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瑞奇并没有把自己的发现，直接和乌娜卡说清楚。但等他走到队伍前头之后，却不得不和加斯提亚提起这件事情。当然，瑞奇会这么处理，也和他早年认识的女孩子有很大关系，那些娇滴滴的姑娘们见到拇指大的蟑螂都要失声尖叫，如果对象换成了脸盆大的蜘蛛——瑞奇只会觉得情况更糟。
所以，在打发走乌娜卡之后，瑞奇对加斯提亚开门见山地说：“我看到了黑蜘蛛。”
加斯提亚点点头，他不问在哪儿发现的，也不问敌人具体情况：“你觉得该怎么办？”
瑞奇哑然了一下，加斯提亚的态度让他觉得极其不适应，他忍不住想——难道瑞奇喊他去做啥，加斯提亚就会照办吗？这显然不可能。
于是乎，瑞奇还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给加斯提亚分析一遍：“那些蜘蛛是成群结队的，目前而言，我们无法推断到底数目有多少，我刚才就遇到了六七只，很有可能只是它们的先行部队。”
对于蚂蚁，蜜蜂这类社会性的群体昆虫，确实是存在着一只发现食物，然后回去通风报信的行为。虽然，以地球上的常识而言，瑞奇还没听说过有哪个种类的蜘蛛有这样的习性——不过，也没听说过哪种蜘蛛习惯群体活动。是的，这里可不是地球，按照地球上的经验判断，很容易出漏子的。
瑞奇只能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瑞奇继续分析道：“其次，这些蜘蛛不知道在滴水地道里生活了多少年，如果论地形熟悉的话，我们是绝对比不过那群蜘蛛的，也许我，你和乌娜卡都不怕，但是如果被蜘蛛们从中间切分开来，那些难民们肯定会出现伤亡。”
加斯提亚已经听出了一点瑞奇的想法，他反问：“所以呢？”
“所以我们应该先试着清除敌人，防患于未然。”
听到瑞奇的话，加斯提亚沉吟了好一会儿，他并没有旗帜鲜明地赞同或者反对，只是询问说：“瑞奇，你有没有想过一些可能，比如说，其实那些蜘蛛并不是想和我们为敌……或者，如果它们的数目很多，我们几个人完全不是对手，怎么办？”
这几乎和反对没什么差别了。
瑞奇几乎是立刻就泄气了。他一辈子当过最大的官就是收作业的小组长，对于自己的判断和建议并无非要推行的自信和觉悟。而且，瑞奇始终觉得，加斯提亚对于战斗这方面，判断绝对比自己要精通很多——至于加斯提亚是不是故意设局在考验自己，瑞奇根本就没有考虑这种可能性。毕竟，在他想来，会在正事上这么做的人，该有多无聊。
……可惜的是，加斯提亚就有这么无聊。
他在见到瑞奇手臂上的王冠的时候，确实是相信了冥冥之中有神祗在注视凡间，而瑞奇就是神明赐予他的天命。但与此同时，加斯提亚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位王者无疑是稚嫩地有些可怜。
——虽然，在爱民如子这方面，加斯提亚是很满意的。
但剩下的林林总总的能力上，加斯提亚只能说，好在瑞奇还是一个年轻人，未来还有发展的可能（不然的话，加斯提亚说不定会怀疑天上的神在逗他），也正因为如此，若有若无的，加斯提亚总想言传身教瑞奇一点东西。
这次他的反问也是如此。
对于蜘蛛的命运如何，加斯提亚本质上是半点不关心。他只是想借这个机会，让瑞奇更了解一个领导者应该具备的素质，决定是容易的，坚持自己的想法不改变也是容易的，但把每一个情况都考虑透彻，再坚持自己的决定，却是很难的。
“哎呀，我就这么决定了，虽然还有那么多别的情况，但我分辨不了，所以坚持原来的就好了，反正也有几率可以成功”和“我考虑了方方面面的因素，坚持原有选择确实是利益和风险相互衡量后的最佳结果，所以我坚持”的两个情况，表现一样，但本质确实截然相反的。
前者是赌徒心态，后者才是王者之风。只是，人们都不能分辨清楚两者的差别。
可惜的是，加斯提亚这一番苦心孤诣，却是媚眼抛给瞎子看。瑞奇不但没有领悟这种深意，甚至，思维漫无目的地走了神。
瑞奇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网络上流传的著名理论，黑暗森林法则。虽然这个说法里有着科技爆炸，猜疑链等等高端的概念，但理解起来却可以简单粗暴：遇到了一个人，说不定对方能干翻自己，于是本着先下手为强地干翻对方。当两个人都这么想的时候，于是基于一场怀疑的战争就打响了。
瑞奇想到这个，倒不是想由此拓展什么。他只是觉得，说不定，那些魔兽蜘蛛和他们，其实也是位于猜疑链的两端。所以，他就顺口多说了一句：“宁愿做最坏的准备，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一般都是坏事不断，指望运气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加斯提亚对自己的引导工作很满意：“那我们就出发吧。”
“啊？”
瑞奇一时没反应过来，见到加斯提亚已经率先往前走，步伐甚至透露出几分轻快，他也只好跟了上去，内心却实在不明白对方的改变。
但结果却是瑞奇所希望的，对此，瑞奇最后自我宽慰地想，说不定，刚才他不小心“虎躯一震”了。
嗯，没错，这样一想就合乎道理了！
