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晋握紧了手中刀,池康还站在门口,状元郎这辈子打过的架也不少,为了磨练出这一身本领,只天天夜里挑灯读书是不够的,此时他上前两步,江路云道:
“你做什么?”
徐元晋小声道:“杀他啊!”
江路云扯住他,更小声道:
“杀他不得!”
徐元晋又道:
“你刚刚不是说要杀他么?”
江路云无奈,道:
“我话还没说完。”
池康这人,自信又自恋,根本不屑这二人心里打的什么算盘。自他池康下山以来,整个江湖上四处游荡,闲着没事也杀杀人,偶尔赚个外快,可他毕竟不是专业干这个的,靠杀人吃饭的话和暗崖的人有什么区别?问题是你不是他们培养的,还不配顶个杀手的名号,散兵游勇干这个的当然也不少,但池康不是。
池康这个年轻人非常奇怪,据说他以前在山上修仙的时候就是个异类,别人每天给真武大帝上香,愚钝些的还知道要拜拜财神爷,就他池康一个人,不尊老不爱幼的,谁也不拜,别人说那你到底信不信啊,池康终于道:不信。
池康也不是自己想修仙的,他少年时期上的山,还是被老道人捡来的孤儿,顺理成章待在山上。
后来池康修仙修腻了,一人跑到了那酆都城,鬼国神宫的黄泉路,他说他要走一走,鬼门关前,一剑就劈落了守门的小鬼。当年殷开山杀了那么多人,杀到酆都时都要消停会儿,池康却不,他揪着两个酆都某门派弟子,说是切磋比试,手下一个没准,又给阎罗王添俩小鬼。池康那天大彻大悟,哗!这世上可能是真没神仙,阎罗殿前都是想杀谁就杀谁,如果连阎罗王都没有,那什么玉皇大帝如来佛祖也是通通放屁,什么举头三尺有神明,什么人在做天在看,都假的!
从那日起,池康提剑出酆都,江湖上就多了个不畏神明的人,这种人做事往往都有个特点,不计后果,不择手段。没有畏惧的人没本事还好,一旦有本事谁也拦他不住,池康和杜宇又不同,后者喜欢四处挑战成名高手,池康却是漫无目的的四处行走,现在好了,走到利州了。
此时池康终于开口说话了,他道:
“如果仅仅是靠转移他人内力到自己的身上,这种武功不算奇特,多的是典籍有提到方法。我看过一本《北斗通心决》说的就是此种吸功大法,可是只能吸取比自己弱的人的内力,要是遇着强者,便不可能做到转移他人内力。萧玉帆说你身上有一甲子的功力,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会儿江路云好像突然有点明白池康了,没有人做事是没有目的的,池康想干什么?看来他行走江湖,为的便是天下至尊的武功秘籍吗?江路云猜的没有错,这是池康人生最大的向往,把这天下的秘籍武功都统统学到手。
就现在为止,靠抢,靠杀,靠手中那把杀人剑,池康已经学会了很多门派的武功。
江路云道:
“没有什么奇怪的,那些人我都是杀了之后顺便取走他们的内力的,这活得在收尾时做,要死不死时是最好,因为人一旦死了,身体凉了,内力这种东西就烟消云散了。练武的人不是可以把毕生内力都传给他人么?我干的比较不人道,用抢的。”
江路云说的云淡风轻,把这种邪恶的武功轻描淡写,徐元晋看了他侧脸,觉得他好像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池康兴奋道:
“怎么抢?”
江路云道:
“杀死就可以。”
池康道:
“你都杀了谁?”
江路云掰着手指数了数,道:
“那就多了去了,死人我怎么还记得?”
实际上却也不多,这种阴损招数远没有江路云说的那么轻松,江路云是练了点偏门邪功,不过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其中痛苦根本不是池康所能想象。
这种痛苦直接导致他根本无法提刀,死去的人也不甘啊。
练邪功都是有代价的。
话说到这,徐元晋站在江路云斜前方,江路云道:
“你想不想知道这是什么秘籍?”
池康道:
“是什么?”
江路云道:
“叫《劈天盖地混元传奇天上天下世上第一吸功大法》。”
池康皱着眉道:
“《劈天盖地混元传奇天上天下世上第一吸功大法》?”
江路云道是的,便从怀里摸出本东西,突然朝灵堂角落里一扔,嘴里道就这本,池康第一反应当然是往那儿看,还走了两步,江路云道:
“就现在!”
徐元晋明白意思,二人一人从窗户,一人从正门便是要跑出去,没想到池康突然提剑朝江路云而来,此时徐元晋已经跑到了门外,江路云身子后仰,躲过这一杀招,池康哪肯罢休,不待招式用老,剑又一扫,江路云只得屈膝,差点没给跪在地上,心里只暗骂道好你个池康,精着呢,等剑过想起身,没想到池康不愧是个快手,哪儿留下了缝隙?
一把刀横过来,挡住快剑,江路云知道徐元晋又给折回来了,扯了他一把,顺势站了起来,池康背着光,看不清楚他脸上表情,只见着剑光刺眼,噼里啪啦,二人躲开,灵堂里的牌位碎了一半,江路云心道造孽啊,可想到池康连鬼城阎罗王大殿都敢闯,还怕什么报应?
