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千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马车里面,全身都是伤口的小千,没有力气动弹,不知道是炎离有意还是无意,马车的窗户是打开着。
答答的马蹄声在路上走过,还是那样的房屋,还是那样熟悉的面庞,虽然那些面庞已经老去,可是小千还是辨别出来的,甚至那街角边冒着腾腾热气刚出锅的包子散发出来的味道,也让小千知道这样的味道是出自王婆子的手。
曾经的记忆从脑海里穿梭而过,那是他最无忧无虑的一段生活。
“还记得这里吗?”马车外响起炎离的声音,声音里带着一丝笑容,小千不想去考虑炎离的笑容里包含的是什么?
只是不知道炎离为什么要带自己回到青梅镇。
小千不忍再看,闭上眼睛。
他突然好怕炎离就这样把自己扔在大街上,他不想以这样的面容出现在曾经的街道上。
还好,炎离并没有打算把小千扔在大街上,而是把带着小千回到他买下的房屋中,木瑶看见他们,犹豫了一下是否该去烧锅水,给小千去去身上的肮脏。
炎离摇了摇手,只是问道:“面煮好了没有?”
木瑶知会的应了一声,随即从后厨里端出一碗面,面上特意摊了一个荷包蛋,在这个雨意浓浓的夜晚,煎蛋面的香味格外吸引人的嗅觉。
小千微闭着眼睛。
四肢依旧乏力,刚才是炎离输了些灵力,才让自己能够有走路的劲儿。
他苦笑:他可真舍得。
炎离吃下最后一口面,很满足的喝了一口汤,咂咂嘴道:“木瑶,下次多放点葱花。”
木瑶收拾着碗筷,点了点头。
小千的肚子不争气的响了一下,炎离俯身看着缩在墙角的人道:“你想活吗?”
小千缓缓睁开眼睛,不明就里的望着炎离。
“我再问你一次,你想活吗?”
小千本能的点了一下头。
炎离嘴角浮出一丝微笑,叫来木瑶,吩咐她道:“有请万斯巷的老顾医师。”
木瑶转身离开,掩上门,在丝丝雨落中,朝不远处的医馆中走去。
屋中,小千情知没有用,仍旧朝炎离摇了摇头,他的喉咙不知道被炎离灌了什么,痛得无法发声,他只能这样做些表达自己意思的动作。
如若说炎离队自己肉体上的折磨像地狱,但是此刻这样的行为却让自己更加痛苦。
精神和肉体一并的责罚,比剐了心还让人痛楚万分。
炎离没有说话,只是坐在椅子上,斜躺着,微微闭眼眼神。
小千放弃了乞求。
门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先是木瑶推开了门,随后跟着一个老者,他的头发已经开始丝丝泛白,开口,便是一阵老态龙钟的声音:“不知道那位小乞丐在哪里?”
看来木瑶已经将病人的情况告诉给了老顾。
小千微弱的心跳声,伴随着老顾的步步而近,开始加跳了几声。
他将头别向他出。
老顾步履阑珊的走来,一个年约8、9岁的孩童扶着他。
老顾看着眼前这个病人,忍不住心中惋惜了几声,但是长久的行医生涯,让他面对无论多么惨的病人,都不能流露出悲戚的表情。
只有保持着平静的态度,才能给让家属心安,或者也会让病人不再恐惧
这是多年前,他的掌柜的告诉他的。
可那个被叫做小千的人,毫无症状的就告别而去。
此刻眼前这位病人的样子让老顾自己想起了那多年前,救下的那个叫做灏的人,过往种种,让一贯老成持重的他,手有了些许的颤抖。
旁边的孩童大概是感觉到了老顾的颤抖,使劲的捏了一下老顾的手,歪着头,望着老顾道:“爷爷。”
老顾摇了摇手,勉强的浮出一丝笑容道:“爷爷没有事情。”
他自叹道:“大概是老了。”
小千的心用了万般的力气将心绕了一圈又一圈的包裹,可是听到他们的谈话,他的心瞬间就被瓦解掉了。
他在心中悠悠的叹了口气。
炎离起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让老顾查看这个捡回来的乞丐的伤情。
老顾不知是不是老了,话也多起来,“你们可真是个大好人,真得是少见了,少见了。”
他弯下腰,不惧小千身上的恶臭味道,细心把脉。
看着这个乞丐的伤情,行医多年的老顾,眉间开始紧蹙,死死的皱在了一起。
满脸的凝重。
他的伤势好似多少年前救的那个人。
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炎离问道:“不知道这个小兄弟还有没有救。”
老顾紧蹙的眉间慢慢的舒展开来,“我去写个方子。按照上面的方子每日一煎一服,不过还要注意他的身体的洁净。不急也不能缓,照这样子好好养着,估摸着半年就可以有了力气行走。”
炎离作揖道:“真得是个神医。”
老顾摆手道:“不过是分内之事。”
炎离送别了老顾俩人,木瑶随着他们去医馆取药。
屋内照旧只留下炎离和小千。
炎离说:“明明恩人就在眼前,却不能相识。”
小千嘴角牵起一丝笑容,似嘲笑又是无力。
不过是困兽之局。
小千缓缓闭上眼睛,心中却有把刀在割舍着自己最后的尊严。
他满身的肮脏被炎离曝于世人眼下,熟悉的人脚步在自己的身边来来往往,却没有人能够停下来看自己,他们带着的是不屑和嫌弃。
炎离喝了一口茶,看着小千道:“明明相识的人,在面前,却不能,也无法相认,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的回答得不到任何的回声。
不能说话也愿说话的人。
度日如年的活着。
在接下来的时日,炎离遵守了自己的承诺,让老顾治疗小千,老顾年纪已大,已经不能做细致的擦洗的活儿,只好让自己的小孙儿帮着自己。
他做在旁边,自己说,小孙儿在旁边按照着老顾的指示,照顾着小千。
小千干燥的嘴唇不时被润上浸湿了的棉布。
小孩子的虽然手法很老道,但是终究是个小孩,不时会在擦洗的时候,擦到裸露出来的鲜肉,一阵疼让小千很难受。
可是他努力的紧咬着双唇,没有吭声。
世事真能预测,曾经以为要做一辈子的老光棍的老顾,竟然有了一个小孙儿,看他的手法,多半会是医馆的下一个接班人。
小千的心里,很久很久都没有如此的欣慰。
他心中陡然升了一丝美好的念头,为当初的收留老顾,也为了医馆的继承。
生命真得是个奇怪的东西。
老顾看着孙儿,愠色上来道:“桑儿,说了多少次,要心净。”
孙儿桑儿眼圈有些泛红,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
继续细致的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