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不认识殷开山的怕都是小孩子,刚出道,但要是不认识少宫主温寻的,那就像是和尚不识如来,道士不识天尊,天下第一既无人当,你总该认识天下第二吧?
江湖上的男人大都对温寻不服,还有些人语气鄙夷,不忘酸溜溜的说“不就靠张脸”,温寻出道时间不长,也就是打败了齐沧海才上的天下榜,可姓齐的怎么说也是第四吧?
姑娘们更是把温寻的容貌捧到了天上去,《青沄记》成了大众读物,人们倒开始忘记温寻的剑法怎样了,青沄宫远在天山,算不得北燕,又算不得安聿王朝,少出江湖。少宫主温寻留给大家的印象,恐怕真的就只有一张脸了。
可青夜杀人,出刀片刻十人陨,这才是天下第二温寻。
而且是散了功,最虚弱时的温寻。
江路云伸手想探温寻额间,后者身上热的不正常,可还没碰到,温寻伸手,握住江路云手腕,道:“把刀给我。”
江路云道:“不就在你手上吗?”
温寻额上细汗渗出,摆明了在逞强,言语却不见虚弱,只道:“是刀鞘。”
江路云“哦”了一声,双手奉上了大夏龙雀刀鞘,温寻接过,一双葱白玉手只扭动刀鞘上一不起眼机关,出现一隐藏豁口,其中却什么都没有。
温寻楞着看了一会儿,江路云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这么好看的人居然是个男人?
温寻咳嗽两声,江路云恍然大悟,关切道:
“宫主,你不会死吧?”
温寻脸上虽无表现,但胸口起伏,差点又吐出一口血,这时听得窗外有打斗声,江路云正要出门去看,温寻站起身,也不管衣冠整不整,抽了刀出了门,明川正和一黑衣人纠缠。
温寻出来,那黑衣人的目标立刻变了,一刀就直向温寻,温寻道:
“不自量力。”
罢了手中刀已穿人喉,黑衣人应声而道。
江路云上前,郁闷道:“少宫主下手都要这样狠吗?又要麻烦明川处理尸体了,看来这儿也不能久留了。”
清凉月光下,温寻轻轻一笑,饶是风华绝代,开口却是道:
“不用走,来多少,都杀了就是。”
江路云叹口气,道:“你已散功,强行动气,会死的。”
温寻不语,看了江路云一眼,道:“你不趁此机会杀我?”
江路云大声道:“我杀你干嘛!”
“杀了我,你就是天下第一,武冠江湖。”
江路云看温寻,心想这人真的是走火入魔了。温寻依旧站在月光下,一张雌雄莫辩的脸美的摄人心魄。
江路云把黑衣人脸上布扯下,道:“你认识他?”
温寻看了一眼,道:“认识,是天山的人。”
天山青沄宫宫主是温寻他爹,名温扬恭,这人名不见经传,远没少宫主温寻出名。
见眼前人一副见怪不怪模样,江路云道:“他为何来杀你?”
“······”
“不方便说就算了,但是少宫主,你都散功了,怎么还离开天山?”
此时明川才站在江路云身旁,温寻突然抽刀,明川明白他意图,江路云后退两步,温寻手中龙雀脱出,却被明川接住。
“你若敢说出去,我就杀了你。”
明川被刀气震的后退两步,只觉得一股纯阳内力附着,被温寻握过的刀身竟是炙热滚烫,仿佛火烧!
江路云心道不好,温寻不知是犯病还是用力过度伤了经脉,变得易怒而阴晴不定。
“少宫主打算怎么办?”
温寻沉默片刻,道:
“我要找···林无异。”
江路云大惊道:“你也要找林无异??”
此时温寻才抬头,道:“你认识他?”
“不认识,不过我去怡春院也是找林无异,没想到遇见少宫主··”
温寻想必是不得已才离开天山,连自家的师弟都要杀他,怕天山已生难以想象的变故,逼得这天下第二窘迫至此,江路云不好调侃,倒是温寻道:
“谁让你找他?”
江路云道:“只是一客栈小厮罢了,前几日钦州城内有人离奇死亡,我与滇南狄安郡主相识,便想查查这件案子,听得林无异知晓此事,才来怡春院找他。”
温寻略有些失望,不说话。
江路云突然像想起什么似得,小心问道:
“人不会是少宫主杀的吧?”
