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桡听得恣荣华怀有帝裔,罚跪时还昏倒了,哪里还坐得住,一个入耳,连手里的景泰蓝点釉瓷杯都打翻在地,茶水泼泼洒洒溅了一地。
柔桡心里说不恐惧是假的,若是恣荣华孩子还在那倒是好办,若是不在了。。。。
柔桡想着眼下总要稍稍弥补,急匆匆唤来了汀姒:“你去库房打点着挑两件礼物,一件送子观音,一柄玉如意,到时候看情况送,别错了礼数。”不经意瞥见镜中的自己,觐见太后时的宫装还算没换下来,一点不艳丽骄奢,也无需梳洗换装了,归置好了后急匆匆地就奔着安处殿去了。
与此同时,容妃宫里听到这消息时,恨得容妃手上的护甲都掐到了木桌里,眼里都冒出了红血丝,容妃婢女景逸倒是吓坏了,忙安抚着容妃,容妃只作不闻,一股脑地把桌上东西全都推到了地上,自然是气急了:“贱人!恣荣华那个舞姬居然有了皇上的第一个孩子,自古太子立长立嫡,中宫暂无,本宫给她使了那么多绊子,若是她日后得势了,本宫这个容妃还能继续做下去吗?”容妃的贴身婢女见自家主子如此气急,忙安抚道:“主子别怕,贤贵嫔是罚恣荣华跪在太后门外,当时恣荣华还晕了过去,这个孩子保不保得下来还是个问题呢。”容妃冷冷的眉眼一扫,转眼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扭着绢子妩媚道:“是啊,本宫忘了还有贤贵嫔,她自己一头栽了进去,算她倒霉了。”
这边柔桡还没进到内殿呢就听见恣荣华抽抽搭搭地哭,柔桡倒觉得没什么,左右皇上也不是个昏庸之人,只是汀姒很瞧不上这股矫情样子,暗哼了一声:“左右也是她先推的小主,做作给谁看呢。”柔桡示意她噤声,听得皇上传召,压下不该有的心思,缓步走到内殿。
殿里的银鎏金镂空狮子香炉兹兹地冒着白气,和着女人的哭声,柔桡心里又暗暗填了一抹压抑,只是平时心理素质好,才堪堪熬了过来。“皇上万福金安”柔桡首先行了一礼,身后的汀姒跟着跪下,皇帝面上还可可:“起来吧。”柔桡心里长舒一口气,看皇帝这口气,恣荣华的孩子应该还在。
柔桡应了声是,正欲起身,恣荣华又痛哭道:“皇上你看,就是这个贱人,她嫉妒妾有孕,她想害皇上的孩子啊,皇上万万不能轻纵了她!”
柔桡心里连连冷笑,面上却装作愧疚,对汀姒悄悄使了个眼色,汀姒会意颌首,恭身道:“皇上明鉴,恣荣华首先撞上我家小主,事后反而不饶人,更出言讽刺,于礼仪尊卑不和,我家小主方才命恣荣华罚跪。”等到汀姒悠悠地说完了,柔桡才佯装羞恼,呵斥道:“皇上面前哪里是你一个奴婢能置喙的。”说罢看皇帝的脸色慢慢变得阴沉,方才与汀姒相视一笑,顷刻敛了神色。
皇帝面色冷冷地看着恣荣华,惹得后者脖子微微瑟缩:“此事当真?”
