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江路云像是要给个下马威似的,回到了兰草别苑,这里是刘全茂的地方,不过今夜这里只有江路云一行人。刘全茂估计正和宝贝儿子在府里焦头烂额,无暇顾他。
贺家兄弟到底知道什么?薛应物又是谁的人?江路云回到住地,迎接他的却是一个身法诡奇的影子,江路云本来就在想事,对这袭击始料未及,只看得寒光一闪,给吓的退后两步,待他反应过来,那身影快的出奇,江路云大声道:
“明川,你干什么?”
那黑影愣了一愣,停下了动作,将脸上面罩一掀开,只奇道:
“你怎么认出我来了?”
江路云丝毫不觉得惊奇,当然,惊吓还是有的,任谁被这么突然来一下都不可能面不改色,这是最自然不过的反应。
江路云将其称之为是生命受到威胁时,人的最自然的反应,和武功高不高没大关系。
江路云理所当然道:
“你真有吓到我,要不是你身上带的银子太多哗哗响,我还真听不出来。”
明川正要开口,江路云又补充道:
“当然,身高也是个硬伤,你就到我下巴这,刚刚好。”
明川给气的没招,一摸了摸口袋,沉甸甸的,确实声响不小,又比了比身高,得意道:
“我到你嘴巴这儿了!”
没想到刚说完,明川就一阵脸红,自己给人认出来不算,还被笑话,他就是再迟钝也明白眼前人坏笑的含义,只气的把刀一回鞘,道:
“没意思!那死老头说假的,没意思!”
江路云奇道:
“死老头?可是殷剑神和你说了什么?”
明川道:
“是啊,他说要我别把你想得太厉害。他说你手不能提,动作又慢的跟乌龟似的,然后还自以为是,仗着白得的内力就放松警惕····”
江路云白他一眼,道:
“行了,行了,反正都是说我不好的。那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明川道:
“殷剑神说我可以偷偷试你一下,也让你提高下警惕。”
想到自己那天对剑神提出的要求,江路云一阵头皮发麻,看来殷开山实在是个负责的师父,说了要助自己入太上境界,这不马上行动了?看了明川疑惑的一张脸,江路云心道刚刚那第一下自己确实完完全全没有注意到,明川是习惯性的收手,再加上肯定还有的顾忌,是以根本没使出真招。
当日自己在三清山上被南宫追着打了三天,临时抱佛脚练的那点身法反应现在果然又迟钝了,明川用的身法是暗崖教的,江湖上数一数二,用来暗杀是再合适不过了。也难怪殷开山要他没事就来这么一下。可惜江路云对明川实在太熟悉了,是以马上反应了过来。
要是明川真正认真的话,刚才那第一下自己也许只能避免伤到要害吧?
背后有股凉飕飕的风,江路云回头一看,有个披了件披风的老头正阴恻恻的看着自己,江路云吞了口口水,上前恭敬道:
“剑神前辈果然守信。”
殷开山丢了本什么东西给江路云,打开看竟是本破烂的书,可是这书封上写几个字——
《渭水洗剑录》
江路云看了两眼,心想这是本什么秘籍,怎的听都没听说过?看写书人名字更是奇怪,只叫做云华殿醉月楼主,殷开山道:
“渭水就是太华山脚下那条臭河,云华殿是太华后山专门接待客人的方,至于醉月?这是纯属瞎扯,就太华山那鬼地方,还能见着月了?这本《渭水洗剑录》是太华山《出云十三剑》的前身,那日我看姓池的那小子用这套剑法,觉得你也合适,思来想去,与其跟你这没悟性的小子讲解,不如给你本自己看去,练完前少来烦老子。”
说罢还没等江路云反应,殷开山又是阴险笑笑,只道:
“太华山的剑法娘们兮兮的,小子学会了就去姑娘堆里滚一滚,说不定她们都要叫你声好妹妹。”
哈!江路云心道,这才是痞*子剑神殷开山啊,十九年也就让他安稳了一两天。不过这会儿,一人一只小手指了过来,红袖只气道:
“死老头,臭老头,你敢欺负我们家公子!”
殷开山喜道:
“丫头来了?你可别冤枉老头子,我这是好东西呢,常人就是听过出云十三剑,又哪里知道这本《渭水洗剑录》?太华山都是没有,这孤本你可知是哪儿来的?”
红袖气道:
“我管它是哪儿来的,你这臭老头总是不安好心,我家公子到底得罪你哪儿了?”
