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钰派去打探情况的人回来了,雍夫人经常去的“梦远”茶楼竟关门谢客了,关门的时间又恰好在他母亲刚回晋安的时候。据知**讲,那茶楼原来的主人竟是个说话带着娘娘腔、举止女气的男人。
而雍夫人去年竟曾遭到过两次刺杀,却都被几个功夫极高的神秘人给救了。
这都是顾明钰一无所知的。
结论不言而喻。
傍晚时分,下起了绵绵细雨,顾明钰枯坐在窗前的书案边,想起年少时秉烛夜读的场景。那时,一场春逝、几滴秋雨便可勾起他绵绵的愁思。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啊。
他苦笑了一声,顶着绵绵的细雨牵马出了门,直奔清轩别院。
“快,快拿毛巾来,给顾大人换身衣裳!”周锦烨穿着睡袍,左右鞋都穿反了,急急地从卧室直奔出来。
顾明钰看了看周锦烨的鞋,心里苦笑一声:这个三皇子,竟为他上演了一出倒履相迎的戏码,难为他的苦心了!自己只不过是个六品的掌固,能得他这样的青眼,也算是荣幸之至了!
顾明钰沉稳地作揖道:“不必劳烦三殿下,下官来此,只为说一句话。”
周锦烨冷下脸,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顾明钰又作了更深的一揖,缓缓地沉声道:“明钰愿从此效忠三殿下——”
周锦烨大步上前虚扶起顾明钰,紧紧地盯着顾明钰的眼睛,声音激动地有些发颤:“你我兄弟,不必行此大礼!”
顾明钰又作了一揖:“理当如此!”
他并不知道周锦烨这个“兄弟”的真实含义。
周锦烨紧紧地抓住顾明钰的两臂,将他身体拽直,沉声道:“有顾兄此言,烨何愁大业不成?!烨今在此对苍天发誓:从此与顾兄同生死、共患难,他日烨若登上大顶,必少不了顾兄的富贵!”
顾明钰牵牵嘴角,却像一丝苦笑:“明钰不求富贵,但求大周得一明主,昌盛永固。明钰……还求……家人平安……”
周锦烨沉声接道:“明钰的家人就是烨的家人,顾兄放心,烨定会保他们平安!”
顾明钰又一拱手,犹豫了下,道:“现在明钰便有个不情之请!”
周锦烨严肃地一抬手:“但说无妨!”
“明钰四妹顾澜之恐不日将要参加选秀,还望殿下设法阻止此事。”顾明钰沉声道。
周锦烨半晌没吱声,目光深沉地看着顾明钰,然后缓缓道:“明钰,孤果然没看错你,你还算是条汉子!此事孤应了!”
顾明钰作了一揖:“明钰在此谢过殿下!”
当夜,周锦烨亲自领了个浩浩荡荡的车队,送顾明钰回府。
到了顾府,在顾凭显盛情的挽留下,周锦烨又从善如流地留宿在了顾府。
顾澜之并不知晓自己命运的车轮已然改变了方向!
此时的她躺在床上,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美男捎带来的那句话:“君子一诺,重于千金”。他这样说,一定是有着十分的把握。对美男埋怨归埋怨,这话多少还是让她感到安心。
于是,在嘀嘀嗒嗒的雨声中,顾澜之沉入了甜美的梦乡。
第二天一早,雨停了。吃完早饭,她认命地抱起琴往明珠湖畔走去。
刚下过雨的泥地湿滑无比,抱着琴的顾澜之走得小心翼翼。经过鹅卵石小径时,却一个不小心踩住了裙摆,便“嘭”地摔了个狗啃泥!
倒地的一瞬间,顾澜之真心地对上苍祈祷:不要被人看见!
可当她挣扎着要爬起来的一瞬间,幻想便破灭了:四只脚映入了她的眼帘!顾澜之在心底尖叫一声,恨不能立刻变成隐形人。
“姑娘——你还好么?”那人的声音很好听,似乎有些熟悉,顾澜之慌乱之下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那人却边说边拾起了她的琴。
顾澜之趴在湿漉漉的地上,埋着头一动也不敢动,她感到自己的小腿有些疼痛,估计是擦破了皮。
“姑娘——你挡着我们的路了。”那人的声音里似乎带出了几分笑意。
顾澜之无法,只好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抬头瞄了周锦烨一眼,心想,这人怎么这么面熟?可此时她也顾不得想太多。
周锦烨一怔,一个脸红得要滴出汁来的美丽的脸映入了他的眼帘,这不是上次在顾明钰身边的那个小丫头么?此刻,她的乌发散乱,衣袂上沾着点点的污渍,却丝毫无损她动人的风姿,一双秋水般的大眼如小鹿般灵动,闪着羞怯的光芒。
从小在宫里长大,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相较之下,这小丫头并不算得绝色倾城,却有点儿特别,似乎隐藏着别样的气息,仿佛是一株生机勃勃的花树,坚强骄傲却又恣意美丽。
周锦烨想了想,心里自嘲地一笑,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
他一低头,却看到地上正躺着一支已摔成两半的碧玉钗,便指指地上道:“姑娘,这钗——”
话还没说完,顾澜之已抱着琴头也不回地逃跑了!天啊,她是多么希望地上突然出现一个洞,让她好钻进去啊!
周锦烨望着她慌忙逃窜的背影,不禁勾了勾唇。
顾澜之跌跌撞撞地像个疯子似地跑回了小院,正在洗衣服的依槛惊叫道:“小姐,你这么怎么啦?!”
顾澜之匆匆放下琴,脱鞋进里屋,坐床上边脱外衣边欲哭无泪地嚷嚷道:“快给小姐我拿身干净衣裳!袁大家在哪儿上课不好,非要跑到湖边去!这些搞艺术的人都是怎么想的?”
依槛急忙在围裙上搓干了手,进屋去拿衣服。顾澜之等了半天,也不见依槛把衣服拿来,她回头一看,依槛正对着衣服发呆,她不耐道:“依槛,醒醒神!”
依槛却又咧嘴带着哭腔说道:“不晓得赵公子穿走的那身衣裳,他扔了没有……”
顾澜之头皮一阵发麻:又来了!她叹了口气,只好自己动手去拿衣服了,边拿边恨恨地小声嘀咕着:“爱情就是个**啊……”
依槛这时却回过神来:“小姐,你在说什么?”
顾澜之拿着衣服头也不回地大声说道:“小姐我的意思是,你的魂儿也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