窜了出来。
“南将军。”绛衣看清马上的人,惊道。他是要赶去哪儿,还是来……来为她送行。
南霖谖听到她的声音,顿时勒紧缰绳,停了下来,翻声下马。“怎么回事儿?有人说看见南府的马车出城,我便料到是你,怎么弄成这样。”
南霖谖望着绛衣手臂上的伤,又看看地上杂乱的脚印,不禁眉头一皱。此时,那车夫已经从晕厥中醒了来,见南霖谖忙大哭道:“公子,你来了就好了,那群土匪也太猖狂了,丝毫不把将这府放在眼里。”
南霖谖没说话,这时才转头向站在绛衣身边的人望去,顿时面露惊色,正想下跪行礼,却被曹卿扶了起来,“南将军不必多礼。”
南霖谖站起身来,将绛衣拉至身边,“那就多谢公子救了末将的朋友。”
曹卿轻笑,摇了摇头,“戚姑娘也是我的朋友。”说着转头望了绛衣一眼,见她一脸的浅笑,在微雨中那样的清淡,依然是一身男装,但丝毫也掩不住她的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