恣荣华连连摆手,急切到:“妾无意撞到她,她反倒推了妾一把,这不是妾的错啊皇上。”
柔桡心里嗤笑一声,这恣荣华真是个蠢货,面上仍不动声色:“是妾不小心,一切都是妾的错。”
皇帝连连冷笑:“朕看不是你的错。是有人仗势欺人罢了。”
柔桡跪伏在地上装似诚恳地道歉:“这件事说到底也是由妾而起的,总要由妾担这个不是,求皇上下旨,即日起将妾软禁于宝华殿,为恣荣华祈福,直至恣荣华生产。”
皇帝推搡开恣荣华,伸手扶了柔桡起来,柔声道:“本不是你的错,又何必如此。”
柔桡坚定不移:“虽非妾之错,但妾无意伤及龙胎,心中有愧,恳请皇上降罪。”
皇帝见她如此坚定,也不阻止了,柔桡近日来立意要搏一个贤良的名头,于是唤了婢女进来,拿起红木托盘上的锦匣,端到恣荣华面前,伸手打开,捧出一尊和田白玉送子观音来:“这座观音就当是本宫陪个不是,祝愿妹妹多子多福才是。”
恣荣华只是不屑一顾,柔桡连日来独占着皇上,她由前几日的恩宠不衰到现在连皇上的面儿都难见,怎么能不厌恶,只是因为皇上在这儿,也就不便当面发作,只是如平常物一般收着,准备摆库房里,柔桡见她如此,微一迟疑,计上心来,伸手拦下,和缓道:“妹妹有所不知,这送子观音是要摆到房里才好,否则便是不敬神灵了,再者。。”柔桡扭着绢子,装作为难得很,只是不往下说。
皇帝见她说的有理,便追问道:“再者什么?”
柔桡默然半晌,说到:“再者,莫非妹妹并不把子嗣的事放在心上,并不想生下皇上的孩子,方才不敬观音了。”说完眼珠子一转,惶恐道:“妾失言。”
皇帝的脸色便更冷了几分,甩了甩玄青色镂金龙纹菱锦衣摆,恼怒道:“原是如此。”说着看向恣荣华,严厉的冷冽似万载寒冰:“荣华唐氏,目无尊上,失德无福,着令降为贵人。”说着也不想呆在这里,临走时只撂下一句“安心养胎”便罢了。
留下恣贵人呆愣在原地,许是她没想明白事情如此严重。半响才把手指捏得紧紧地,只恨没扑上来,咬牙切齿地说:“贱人,只要我在这世上一天,断不会有你的好日子过。”
皇帝走后,柔桡是贵嫔,在一个贵人面前,自然是无需顾及其他,自得其乐地拈着恣贵人妆台上的掐丝银鎏金带款蝴蝶花卉簪子把玩,闻言,回头轻蔑地睨了一眼恣荣华,得意地笑道:“本宫能不能过好日子,岂是你一个贵人说了算的,好好养胎吧,恣贵人。”
瞥见手里的簪子,噗嗤一笑,随手把簪子一抛,那簪子本是掐丝的工艺,哪里受得住外力,顶上的砗磲珠子即刻就和簪子分离开来,柔桡嘲讽笑道:“珠子都和母体分开了。”宫里称胎儿为珠胎,柔桡如此说只是为了刺激恣贵人罢了,果不其然,恣贵人气的几欲昏厥,扶着床柱方能站定,柔桡见好就收,也不再瞧她,抬腿就走了。把恣贵人房里传来的一阵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只做不闻。
汀姒从后边跟上来,搀扶着柔桡,沉声道:“小主自请去宝华殿奴婢尚能理解是为了避开恣贵人的胎,保全自身。只是奴婢不明,小主平日原不爱说话的,怎么今日。。”转而又言:“便是恣贵人真不敬观音了,好歹怀着龙胎,皇上也不知如此吧。”
柔桡抬眉,仿佛很有信心,悠悠道:“恣贵人性子直爽,喜怒形于色,最痛恨的便是被冤枉和讽刺。这下本宫把两样都做了,就看她心上过不过得去了。若是过得去都还好,若是过不去,五内郁结气急攻心的后果你是知道的。”
“至于观音的事儿”柔桡把汀姒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皇上小时候被魇住过,听说有个山人送来一尊佛像,皇上的病这才有了起色,于是很信佛理,且本宫说去宝华殿诵经也就是为了这个理,皇上爱佛,平日里无事都往宝华殿去,所以本宫不呆在披香殿,既能时时见到皇上不至于软禁几个月把本宫淡忘了,也能够投了皇上的趣,可不美哉。”
汀姒会意一笑:“小主聪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