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远顺着原路返回,一路上都不见雪焰踪迹。
“这家伙,逃跑了?”
直到已近官道旁边,才发现通体黑得发亮的雪焰竟然卧在路边的草地上打盹儿。
焦远暗暗咋舌,这雪焰马虽然脾气有些桀骜,但却挺有分寸,跟自己颇为相像。这后面跟着的那屁颠儿屁颠儿的小狼崽子也是一样,都很通人性,竟然能听明白人的讲话,还能做出正确的回应。
焦远不等雪焰醒来,径直抬脚跨了上去。
“哈哈,醒了,出发了!”
雪焰似乎并未睡醒,慢悠悠的站起身来。
小狼崽儿极力的抬头看着这高大黑马,眨着眼睛。
焦远看着小狼崽儿道:“嗯…想起你老子了?过去的就过去啦,需要我抱着你走吗?”
焦远一边准备下马抱小狼崽儿,一边觉得自己很是凌乱,不停的跟两头兽族说话,算怎么回事?
小崽子却一扭头,径直往官道上走了,并不理会焦远和雪焰马。
焦远双腿一夹,雪焰马也开始动了,不过它竟还有些迷糊,掉头往仁县方向走了。
“喂喂,反了反了,你这马儿不识路啊!”焦远说着使劲拍了拍雪焰。
雪焰这才掉转头,往前走。
走了一段,小狼崽并未掉队,可这时候雪焰似乎全清醒了,甩开四蹄飞奔起来。丝毫没注意到后面多了个腿短身矮的小小伙伴。
焦远也担心的回头看,没有发现小狼崽!
——再低头一看,小狼崽竟然和雪焰马并驾齐驱!感觉小狼崽像是贴着地面在飞行一般,根本看不清他四腿的跑动动作!
这可气坏了雪焰马,这是多大的耻辱?它以为这是只普通小狗!
雪焰怒了。
一匹马和一个小狼崽儿的奔跑比赛,就这样开始了。
从这样的比拼中,焦远发现了两件令人极其高兴的事。更加确认这两头兽族,都不是凡物。
速度奇快的雪焰,跑起来后却极其平稳,焦远坐在上面丝毫没有被颠簸得难受的感觉。这说明雪焰马有着为主人着想的意识,以及够硬的实力。
小狼崽子,就更不用说了,现在就这样逆天,能跟马儿赛跑,长大了还得了!
凭着这样的不正常速度,只用了半日,将将午后,一人两兽便到了阳城郡的城门下。
雪焰和小狼崽除了体现了他们的速度,还体现出了他们的耐力。
焦远此时已经对小狼崽喜爱有加,跳下马来,将狼崽抱起,也不管雪焰,径直入了城。路旁的行人都是怪异的看着焦远,纷纷小声议论:“马不牵在手里,不怕乱跑吗?”
事实是雪焰马不仅没乱跑,还重新调整了姿势,以最漂亮的姿态,稳稳的跟在焦远身后。
在阳城,青山寓并不难找,随便找人一问,转了几条街道,焦远便到了青山寓门外。白色的墙壁,扁平的黑瓦房顶,看起来比仁县的青山寓宏大多了。大门上方挂着“青山寓”三个篆体字牌匾。
里面出来一个身穿白色麻布仆衣的年轻仆役,见焦远抬头久久的望着青山寓牌匾,身背一小包袱,身旁还有一匹毛色纯亮看起来品种很是不错的马,和一条半大的“小狗”,像极了一个远游的士子。
那仆役认定了焦远是游学士子,热情的喊出了每天不知要喊多少次的迎客口号:“游学士子又一名,客观里边请!请自报学派、名号,以示阳城留名……”
仆役特别高亢的口号,没有惊到焦远和小狼,却惊到了刚停下一会儿便又开始打盹的雪焰马,它似乎有些愤怒,高高抬起了前蹄,作势朝着那仆役扑去,同时高声嘶鸣。
“哎,哎哎,哎哟……”
虽然雪焰并未真的扑上去,可这一下也着实吓了那仆役好大一跳,一个趔趄竟然摔倒在地。
“哈哈哈……”
见状,焦远大笑着扶起了一脸尴尬的仆役,看着他道:“乐家,焦远!”
