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叶安琪希望醒来看到的那个人是尹浩宁,所以把叶安琪放到床上以后我对尹浩宁说:“浩宁,你陪陪安琪吧,我得去趟公司。”尹浩宁点了点头,我知道,他明白我的意思。
顾天一还等在楼下,他真的对我了如指掌,他知道我一定会下来,所以我走到他车前的时候他就从车里钻了出来,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鬼使神差地上了他的车,这像以前的我,对他言听计从,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习惯。我只是觉得好累,为什么我妈来了我吃喝都不用操心,还会这么累?
顾天一带我去的地方,是我以前的家,或者说是我和顾天一的家,这地方我来过千万回,就是闭着眼我也能找到,但是我现在不想去,这几天我想到的以前的事已经够了,我不想再接触任何能勾起回忆的东西。
我问顾天一为什么带我到这里,顾天一笑着说好久不去了,去看看也好。我第一次觉得他的笑容那么不善解人意,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生气,可我现在不想跟他吵,跟无关紧要的人,我吵不起架来。我说:“顾天一,你让我下车,我不想回去。”
顾天一根本不接我的话茬,他依旧带着笑说:“你的脾气真的好了很多。”
我一直说不要去,顾天一就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就这样一直到了公寓楼下,顾天一拉我的手要上楼。曾经,这是我最熟悉的姿势,把我的手,放进他的手心。可今天,我真的不想再回忆了,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善解人意的顾天一今天这么不识趣,他看不出我快要崩溃了吗?之前跟我分手,现在又做这些,到底要怎么样?
我甩开他的手,说:“顾天一,我说过我不想再回来了,你听不懂吗?”然后我就跑了,顾天一追了几步就追上了我,他拉着我的胳膊说:“小米,别闹。”
我不知道现在的顾天一为什么这么不懂我,难道真的是因为分开了几个月生疏了吗?我转过身,对顾天一说:“顾天一,我好不容易把你放下了,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为什么要在我的伤口刚结痂的时候又来揭开它呢?我跟你分手了你知道吗?分手了!”
我说完就赶紧跑开了,我知道如果我再说下去就会掉下眼泪,而我,是不愿意让顾天一看到我哭的,或许是我的一点自尊心作怪吧?顾天一这次没有再追过来,我一直向前跑,想要跑到没有人的地方,可是后来我跑不动了,却还是在城市的人海里,我特伤感地坐在街边的长椅上。
我看见夕阳一点点地沉下去,那么红,像血一样的颜色,刺得我眼睛好痛。我有多久没看夕阳了,我记不清了,好像上次这么仔细地看夕阳还是高中的时候,好像是我刚跟顾天一好上的时候,我和顾天一,叶安琪和尹浩宁,我们四个到小时候常去的江边,看夕阳。那时候的夕阳也像现在一样,红得像血,却不刺眼。
在那个江边,在夕阳下,顾天一第一次把吻点在我的额头,那么灼热,像要把我融化了一样。顾天一告诉我说等我们老了,还要一起去那里看夕阳。顾天一的眉宇间流露出的真诚让我感动得一塌糊涂,那时候我真的以为这就是一辈子了,以至于在很久以后,我看到夕阳,就会想到那个满脸真诚的男孩子许下的承诺。
可是,为什么我们不去看朝阳,非得要去看夕阳,再美丽的诺言都会很快陨落。我看到天边的夕阳很快地往下沉,我飞快地向西边奔跑,想离太阳更近一点。我记得小学的时候,总是追赶夕阳,希望天不要那么快暗下去,这样我就能在外面多玩一会儿,我一直觉得只要我跑得足够快,总有一天会追到夕阳,我现在也是这样想的,只要我努力地向前跑,再跑一步,再多一步,就会离夕阳更近。
可是,跟时光比起来,我真的太渺小了,无论我多努力地跑,它还是在指缝间溜走了,就像顾天一一样,不肯再多温暖我一刻,而我,除了死死地盯着它看,什么也做不了。
快到冬天了,外面越来越冷,我的手也开始变得冰凉。我从小就是这样,天稍微变凉一点我就会手脚冰凉,以前在家的时候,我妈都不嫌麻烦地在我上学前给我暖手袋,后来有了顾天一,他总是在我觉得冷之前就紧紧握住我的手。
而今年,我一无所有,这个冬天,注定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