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寓平时生意就很好,今日更是爆满。
门外聚集得最多的,就是仁县一些士族贵胄家的奴隶们。
这样重要的日子,他们不能像平日一样跟随主人进入青山寓。虽说青山寓是仁县最大的酒肆,但也只是个两层小楼院,今天人实在太多了。
士族乡绅们带来的都是自家最拿得出手的漂亮奴隶。
男奴隶雄壮高大有力,女奴隶白皙丰满诱人。
他们都只穿了遮住重要部位的一块短布,他们需要露出强健的肌肉,或者诱人的蛮腰。
如果被别人家看中,给的价钱合适,那他们今天就会离开原本的主人了,即便要和自己的父母、子女,或者**永别,也必须服从。
因为他们只是奴隶。奴隶的父母、子女、**,肯定也是奴隶。
焦远走过这些奴隶身边时,尽量让自己不去看这些奴隶,他怕自己同情心泛滥,忍不住将这些奴隶一股脑全放跑,现在还不能干这种事,还没到时候。
跟在身后的郑掌柜,却来了兴致。
他一边贪婪的瞧着女奴隶们高耸的******,一面心中琢磨,或许送给焦远几个好奴隶,而不是制作精良的毛笔竹简之类的器具,更有效?
进入青山寓,一楼大厅临时增加了许多席位,只留了中间的争鸣台。
争鸣台只在一年一度的争鸣战中派上用场,平时都是挂了一个大棋盘,做为有人斗灭国棋时的展示台。
所有的游学士子,都聚集在一楼大厅,很多人并不认识焦远。
郑掌柜很有眼力见,一跨进大厅,便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啊,啊,本届县试头名,焦公子到!”
“喔嗬!”
“到了到了!”
游学士子们炸开了锅。
原本聚在一起,或高谈阔论天下大事、或描述奇闻见识、或拉开架势准备斗上斗的的士子们,齐齐看向了一身破旧衣服的焦远。
士子,是这个世界数量最庞大的人才结构,大多数郡县级的官员,也是由游学结束的士子担纲。有人终其一生,也只停留在士子级别,少数人则继续突破,受万人景仰。
士子们望着焦远,不再惊呼称赞,也没人出言刁难。
县试,学子头名,实际上比他们还是低一级的,所以大多数人并不会放下身段,来结交一个刚成为学子的小孩子。
同时,他们又不确定这些身为头名的学子,是不是和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一样平庸,或者真是天才资质。所以也不会仗着自己才位高人一等,便横加鄙视。
只有极少数特立独行的士子,偶尔会有惊人之举。
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宴会后半段,县试前三接受游学士子们的各种考验后,前三的学子败下阵来,他们便会以你的才华实力,而决定对你无视和刁难,还是热情结交。
成为各县学子考试前三,需要接受游学到当地的士子各种不同考验,这不是官方规定,而是如今天下争鸣自然形成的一种风气!
一个青山寓的执事,“噔噔噔”小跑下楼,来到焦远面前,弯腰作揖。
“焦公子,县令大人请您上楼入座。”
“郑掌柜,您也请。”
上了二楼,几个大房间分别以各家学派命名,门帘上方挂着一个儒字的房间,已经坐满了人,县府官员、贵族大家、包括甘罗等人,都已到齐。
大家都站起来,看着焦远。
没有严亭之,陈县令今日难得为尊,大气的道:“来来来!见过各位士族前辈,怎么这样晚啊!”
焦远赶紧进去,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行礼道:“回禀大人,在下与文宝斋郑掌柜有些纠葛,所以便来晚了些。”
陈县令一听,眉毛夸张倒竖,道:“怎么回事?”
“是是是是老夫的错,不关焦公子的事。”
陈县令太了解这文宝斋的郑胖子了,今日宴会,全是有头有脸的人,其中不乏一些对头。新科县试头名要是在他手下受了排挤,出了问题,被人往上一告密,丢官只是第一步。
这个焦远,可是“上上头名”、“才气学子”、“天地门生”、有“大才潜质”,整个丰国近百年也找不出这样一个怪物!在十六岁县试时就获得这么多振聋发聩的称号!不管他以后为哪家学派所用,至少目前不能出问题,否则,脑袋都不保!
“没有问你!焦远你说!”
焦远于是老老实实的将前日文宝斋里,郑掌柜将庶民赶出去,以及对自己、对焦家祖先的侮辱等事,一一说了。但并没有提及甘罗。
甘罗并未有什么表示,只是黑着脸低着头。
想到早上向文平逃到自己家哭诉求助,说兄长被法吏王同枭首处死,主子严亭之竟然不闻不问,一个人跑了。自己全家被王同用法家的“连坐”思想定了命运,被流放去“蛮荒苦地”做游世灵鬼的魂食。
因此,甘罗心下对焦远更是琢磨不透,没了之前的简单瞧不起。
当然,对于向文平这种人,他也不会帮忙,听完向文平的哭诉,扭头便走,向文平被甘家的仆役一脚踹出了门。
郑掌柜一听,噗通一声跪下,额头冒汗,唾沫吞得咕噜咕噜响,他只是这小仁县一介商贾,连杂家商派的士族都算不上,他知道,县令陈正亢是认钱不认人的。
果然,陈县令只用了一眨眼的时间做天人交战,便决定了要向着谁。
“无耻卑鄙!我们丰国,我们仁县,紧挨儒家圣地文坊所在的济国,乃是为儒家仁义之思想结界庇佑的地方!怎么会出你这么个下贱之人!”