那仆役脸色一变,瞪大眼睛看着焦远:“你你你,你就是…焦公子?”
“如假包换。”焦远笑着一挥手说道。
“好好,您终于到了”那仆役说着,一边招呼同伴帮焦远将雪焰牵去内院马棚,一边带着焦远进了青山寓:“…老爷派了方哥儿来通知咱们,昨天晚上就到了,所以咱们都知道焦公子您要来。快请……”
进了青山寓,一楼大厅人声鼎沸,那仆役将焦远拉近,用手捂着,贴近焦远的耳朵轻声道:“小姐吩咐了,您要是到了,直接带您去见她,内院请。”
焦远抬头四处一瞧,然后道:“小哥,我肚子还饿着呢,先吃点东西再去见你家小姐不行吗?”
“这…恐怕不太好呢……咳咳。公子您体谅下小的们了。”
仆役脸上露出的为难、恐惧神色,让焦远终于想起老甘业当天走的时候,最后说了句什么“刁钻强势”之类的话。
偌大的青山寓,分了外院和内院,内院主要是东家议事、接待贵客和起居生活的地方。
从外院到内院,竟然一直过了三进门房,中间和过了一个花园小池塘,才算到了内院客房。
“小姐,焦公子到了。”仆役在门口通报一声,便退去了。
……甘家大小姐,甘灵,并未说话,只轻轻抬手,示意焦远进去坐。
焦远瞧见,屋内两人似乎正在谈事,那叫做甘灵的甘家大小姐,阳城青山寓的实际掌舵人,一身白色锦衣长裙、垂云髻、挺拔笔直的鼻梁、平直干净的嘴唇线和嘴角,乍一看,实乃绝代美人,而且眉宇间透着英气,温文尔雅,如何与刁钻强势沾边?
焦远一边纳闷,一边笑着朝两人拱了拱手,便径直坐到了客席案后,也懒得去特别观察另一人。小狼没有像刚进青山寓路过外院时东张西望,很是老实的跟着焦远坐到了一起。
自有仆人送上夏日特制凉茶和蔬果放在案上,焦远本已饿极,便大口喝起了凉茶,吃起了水果,还不忘给小狼崽子味了一口。
只听一旁的甘灵道:“棋道、酒道、琴道、茶道,是天下士子的最大爱好,所以也是所有大小酒肆的主要收入来源,庄公子要我青山寓尽皆舍去,只六琴道,再重新加入儒家六艺中的书、射、御,未免强横了些。”
“嘿嘿嘿…我说甘姑娘呀……”
这一声出来,焦远忍不住便要看看这人的面目,因为这语气实在太过轻佻。
焦远抹了抹嘴,只见一衣冠周正的年轻士子,正一脸嬉笑的看着甘灵。
“首先,各国酒肆的主营内容更改,这是周天子即将发布的诏令,这可是内幕消息。弘扬我儒学技艺,各商家不得推脱,要积极响应配合,日后天下大道尽皆儒术,生意肯定好!其次嘛,凭着咱们两的关系,也没必要如此严肃,都是牟利,我们一合作,占个先机,肯定大赚!哈哈…是不是啊甘姑娘!”那庄公子说着,朝甘灵抛了个挑逗眼神。
见甘灵并未搭话,那庄公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若甘姑娘不同意,我庄家大可在青山寓对面,直接起一座新的酒肆,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日后郡守大人怪罪下来,不好交代呢……”
焦远听得明白,这些儒生也太猖狂,这时候便已经开始叫嚣日后天下大道尽归儒术!看来,数百年过去,儒家终于按捺不住了,像酒肆这样天下士子汇聚的各种去处,就是儒家盯上的第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