江路云心里觉得感激,也知道红袖对殷开山过分的热情有些不习惯,不过老头子还就喜欢护着红袖,嘴上只嚷嚷着要红袖亲手烤一只鸡给他吃,结果当然是一口回绝。不过江路云一开了口,红袖便是赶紧忙去了。
殷开山见此景,只道:
“你这臭小子是个顽石命也就罢了,偏还是个桃花鬼,你那当大夫的朋友说了,那姓卓的姑娘要是不省心就让她自生自灭得了,你一个人占着茅坑不拉屎,有孽自己造去,别都往他哪儿塞。”
江路云奇道:
“这可不像神医会说的话,我要是让姑娘去他那儿,再多他也不嫌弃。嘿嘿,殷前辈,这话是红袖想说的吧?她定是不喜欢卓幼凝才有抱怨,也罢,您老知她要面子给她开了口,可是小姑娘可不领情。”
殷开山听了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自己笑笑,二人往阶梯上一坐,殷开山因为这些年风吹日晒显老了不少,本是刚到甲子年纪,却老的像江路云爷爷似得。
不过这两人说话一人老不正经,一人故作正经,也是好笑,殷开山对江路云想干嘛兴趣不大,既然眼前人守信,自己也不失约,助他入太上境界,成了手中再无剑的殷开山出江湖第一件大事,看江路云还在笑,殷开山突然严厉道:
“小子知不知道老夫这本《渭水洗剑录》是哪儿来的?”
江路云也正色道:
“前辈可是去了葛半仙的临崖阁?”
殷开山冷哼一声,只道:
“半仙?老子来看是个人不人妖不妖的老家伙。我就不懂他们那些个修仙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活那么长有个屁用?人生剑在手,酒入喉,再来个佳人相伴,活两天就死也无甚遗憾!”
江路云道:
“前辈二十年前也是这么想么?”
殷开山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双手,上面因常年不握剑,老茧也是没那么明显了,只是有些伤痕,是永远不会消失的。殷开山骂道:
“小子,凭你也想来指责你爷爷过错?老子这一辈子是错事干了不少,不过求的是痛快坦荡。要老子跟你似的做个缩头乌龟,还自己断了右腕,落得现在要来求人,自认还没那个脸能丢。”
殷开山什么人物?站在眼前是活生生的剑神,死人记忆里是催命鬼,江湖老饕眼里是跨不过的一道高墙!连现在名声好听难听都有的少宫主温寻,他爹还是姓殷的手下败将!
要这种人低声下气怎么可能?他是本事太大不知凡人活着的苦!江路云自认有他一半天赋本事,早就也飞剑上这个山那个山,杀出个江剑神的名声,再去昆仑装模作样一下,兴许还能得个仙气四溢的诨号呢?
但是,江路云不是殷开山,也没有殷开山那个本事。一个人要认同自己的身份,并利用与生俱来的东西尽可能得到最多。
江路云翻开《渭水洗剑录》,第一页写着:
江汉西来,高楼下,葡萄深碧。
犹自带,岷峨云浪,锦江春*色。
君是南山遗爱守,我为剑外思归客。
对此间,风物岂无情,殷勤说。
江表传,君休读。
狂处士,真堪惜。
空洲对鹦鹉,苇花萧瑟。
不独笑书生争底事,曹公黄祖俱飘忽。
愿使君,还赋谪仙诗,追黄鹤。
江路云读了一遍,心道这可惜的狂处士又是指谁?殷开山却不屑道:
“太华山说来说去还是个修仙的,这些道士总以为自己命长,全天下的事都想管。练剑就是练剑,扯那么多干什么?小子你好好先练了,你人蠢,有不懂你自己想去,也别来烦我。这本还不是姓葛的最好的藏本,最好的都在顶层。守第四层的也是个小子,比你大不了多少,武功强你不知道多少倍。我话搁这了,你要是敢给我丢脸,以后就别打我名号,要是还有点觉悟,好点练了剑,明年自己上阁去找那西蜀小子。”
江路云当然知道这说的是南宫桓,至于殷开山怎么知道他是个西蜀人,江路云自也无从得知。老了的剑神是比较好说话,但也不听你的废话不是?江路云只问道:
“您老和那守阁的过招了?”
殷开山道:
“过了,怎么了?”
江路云心痒痒,只耐不住好奇,还是问道:
“他当不当的这第七的名头?”
殷开山哈哈大笑,说道:
“七招。不算我试他深浅的第一招,他在我手下过了七招。”
江路云只看着殷开山不急不缓站起身,慢慢踱着步子离开的背影,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