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川开始觉得,对任何人都不能看简单了,这世上不按常理出牌的不止江路云一个。
江路云在和明川说话的时候,纪柔会独自走向一边,似乎在说不该听的话,她不会听。
江路云说道:
“跟我走?你不怕我对你有所图吗?”
纪柔道:
“不怕,你不像个坏人。”
江路云哑然失笑,只道:
“你见过几个人,怎么知道我不是坏人?”
纪柔松开了手,她为自己刚刚说出这样的话有些脸红,可是心里不知道是谁在催促着一般,让她着魔般的伸出了手。她其实知道的,她一直都想要离开,哪怕会死掉,她也想要得到一点点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外乎自由,不外乎除了阴暗之外的回忆。
江路云心里说她不简单,却忘记自己那晚为纪柔带去一点点光亮,哪怕只是一纵即逝的淡淡月光,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江路云道:
“圣女果然是不忘自己的职责,连南理的皇帝都要经你的手才是能登基。你选择跟着我是对的,毕竟谁也不知道我想做什么。按照段思成的做法,南理迟早是大凉的囊中物,但就我所知,安聿皇帝对你们并没有兴趣。当然,是现在暂时没有。也罢,看来我想做什么,你已经了然于心。”
纪柔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心里的答案并不是这个,但是她脱口而出道:
“我是舅舅表示效忠的证明,若我不进圣殿,大皇子对舅舅便会起疑···所以舅舅一定会来找我,而你,只需要在此等他就可以了···”
这就是之前江路云和纪柔的对话。
现在三人准备一起上马,先把状元郎给找着,结果纪柔并不会骑马,她被木丘贺关在府中颠倒日夜,抄写些没什么大用的佛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到今日,能和人正常说些话都是奇迹了。
江路云心里好奇,这样的女孩应该是不谙世事,软弱的。因为这个世上最可怕和最无用的都是一种人。这种人读了太多世间百态,却从未真正经历过。在都城时,纪柔每有一月需住圣殿,江路云并不知道她再那儿的际遇。
那不是人待的地方。
好在,不用出门,徐元晋自己先回来了,江路云道:
“看完了?”
徐元晋点点头,明川好奇的问:
“你去看什么了,还不让我跟着?”
徐元晋道:
“我没说不让你跟着。”
明川翻了个白眼,抱着刀气呼呼坐在一边,江路云道:
“无言汉阙,秋宫白塔,蜀中百年来战乱并不少,邛都国大概也只剩下了这两处遗址。怎样,有什么发现吗?”
徐元晋却摇摇头。
他沿着江边一直走,去到的是邛都古国百年前的遗迹,那时中原文明对乌夷之地尚无影响,西蜀立国之后将历代的功臣之名雕刻在白塔之上,皇家的陵墓称为秋宫。
江路云暗自好奇,当年西蜀皇帝将幼子南宫送到三清山,之后便被姓段的杀手刺杀身亡,后朝内无人,国灭。江路云想知道当年送南宫出朝的究竟是谁?
现在倒不是太要关心这些的时候,江路云道:
“我已经差人送了信,今晚上去秋宫白塔,川南节度使尹天林会在那儿等我们。”
徐元晋脸色谈不上好看,不过他一向也都是这个表情了。明川好奇问道:
“你什么时候叫人送信了?”
江路云道:
“你忘了还有红袖了?我们在剑川时我就让她先来邛都····”
结果江路云话还没说完,明川气道:
“你都告诉了红袖也不告诉我??”
江路云楞了会儿,倒是实话实说:
“我要是说了,你哪能好好···”
他指了指纪柔,意思再明显不过。明川这人就是这样,打架的事你不喊他,就觉得自己被忽视了,江路云只身对池康,最后虽是落个两败俱伤,也是托了之前殷开山的那一飞石,江路云向来对自己的本事很有估量,送死的事他并不会做。
只开明川,也是想看看自己,现在倒还剩下了几成力?那一甲子的内力又有多少能为己用。明川到底是想得简单,徐元晋那么一说,他还算是懂了点。现下也就不再多说。三人坐在一桌,纪柔一人坐在另外一桌,显得有些孤单。此时,红袖也是在饭点给进了西楼,还没上楼,便是吸了吸鼻子,待她上来,见着江路云已经到了,好是开心,便是喜道:
“公子,你来了!”
见着江路云面色有些憔悴,虽换过了衣服,但她还是一下闻到了江路云身上的血味和换上的药的气味儿,她只惊讶道:
“公子,你···你受伤了?”
明川一头雾水,因为他完全没察觉到江路云受了伤。
江路云没否认,红袖在神医那儿练出的鼻子简直灵的不行,她能做一手好的饭菜,熬出疗伤的好药,都是靠了这一副天生的好嗅觉,神医收了她也不算是没有理由。
红袖心疼,只嗔怪的看了明川一眼,明川正要申辩,却又自觉失职,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红袖看到纪柔坐在另外的一桌,便是大刺刺的过去,只坐下,便是不客气道:
“臭女人!是不是你伤了我们家公子?”
江路云没料到她突然说出这么一句,正便是起身过去,却看见纪柔轻轻摇了摇头。她读过再多的书,也没有教导她如何应对这样的情况。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发火,原因不外乎两个。
一个是她和自己喜欢的人有瓜葛。一个是这个女人还长得挺好看。
纪柔好看是好看,可看上去柔弱的要命,你要说她能伤的了江路云,鬼都不信呢!
但是这时候的红袖脑子里才没想这么多,看纪柔不回答,红袖又嘀咕了几句,纪柔始终低着头,偶尔抬和红袖对视了一下,红袖立刻不说话了。
这眼神很干净,面对无礼的责难没有任何的不满,更别提生气。红袖只觉得她有些落寞,她的眼睛说简单却又不简单,但若说是复杂,却不能从她的身上看出更多的城府。
善变的人要靠一张颠倒黑白的嘴,谎话这种东西靠眼睛可没法说出来。
纪柔的多变就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一般,很多时候源自于口是心非。
罢了。江路云道:
“红袖,你别为难纪柔。我的伤和她没有关系,硬要说的话,是我自找的。”
江路云都这么说了,红袖当然只能气呼呼坐下。纪柔又看了她一眼,她只感觉身上不自在的很,这时江路云点的一桌子佳肴端了上来,可惜明川又吃包子给吃了个饱,红袖又在气头上,徐元晋心事满怀的样子。结果只有江路云一人饿的咕咕叫,他无奈笑笑,斟了一杯酒,便是自己喝下。
伤口火辣辣的疼,他不想去管了。只对纪柔道:
“不管前因后果,昨夜让纪柔受惊了。”
他顿了顿,道:
“阿云给你赔罪了。”
他歪嘴笑笑,纪柔听了,也忍不住笑了笑,红袖看了她一眼,却是觉得她和之前的那个女人都不同。卓幼凝很少笑,即使笑也并不真实。而纪柔的笑很简单,也没有丝毫做作。
红袖气的骂了自己一句,心里只暗暗道:
“这些女人都不安好心,得提防!”【本章补昨天的,晚上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