“小人知错了!啊,啊啊!焦公子,我文宝斋几十年收集的几件精品镇店之宝,全数送您,我家的奴隶,也全数送您,请您原谅!”
焦远心中盘算,几件精品级的宝物,只需一件,便能卖不少钱,给家里换座大点的房子,是足够了。
注意一定,便道:“郑掌柜大气!几件宝物,我收下了!不过我还不是士族,按礼法不能拥有奴隶,郑掌柜家的奴隶嘛,给恢复庶民籍吧!”
这时,不光郑掌柜楞了,在做的所有士族,都楞了。
给奴隶除隶籍,恢复自由庶民之身,这在仁县,可是前所未有的!
何况近期,封主严家正在大肆将一些庶民变为奴隶呢!
大家都觉得焦远这小子太狂了点。
头天晚上,严亭之被吓跑,除了在场的人,没人知道。
在做的人谁也不想开这个口子,这个先例!这种事一旦成了常态,既对自己无益,又得罪严家。
焦远眉毛一挑,又望向陈县令:“陈大人,文宝斋宝物,学生只留一件使用即可。其余上交县府。”
陈县令本来还对焦远提出的要求不太高兴,这一听,“上交县府”,那便是“上交陈府”!有宝物进账,顿时开心了许多,转念一想焦远的《咏鹅》简也在自己手里,便心下一横。
“好!焦远仁义,有儒家之风!为一些奴隶恢复庶民籍,在别的州府,别的国家,听说也是有的!就这么办!”
“你,下去吧!”陈县令说完,又将郑掌柜赶了出去。
原本席间有郑掌柜一座之位,但此刻他为了保命,家财散尽,对陈县令来说,没什么用处了。
其余士族贵胄,看陈县令如此定夺,也不好多说,都是坐了下来。反正自己的奴隶,是肯定不会给放掉的!
“来来,为我仁县主郡、领州之才,焦远,举杯!”
众人咋舌,他们知道焦远是本次县试头名,本就为这一个愚童怎的超越甘罗夺了头名而纳闷,此刻又说有主郡领州之才,怎能不惊。
大家不约而同想起,入席前陈县令对这个问题,提前做了解释,说焦远是民事房占卜出来的异才大才,是天地门生,前些年虽未读书,但天地门生的才能天赋,岂可以常理度之?
虽说都知道那一曲《沧海一声笑》震撼人心,可对陈县令的说法,还是有些疑虑。
喝完杯中酒,陈县令拿出了那卷《咏鹅》简。
“圣人评定,《沧海一声笑》可为‘领州‘,但作为儒家弟子,我却更喜欢这首“主郡”诗,《咏鹅》!”
众人都知道了《沧海一声笑》,却不知道焦远还有一首《咏鹅》。
甘罗的爷爷,甘老爷,青山寓酒肆的实际主人。
他知道自己孙子平日傲气,这次摔了大跟头,为了不丢了仁县除封住严氏之外的第一大家族之气度,率先向陈县令请过了《咏鹅》简,交给孙子甘罗,要他吟诵。
甘罗这才知道,原来焦远还有一首诗,已达“主郡”才华。
能做出“理县”诗,这一心中唯一的傲慢底气,也消失掉了。
他硬着头皮,“鹅,鹅,鹅…”吟诵了出来。
《咏鹅》读完,甘罗泄气的一屁股坐了下去。
其他在座的,已经做了几十年士子的贵族老爷们,纷纷赞叹,自认不如,算是真正认可了焦远这个庶民学子头名。
拥有“才华”级别越高的诗词原文竹简,或者兽皮,其中汇聚作者的原始才气便会越多,从而使其越珍贵。“理县”或“主郡”的原作竹简,在仁县乃至定州,也都是绝对的稀罕物!
这些竹简或兽皮,传说可在绝命之际通过方技家的某种方术,吸收这些诗词竹简上的才气到人体,延续一时半刻的寿命。
作用其实很多,主要看各家学派对这种留有才气的原文书简以什么样的思想去运用,最后呈现的作用便也不同。
另外更直观的,便是可以卖出好价钱。
而像一些饱学之士,主要则作为收藏!
郡院学正赵大人,县院学正丁柳义,甘氏族长老爷,都是对这《咏鹅》简分外眼红。
陈县令又是一阵天人交战,经不住欲望**,冒着被哄抢的风险,居然又拿出一卷竹简。
“焦远,那日你在学事房,第一首诗,只写了一半!今日给老夫讲讲缘由,然后将其补齐,赠与老夫,如何?”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尤其郡院学正和丁柳义,几乎便要拍案而起!心中大骂,这陈胖子,今日所得宝物已经够多了!
《咏鹅》简且不说,单是文宝斋郑掌柜的几件宝物,十余个奴隶,便已经是足够令人眼馋了!
焦远这一首未完诗写好之后,谁能保证不又是一首“理县”或“主郡”的诗?
两位学正与陈县令平日关系还是不错的,当下便忍不住了。
郡院学正赵大人道:“正亢兄!这可不对,那日我等都在场,这诗续好后,可不能随便就只归你!”
丁柳义素来知晓陈县令的作风,怒道:“对!不怕你强横,大不了我这学正不做了!焦远,你可不能纵容陈县令这般强横作态!”
焦远笑笑,却不说话,一首自己三岁时便会背诵的《静夜思》,实在提不起加入混战的兴趣。
“哈哈哈……”
“瞧你们一个个的!着什么急!来,焦远,先将诗补齐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