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走后,顾澜之望着一池的残荷,不由地幽幽一叹。
“小姐——”玫染悄悄上前,小声唤道。
顾澜之回首淡然一笑:“没事,看来太后真的很不愿意我做她的儿媳。”
玫染干笑了下,呆了呆,又突然打岔笑道:“小姐,你猜,我今天去‘食味轩’的路上遇着谁了?!”
顾澜之回过头,狐疑地望着一脸神秘的玫染。
玫染勾了勾唇,敛色沉声道:“张玉容张姨娘!”
顾澜之惊地瞪大了眼!张姨娘?!顾凭显的那个死里逃生的姨娘竟然也来了赵国!
玫染微微笑道:“她似乎以富孀的身份嫁了个落魄的穷秀才,刚见着我时很震惊,似乎并不太愿意相认。”
顾澜之垂目淡淡一笑:“想想她的处境,这个是自然的。”
顾澜之暗忖,这张玉容大约是不想她现在的老公知晓她那些个不堪的过去。
“再遇着她时,设法给她六万的银票,说起来,小姐我开店的本钱不少还都是她给的呢。”顾澜之笑着吩咐道。
而此时的赵恒正无奈地步入慈宁宫。刚一进去,秦公公便躬身上前规矩地跪下道:“恭迎陛下——太后娘娘刚刚又大好了。”
赵恒瞥了眼秦公公,淡淡地冷笑道:“哦?这病每次来得及时,去得倒也及时啊。”
秦公公的身子一颤,后背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由伏得更深了。他知道,这位刚登基的年轻皇帝可不是个善茬。
赵恒又看了他一眼,也不再说什么,便拂袖走了进去。
殿里所有的太监宫女一见赵恒,便都齐齐跪下,赵恒冷着脸随口道:“都平身吧。”
淡淡的安神香袅袅地飘于殿内。柏太后半倚在床上,松松地盖着一袭锦被。她平静地望向赵恒,眼中流露出几分自然的慈爱之意。赵恒对上这样的眼神,心头的不快便也就散了五分:他母亲的心里终究还是有他的。
“皇上,你来了。”柏太后淡淡地笑道,然后又缓缓地侧过脸,对一旁道:“静玟,快过来见过陛下。”
赵恒这才发现,柏太后的身侧不知何时立了个风姿绰约的美貌女郎。
这名叫静玟的女子只有十五六岁花样的年纪,面若芙蓉般娟丽,身似杨柳般婀娜,气韵淡若秋菊,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她绯红着脸笑盈盈地对赵恒轻轻一拜,端庄中透着丝不经意的妩媚和详和:“静玟见过陛下。”
只一眼,赵恒便明了了柏太后的用意,看来这个静玟是那个柏月儿的替代者。他扫了眼静玟,便语调平平地对柏太后道:“太后,儿子今天可以和您单独谈谈么?”
柏太后也瞥了一眼静玟:静玟淡笑着神色不变,丝毫没有因赵恒的冷淡而方寸大乱。柏太后满意地微点了下头。这个静玟果然是不错的!前些日子,她思来想去,觉得柏月儿实不堪大用,若将之强推上高位,对柏家来说恐是祸不是福。再三观察考量之后,她便定下了这柏家二房的嫡女——柏静玟。柏静玟的品貌、才学、性情无不出众,是最最合适不过的皇后人选。
柏太后微笑道:“都退下吧。”
柏静玟在内的一群人便都悉悉索索的退下了。
赵恒和柏太后对视了半晌,才缓缓坐下,沉声道:“母亲,儿子和柏家,在你的心里孰轻孰重?”
柏太后望着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淡淡一笑:“一样重。”
赵恒愣了下,他的母亲现在似乎变了一个人,老了,也淡然了,全无先皇在世时的跋扈,却令他有些看不透了。
柏太后伸出干瘦的手抚了抚被子,望向高高支起的雾一样的素色帐幔,不紧不慢地说道:“那个魏逸君做个宠妃可以,做皇后却不合适。静玟虽也出自柏家,却和月儿大不一样,陛下静下心,应可以看出她的好。”
赵恒半晌没吱声,不由地苦笑一声,然后敛色道:“逸君哪里不配做皇后?难道仅因她擅长疱厨之术,还开了个吃食店?”
柏太后幽幽一叹,微笑道:“魏逸君这女子看着温柔娇俏,实则强悍刚硬,为人又太过聪慧狡黠,实非善类。这样的女子若是做了大赵的皇后,绝非大赵之福。”
赵恒无语地望着柏太后,他亲娘这么多年的手段他是见识惯了,“强悍刚硬”这四个字来形容她自个儿倒还差不多!
赵恒眯了眯眼,又抿了抿嘴,半晌才无奈地开口道:“母亲,逸君绝非那种恶形恶状的女子,”然后,他又挺直了腰杆,直言不讳道:“不管她是怎样的女子,她也是儿子此生唯一心爱之人,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娘以后就不必再为儿子的婚事操心了。”
柏太后的脸色一白,突然直挺挺地坐正了,抿紧嘴一动不动地厉色望向赵恒。赵恒冷冷地和她对视着,神色不变。
半晌,柏太后终于先软下来,她慢慢地敛去凌厉的怒色,眯着眼轻声道:“皇帝心里最清楚,她哪里是什么魏府的嫡女,不过是个周国的一个小小的庶女!这样的女人也配和哀家一样,做大赵的皇后?!”
赵恒突然立起,冷冷地望向柏太后,心思飞速地转动着:前些日子,舒怡汇报说那个顾淇之最近的行为有些诡异,难不成是她透露给柏太后的?
柏太后见状,笑了笑,略带讥刺道:“被哀家说中了?难道她就是当初那个画上的美人?皇上还真是长情。”说着,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掩不住的哀怨之色:“赵家的男人难不CD是些痴情种子?”
“这一点太后说的倒是不错。”赵恒突然淡淡一笑道,“不过,她是魏府的嫡女如何?是周国庶女又如何?她是朕的心爱之人,这便足矣。”
“你爱她,让她当个妃子、甚至贵妃都可以!却为何非要许她皇后的位子?!”柏太后不耐地高声问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柏太后终还是没彻底丢掉当年的盛气凌人的习惯。
赵恒垂目,轻声笑道:“因为,朕答应过她,此生将只娶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