就在这一瞬间,快剑的手携剑罡霹雳而来,池康要认真了!江路云还没动弹,徐元晋大声道:
“小心!”
他这一刺,却什么也没刺中,不知什么时候,江路云已经到徐元晋身边,池康有些恼羞成怒,再度出招,二人不得已朝灵台退去,却不料剑气震荡,稳妥不得,池康近些年正在势头之上,虽然还没人承认他是太上境界的一品高手,但明显都不是可以在对决中取巧的对手。
天下万道,唯快不破啊,江路云靠身法快保住几次性命,池康也靠手法快取过几次人命!
看着这不打不行了,二人被剑气震的再退几步,给撞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却觉得背后一松,身体滚落,摔个四脚朝天,晕头转向的睁开眼,眼前哪儿还有池康?
这二人不知道给碰着了什么机关,一头栽进了灵台后面的一道机关,也不知道滚了几圈,等落地的时候是腰酸背痛,江路云先睁眼,道:
“看来命不该绝。”
这里又是到了哪儿?环顾四周,却是一间石室,看似密不透风,可是却有光亮,这小房间内桌子椅子床还一样不少,只是都已经非常陈旧了,上面积的灰尘不慎扬起,都叫人打上几个喷嚏,江路云眼尖,只在四周走了走,徐元晋道:
“这里看来是个密室,而且以前还住过人。会是谁?他为什么要住在这里?”
江路云道:
“你还记得吗?我说过这座宅邸的主人曾经因为忤逆陛下而被发配至边疆,结果主人家却在上头来人后全家自杀了。”
徐元晋皱了皱眉,道:
“是的。”
江路云看了看这四周,道:
“我想我可能知道这家人为何要自杀。”
“为何?”
“就是因为曾经住在这里的人。”
徐元晋还是不解,他并不清楚这些朝廷往事,很多事尘封在过去人的记忆中,就连《春秋后史》这样的尚算全面的典籍也不会记载。江路云叹自己在安庆宫有事没事翻的那几本典籍,还算是有用。他道:
“当年先帝南渡,本以为远离了北燕高枕无忧可以过上好日子,可惜却忘记了当皇帝是一刻都不能休息的,先帝只在金陵当了一年皇帝,便是驾崩。当年先皇十一个儿子,除了留在长安的汉安王,还有两个不成气候的小孩子,还有八子,当今陛下排在第六位。”
“结果却是刚刚二十岁的陛下继承了皇位,该年号为建元。”
江路云道:
“为什么当年明明有人公然谋逆,陛下却没有下令赐死?因为他还要借这一家人找到当年逃走的一个巨大威胁,这个威胁的陛下的人物可不简单,因为他就是当年的太子,先皇的长子!”
徐元晋道:
“难道这个房间,是当年这家人藏匿太子的地方?”
江路云道:“恐怕是。西蜀国破是建元四年年底,当时陛下已经登基四年了,他已经铲除了他认为的所有隐患,可没想到太子却在别人的帮助下藏了起来等待时机东山再起。”
一晃又是三十年过去了,什么夺嫡,什么皇位,现在也烟消云散了,太子不管死在了那一天没有,从现在的结果来看,当年计划必定失败,不成气候。如今陛下的几个兄弟,唯独剩下了一个唯唯若若的海西王,和一个从未安分过的汉安王。看来是非成败转头成空,帝王霸业宏图尽展,过去年月发生的事情远不是安庆宫万卷阁记载的那么简单。
那么这又和十年前的神策军统领梁相佑死亡有什么关系?
二人走出这间石室,还连接着另一间,看上去是个简易的会客之地,当年太子大概就是躲在这儿与什么人共商大业。
而江路云和徐元晋看到的却是一具尸体,具体说是一具白骨,身上的衣物早就分辨不清款式质地,只看颜色应该甚为低调,这具白骨倚靠在角落,身上却似乎没有任何外伤。
江路云道:
“看来这位,就是当年的神策军统领梁相佑了。”
徐元晋伸出手,想去仔细察看,江路云连忙道:
“快住手!动不得,你看这白骨姿势,将这个角落完全的覆盖住,他身后应该有什么暗器,谁要是擅自动他的尸体,必定会触发那暗器。”
徐元晋起身,环顾四周,突然道:
“你看这儿,似乎有一个通道,但是却被封住了。”
江路云一看,果然是封住了,好家伙,还是从里面被封住的,看来这位梁相佑十年前应该是受了埋伏,自己给躲到了这间石室里面,他怕人追来,便自己把通道封死,又怕人偷袭,便是在身后放了暗器,只可惜他受伤在此歇息,一睡就是十年,再没醒来。
徐元晋道:
“你看,他手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江路云小心翼翼从白骨的手中取下一块白布,现在当然已经发黄,上面用血写了些字,现在也有些变淡了。
很可惜的是,这些字的排列毫无顺序可言,从意思上也找不到相同之点,总而言之,就是完全看不懂。
江路云道;
“这是神策军里用来通信的密语,世上只有神策军的人才能解读,看来我们要把东西送到金陵,让王总管看一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