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的胆子不算小,却也绝对不算大。打小他就敢看杀鸡的全过程,却死活不敢看杀猪的过程。可此刻,他面前的不是鸡也不是猪,而是一个人,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
夜半三更,四下无人,唯有一个满身是血的家伙缩在地上抬头凝视自己,这一幕怎么想怎么渗人,更何况苏北还亲眼目睹了……
苏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想过拔腿就跑。
不过他没有跑,因为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对方的下巴,和地上的影子。
鬼是没有下巴跟影子的,这是苏北那个常年诵经念佛的姥姥告诉他的。
地上那家伙有下巴也有影子,足以证明她是个人。
想到这点,苏北松了一口气,上前问道:“你怎么了?”
女人没吭声,就是那么直勾勾地望着他。
苏北忽然觉得心里有点毛毛的,不过这是正常反应。不要说眼下的场景了,就是大白天的有人这么死盯着他,他都会觉得不舒坦,更何况地上这家伙身上都是血。
苏北停住了步子问:“你怎么受的伤啊,这么严重,要不要我打120?”
“不……不用。”女人终于开口了,声音有点沙哑,说完这句,她便将脑袋垂了下去。
有下巴,有影子,还会说话,百分之一万是人啊!苏北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
“你是出了什么事么?要不我帮你报警吧?”苏北拿出了电话,在他看来,这女人一定是遇到歹徒了。
女人的脑袋忽然抬了起来,连忙说:“不用……不用……”
苏北打小就是个很尊重他人意见的人,这还是拜他父亲所赐。
小时候有一次过年,苏北买了一大堆爆竹,见到什么都想过去炸一下,他父亲就跟他说,小心点,千万别炸到人了。
苏北没听,见叔叔去了厕所,他就偷偷把爆竹丢了进去,轰的一声响后,满身屎尿的叔叔疯了一样冲了出来。事后,苏北被他爹狠抽了一顿。
那次事情给苏北幼小的心灵造成了难以磨灭的阴影,以至于现在他都会特别重视别人说的话,怕的就是父亲猛然跳出来给自己一顿抽。
所以此刻,在听到对方说不用之后,苏北就毅然将电话收了起来,同时又不解地望着她。
一个女人,满身是血地躺在街上,不报警也不叫医生,以她的流血速度估计很快就能见到马克思了,难道……她这是在自杀?
苏北想到了这点,心里不由鄙视了起来,他最看不起自杀的家伙了。
不过鄙视归鄙视,出于人道主义,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要不要我帮你止血?”不是苏北心软,实在是这女人的流血速度太过惊世骇俗,把苏北都给吓到了。
他过来才多大一会儿呢,就见地上血液又往周边扩散了一大片,要不是苏北亲眼所见,他都不会相信有人在流了那么多血之后还活的好好的。
这得多大的排量啊?苏北想。
原以为女人会再次拒绝他的提议,结果出乎意料的是,女人在愣了一下之后就点了点头:“好的,麻烦恩公了。”
嘿,这妞还跟我拽词儿?苏北有些想笑,恩公,那是只出现在武侠小说里的词汇吧?
不过显然,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苏北飞快地撕开身旁那个箱子的胶带之后,就抓了一大把卫生巾出来,最后快步朝女人走去。
那一箱的卫生巾,正是他敢于说出帮忙止血这句话的原因,否则他一个连包扎手法都没学过的人,怎么可能帮人止血?
随着两人之间距离的缩短,苏北终于愈来愈清楚女人身上的状况,待到他站在女人跟前时,他已经完全明白了女人为何会流那么多血了。
简直就是……满目疮痍!
放眼望去,只见她全身上下竟似没有一点一处完好的地方!那伤口多的,用遍体鳞伤来形容都显得谦虚!那些破开的伤口处,一条条由血液组成的涓涓细流,此刻正不住地往外流淌着。
苏北惊呆了,这绝对是他活了二十多年以来见过的最触目惊心的画面!
这玩意儿要是拍成电视电影,绝对得打上三层马赛克,不然肯定得被禁播!
太血腥太暴力了!
苏北吞了吞口水,将那股子强烈的呕吐**咽了下去,然后哆哆嗦嗦的问:“先处理哪里的伤口?”
女人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手中的东西,说:“你很怕我对么?还是我自己来吧。”
这是鄙视,这是赤果果的鄙视!苏北一下就不高兴了,说:“怕啥呀!”说着就飞快地撕开包装袋,然后吧唧一下把卫生巾贴在了女人额头上。
不得不说,这玩意儿的效果还真如说明书上写的一样牛叉,只是随意这么一贴,居然就真的粘住了,果然物超所值。
不过这时候的苏北却非常想笑,本来该贴下面的玩意儿现在居然被贴在了脑门上,怎么看都有点不伦不类……
反观那女人,似乎没什么不妥的表情,见苏北望向她,她就露出了一个意外的表情:“好像很有用呢,这是什么神器?”
苏北的手一哆嗦,差点把卫生巾丢地上去,身为女人连这种东西都不认识?自己该不是碰上傻子了吧?
想要知道一个人的智商是否正常,只需看他的眼睛便能知道分晓。
不过现在,苏北实在没那份勇气去看女人的眼睛,因为她满脸血污的样子,看起来要多渗人有多渗人。
于是苏北只得道:“这是专门止血的神器,叫做卫生贴,你应该没听过才对,是龙翔集团今年刚出的新产品。”
女人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显然是信了苏北的话。于是苏北再次无语,暗道这女人该不会是天然呆吧?