温寻冷笑,都不屑摇头,江路云想起刚才温寻那一招,快准狠,飞剑出手,立取性命。该是天山剑法中极重内力的《长空破虚剑》,这套剑法翻来覆去就三招,可招招都狠辣,是天山剑法中的顶级,几乎出手就要死人,对内力要求堪比易经洗髓。
温寻天下第二的名头绝非虚名,天山破虚剑从未有人如此年轻便能使用,何况温寻此时散功,动用真气痛苦堪比蚂蚁咬噬,此等穿心裂骨之痛,世上能忍耐人又有几个?
江路云突然想起瞻台褚羽所说,温寻最恨就是别人说他娘们儿脸,那黄霸先死的也不是不明不白,谁让他敢惹已经炸了毛的狮子,叫了这大好男儿“小娘们”?
江路云疑惑了,温寻到底是不是传言中那样,剑走偏锋,靠旁门左道成名,还是个断袖?
江路云道:“林无异是什么人,少宫主为何要找此人?”
温寻今夜触了大忌,三五天只怕要功力全失,倒也不急,道:
“林无异带走了天山不外传秘籍,决计不能让此人逃脱。”
江路云离温寻还有一段距离,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热的不正常,即使是真气动用过头,也不至于如此,唯一解释只怕和温寻口中神秘秘籍有关。
能让少宫主温寻亲自出天山来寻,那林无异手中秘籍只怕就是传闻中,让温寻冠绝天下的宝贝,只是看温寻现在这个样子,真的还是天下第二人吗?
温寻握紧大夏龙雀,龙雀刀以华丽著称,与这月下清凉,风华绝代之人却并不相称,温寻动念,龙雀刀暗藏的机关受力,豁口再开,里面竟还藏了一张不起眼纸片,写着“南理”二字。
江路云道:“少宫主三五日内不宜用剑,内力暂失,既然都是找林无异,大家一起走得了。”
温寻淡淡的看了江路云一眼,揉了揉额头。江路云嘿嘿道:
“少宫主莫怕欠我人情,我意不在江湖,以后也不会相求少宫主。”
温寻摇了摇头,却不再说话,江路云当他默认了。
在临崖阁读了一个月的书,江路云纵使是过目不忘,也不可能都融会贯通,书中所有他记的差不多,却有不少问题无人解答,有了温寻跟着,赖他解答些许疑问总还是可以吧?江路云接过龙雀,看温寻两手空空,不带武器,心里又惊叹。
突然想起葛煌说过,温寻曾有求与他,被“残金玉”活活剥去了半身功力,也并无后悔,他求的什么?
未散功的温寻,乃是太上三阶龙悬境界的绝顶高手,怎会下了天山后还被自己门派的人追杀?林无异手上的秘籍又到底是什么,和金陵的怪异刀客有何关系?
第二天再见温寻时,他面上已无恙,大白天的戴着面纱反而奇怪,他索性真面目示人,所过之处,几乎惹得众人频频回首,明川小声道:
“这就是花魁?”
江路云敲了他脑袋,笑道:“这是剑魁,是天下第一。”
温寻无视众人眼光,也不理江路云,该喝茶喝茶,该吃饭吃饭,偶尔静静看向窗外,不言不语,那情景美的要命。
据说温寻以前也就是个英俊过人,只练了那奇怪秘籍后,更是貌美无双。
江路云归还龙雀,腰间佩鹿仪,温寻看了一眼,道:
“你竟是北燕人?”
江路云摆手道:“一半一半,我袭爵父位,是安聿的节度使,定西侯。”
温寻轻笑,道:
“以前有个北燕人至天山邀我试剑,佩带的便是此种样式的刀。”
江路云奇道:“他叫什么名字?你们谁胜谁负?”
温寻揉了揉额间,道:
“是他胜。”
江路云嘿嘿道:“那么他才是天下第一喽?”
温寻道:“喝一杯便走吧。”
江路云穷追不舍道:
“你真的败了?他到底叫什么名字?”
温寻笑的倾国倾城,
“他胜,不过是七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