身为穿越者，再怎么说也应该有粗大的金手指才对。
瑞奇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虽然这种事情明显不符合现实，但是阿Q精神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放松精神的好工具。只要不真的把它当回事就好。
这样一想，瑞奇也不再纠结加斯提亚的想法。两人先和乌娜卡知会了一声，让她继续看护好队伍。之后，瑞奇就带着加斯提亚来到小蜘蛛们逃走的缝隙处。由于地道的坍塌，缝隙略大，可以容下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通过，灰黑色的建筑石板上长满了墨绿色的苔藓，衬托着这个自然形成的通道极为幽暗深邃。
加斯提亚把火把伸入其中，等了几分钟，确定火把并未随之熄灭，加斯提亚才把火把拿出来，递给瑞奇：“里面是通风的。”
瑞奇接过，他对这方面的经验可谓是零，只能嗯一声。
而加斯提亚拔出长剑，用剑柄敲了敲周边，然后，他举起剑，斗气随之盘旋而上，剑身上笼罩着一股橘黄色的暖光。加斯提亚对着一处缺口，便狠狠地砍了下去。
缝隙一下子被暴力打开了，加斯提亚踹了踹落下来的碎石，现在，这个缝隙足够两个人通过了。
瑞奇先进去了，他举着火把，光线着凉了前面的路。因为这个道路并非是人为制造，弯弯曲曲的，行走起来颇为不便。但两人大约在地道里走了二十分钟左右，突然前面出现了一个开口，柔和的光线从那边穿透了过来。
瑞奇心底陡然有了一些奇怪的感觉，但他还是一马当先地从洞口跳了出去。
世界陡然一变。
那一瞬间，瑞奇有一种很奇怪的错觉，似乎他穿过了时空的隧道，随之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他的眼前是一个空旷的有些过分的大广场，广场的边缘，是一些破碎的建筑石料和开阔的道路，它们盘旋着，道路的尽头通向一个呈现阶梯形的大型建筑处。
这里的建筑风格庄严而大气，十分符合现代人对于西幻建筑的幻想，但同时也严重脱离了瑞奇对其生产力十分低下的认识。
但可惜的是，这个建筑群明显已经废弃很久了，那些装饰性的栏杆上凝结着铁锈，路灯上挂着密布的蛛网。但路灯还散发着光辉，橘黄色的火焰跳跃在玻璃的器皿里。
这一切的一切都似乎演变着一个文明的最后哀唱。
“这是……什么？”瑞奇被这个场面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加斯提亚倒是冷静一些，但倒影着这个环境的灰色眼睛里也是满满的震惊。他勉强回答了瑞奇的问题：“大概是一个废墟吧。”
好吧，这一点瑞奇也看的出来。
瑞奇只是一时之间，对自己无法理解的事物产生了本能的畏惧而已。虽然他自己不觉得，但实际上，瑞奇确实是对这个“落后的世界”有着居高临下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产生于文明的对比，对比工业化的社会和农耕时期的社会，瑞奇的优越感不难理解。
但现在这个场面狠狠地刺激了瑞奇一把。
至少，平心而论，天朝社会找个保修期十年的器材都难，能在废弃很多年（瑞奇估算不出具体的年份）之后，依然能够运作的城市路灯，瑞奇是感到了足够的敬畏。
瑞奇感觉到自己似乎触摸到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而他在门口踌躇不前。他只是很畏惧地感觉到，如果他打开这扇门，也许自己那微薄的骄傲会被粉碎得什么也不剩。
但开不开门的选择权，并不在瑞奇的手中。
瑞奇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但现在显然没有多少时间给他舒缓心情。所以，瑞奇只是用鞋底刮了刮地面上的尘埃，露出地面上一个奇怪的符号。
那是一个咬着圆环的蛇的图案。笔画极其简单，却有一种大巧不工的优美感。
“你认识这个标志吗？”瑞奇问。
他显然是问错了人，加斯提亚回答得毫不犹豫：“不认识。”
瑞奇不由翻了翻白眼，意识沉入灰色空间，挨个问了一下自家的“参考团”，一群当兵的大老粗们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倒是莉莉说看得很眼熟，她肯定在某本书里见到过，但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了。
加斯提亚倒是觉得这个问题完全无关紧要：“毁灭在五次圣战中的各种势力，种族，没有八十也有一百，纠结这种细节完全没必要。”
面对这种种族毁灭像是日出日落一样正常的态度，瑞奇表示自己一时间还适应不了。
“而且，如果你有这个闲工夫关心这些，到不如放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上。”
不过，也没有什么时间，能够专门匀出来给瑞奇适应了。
－－－－－－昨天家中网线坏了，这一章是补上昨天的，晚上应该还有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