不消片刻,手中的几张卫生巾都贴完,苏北抬头一看,只见此刻这女人的脸上,就像被贴了一层厚厚的膜。整张脸上,只露出一对眼睛跟一个鼻孔,其余部位都是一色的白,那模样要多搞笑就有多搞笑。
苏北连忙把头扭到一边,他怕再多看一秒就会忍不住爆笑出声。
女人依旧没发现苏北的异样,而是惊呼道:“这卫生贴果真神奇!”
苏北没搭理她,他觉得这女人应该是受了什么重大刺激,把脑壳给弄坏了,不然为啥智商这么低?
脸上的血止了,身上其他部位依旧还在流血,本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原则,苏北将整个箱子拖了过来,开始帮她处理身上的其他伤口。
十几分钟后,一整箱的卫生巾全部报销,女人一改先前的惊悚模样,从头到脚一片雪白,像是穿了一身白衣裳。而事实上的情况是,她身上被贴满了卫生巾。
看着自己的杰作,苏北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见过木乃伊,不过人家身上包的是白色的绷带,这女人倒好,包的是卫生巾。如果现在手里有摄像机,苏北不介意帮她拍摄下来,只可惜他的手机太复古,连摄像头都没有。
“多谢恩公出手相助。”女子很诚恳地说着,只可惜她此刻的模样太怪异,完全表达不出她的谢意,反而让苏北看了想笑。
苏北不得不将脑袋转到一边,随后说:“不用客气,这些东西也不是白给你用的,你把钱付了就好。”
不是苏北冷血到了要向一个身受重伤的女人勒索的地步,一来女人的血已经止住,不再有性命之忧。二来,这些东西也真是需要花钱买的。
苏北不是圣人,他做不出无偿救助别人的事情。如果这女人真的要死了,他自然不会做出这种有点落井下石味道的事情,可现在看来这女人鸟事没有,反倒是他累的够呛,这种情况下,他没有收取辛苦费,而只是索要成本费,还真的不过分。
女人一听苏北的话,登时就愣了三秒钟,双眼直勾勾地望着苏北:“钱?”听她的语气,好似对“钱”这个字眼万分不理解一般。
苏北一下就不高兴了,咱忙活了大半夜,累死累活的,也不图你的钱,就想收回成本,你还跟我装疯卖傻?这不让人心寒么!
不过转念一想,这女人的智商好像真的有点问题,于是苏北也就打消了教育她一番的冲动,转而引经据典地说了几则通俗易懂的小故事,说的是知恩图报的典故。
女人听完沉默了下来,半晌没吭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北一看,心里哇凉哇凉的,心知今晚真的收不回那些成本了。不过却也没想怎么样,他再混/蛋,也做不出抢女人钱的下作事情。
“世风日下啊……”苏北感慨着,便欲转身离去。
结果还没走两步,就听身后的女人说:“恩公所言极是,知恩不报枉为人,小女子这条命都是恩公救下的,理当做牛做马来报答恩公。可小女子今日真有十万火急之事要去处理,如此,我将此珠赠与恩公,他日若有缘再见,必当舍身报答恩公今日的救命之恩!”
一番话听的苏北寒毛倒立,连忙用手摸了摸胳膊。他最听不得这种文绉绉的说辞了,大概是小时候被大人们抢了电视,被强迫着看三国那会儿留下的后遗症。
苏北扭头看去,只见女子伸出手来,也不见她在手哪里掏过,反正摊开手的时候,苏北就见女子手中多了一个黑漆漆的圆珠。
这珠子通体漆黑软润,看起来像是夜明珠,但是直觉告诉他,这玩意儿绝对不是。
从女子手中接过珠子,一阵冰凉的触感便从掌心直接传递到了大脑皮层的神经末梢,令苏北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苏北惊讶万分,活了这么多年,他就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东西。
正待仔细看看,却见掌心的珠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融,一两秒之后,便彻底消失不见。可是,那种冰凉的触感却仍未消失,就好像一条灵动的小蛇,从他的掌心一路往上,最后停在了右边的眼睛附近。
苏北吓坏了,想问那女人是什么情况,结果扭头一看,却不见了那女人的踪迹。
夜风徐徐,吹的地上那些卫生巾来回打着滚,而那女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苏北目瞪口呆,他这一刻的心情,简直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
一个浑身受伤流血,还贴满卫生巾的女人,前一刻还在视线范围内,几秒钟之后却失去了踪迹……这种事情光是想想就觉得惊悚,更不用提亲身经历一次了!
苏北的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
瞬间移动?嗯……肯定是这样!
那女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为了不还钱,她施展出了瞬间移动这种失传已久的武林绝学,目的就是为了避开自己!
好一个无耻的女人!
为了区区两百块钱居然连这种事都能干的出来!
算了算了,好男不跟女斗,这次暂且放过你,下次再让我碰到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苏北冒着冷汗喃喃自语,一边说,一边还点着头,试图以此说服自己。
可是他发现,越解释心里就越毛,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啊的大吼了一声后,便朝巷子外面飞奔而去。
很快,他就出了这条悠长的巷子,大街上那稀稀拉拉的路灯,给了他些许安全感。
他揉着脑袋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之前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匪夷所思,让他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不过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一觉醒来,太阳照常升起。”
如此想着,他的心情一下就变得乐观起来。
结果让他一下愣住的是,还没走几步路,他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