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远也是颇感意外,忽然对眼前的父亲肃然起敬起来。
“爹,不是有了士子之位,才可修其他学派吗?您放心,届时,我要重振乐家!要天下人恭请咱们乐家,回到《百家简》上!使万千弟子,都来朝拜咱们的神农山,伯牙峰!”
焦母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道:“远儿…你说,你是说你以后还要去考士子?”
让乐家重回《百家简》,焦刘氏从嫁过来就听焦振声和公公念叨了半辈子,她只当儿子此时跟丈夫和公公一样,凭一股热血念叨念叨而已,却转而把注意力放在了考士子上,就这便已经惊得不轻。
毕竟这一点还不算是重振乐家那样的飘渺不实,是自己在生活中能接触得到的。
“对的!娘!”
焦远再次肯定。
对于焦母来说,这根本不可想象,一个私塾都没进过,字都不识得几个的人,学子都考不上,还敢说成为士子?
焦振声却是猛地又想起了十多年前那晚上的异象。
他将焦远出生那晚的异象藏在心里十余年,虽然不明白焦远究竟是产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可听到刚才焦远描述的场景,也不禁憧憬,燃起了希望,转头望向屋外远处的大山。
焦母面露担忧:“儿啊,那才位哪是说考就能考的?何况你……都没读过书。”
“没事,娘,您相信我!”焦远自信的笑着帮母亲拭去眼泪。
焦刘氏忍住不再哭泣,勉强点头笑了笑。
忽然,焦振声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好!不愧是我的儿子!考就考!考学子考士子,完了咱还要去那个什么什么,学宫争鸣呢!老婆娘,去把咱家所有的钱都取出来!”
说罢,拉着焦远走到屋外,望向远处:“世世代代,我乐家焦氏,以及其他乐家后人,也有无数人去考过才位,当然,都没考上。眼下局势不同,儒家有称尊的趋势,你得去问问宋元坤那小子,现在县试都考些什么?”
“爹,宋元坤从小便立志要至少做个游学士子,对于县试兴奋得很,常与我谈起,听说现在县试要考‘学识’和‘才华’两样。”
“考‘学识’是正常,可‘才华’也这么早就开始列为考校项目了?都是些刚出私塾的毛头小娃娃,能将所谓的圣人言背熟就不错了,哪有什么‘才华’!”
焦远默默点头,记得宋元坤确实说过,所有学童对“才华”考校最为苦恼,只有少数天才,能在考校时显现才华。
焦振声沉思一阵,点头道:“你常与那帮学童厮混,又和宋元坤一起长大,多少能记下些圣人言,至于这才华嘛,你就壮着胆子,念个咱们庶民阶层流传的顺口溜打油诗什么的吧!虽说演奏乐曲才算我乐家才华的体现,不过…咱家穷,没乐器!焦成的五弦琴肯定不会借给咱们。”
焦远哭笑不得,老爹还真是洒脱,一旦决心下定,不管有用没用,有什么上什么。
这时,焦母从屋里出来,手里多了个小小的麻布包裹,摊开了,竟是一些碎银。
“都在这里了,省吃俭用十几年,这可是真留给远儿娶亲的钱…大概有个十两八两的。”
焦刘氏说着,哀怨的看着丈夫,这笔钱可太重要了,要是老焦拿去干别的,自己是死活也不干的,再穷也不能让儿子打光棍。
焦远想起,这时候的物价倒是和地球古时候某些朝代差不多,几个铜钱便可换一斗大米。
焦振声看也不看,一把抓起塞到焦远手里。
“去,叫上宋家小子,陪你去一趟县城。听说有些文房四宝、或者其他器物,或者药草丹丸,可对学识和才华有帮助,具体我也不懂,你就去挑着买上几件,不全花光不许回来!”
焦远捧着碎银,听着父亲难得如此豪气一回,前一刻想笑,可马上眼泪又夺眶而出,不想被父母瞧见,扭头便走。
“爹,娘,我去了。”
明日县试,各乡各村的私塾放假,给学生们放松一天,做些准备。
今日的仁县,格外热闹。
县试、郡考这样的日子,在各诸侯国,各个郡县,都是大事,像节日一样。
仁县早早的开始准备,到今日,县令、县尉、法吏等主要官员都是严阵以待,大街上的县卒巡逻小队数量比往常多了数倍。
焦远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氛围,县城是很少来的,看着满街来自不同地方身着不同服饰的人们,以及全副武装的县卒巡逻小队,感到意外。
“不就考个试吗?这么热闹?还有县卒巡逻?“
“参加县试的上千人,能中学子才位的不过数十,而且有了才位,今后的人生便是另一番景象,也是国家遴选栋梁之才的基础,怎能不热闹不重视?“
凑过几次县试热闹的宋元坤老神在在,伸长脖子瞪大眼睛四处看稀奇的模样却比焦远还要夸张些。
“快,前面是最热闹的集市。“
宋元坤拉起焦远挤进仁县最热闹的集市街。
“远兄,你头一次来,想买什么,想见识什么,这里都有啦!往日生意爆好的本地商户,今日也只有看热闹的份儿。嘿!今日的主角便是咱们众多参加县试的学童和这些游学士子们。“
焦远一眼望去,绝大部分都是身着不同颜色款式,代表不同学派和地域的游学士子。
有的三五成群结交好友,有的在路边摆摊各显神通赚取游学盘缠。
“来来,正宗丹青士子第一境‘诗情画意’手艺。‘孔圣人像’买回家,保你明日高中学子才位。”
一个头戴方巾,方巾一角有个画字的年轻士子举着手里的圣人画像叫卖。
“考试还得吃得好,买这注入了厨家才气的秘制腌肉回去吃了,保准是县试前三!呐”
一个同样头巾上有个厨字的胖大哥卖力吆喝着,他头上还有一把大勺在空中飞速旋转,时不时的发出些许光晕,只是断断续续出现了又很快消失,连什么颜色也看不太清。
“来来,参观阴阳家五行术了,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一个瘦高的年轻人在左手掌中不停的变幻出小股火焰,同时右手拈个手诀轻放在嘴边,嘴唇微微一动,不知念了个什么咒,脚下地面忽然长出一个小土墩将他慢慢抬高。
宋元坤大是兴奋,拉着焦远挤过去参观,这时几个衣着明显更好的年轻士子,也聚了过来。
“想不到这小小县城,竟然也有能同时操纵火术和土术的人才?”
“怎的却在此为了点蝇头小利卖艺,不知道还以为是属于江湖伎家末流呢,不上道!”
“天下大势如此,除了咱们十家九流这样的大学派的士子能走上仕途,或者踏入圣道,其余上百的小家小流,也只能这样残存苟且下去了。”一个法家士子分析道。
焦远听这第三个士子说,点了点头,想起了父亲想起了自己家,还不如这些人呢。
“是啊,这小子也算是阴阳家的一个人才,不过人家现在志在游学,也许以后也会有所成就,我等空有抱负,此时不也是在这闲逛看热闹嘛,哈哈!”
说话的是一个身着劲装短打非常健壮的年轻士子,声音洪亮。
宋元坤靠了靠教育,言语间透着兴奋:“这兵家的士子,身板果然不一样!”
这四人看了一会,便离开继续往前走,且依然不停议论:“明日去县试场地瞧瞧,看看会不会出现拥有‘才华’的小才子,骗来我墨家学学非攻兼爱思想,哈哈。”
“对,不说‘理县’或‘主郡’的才华,但凡有个‘齐家’的才华,我便要说得他将来扔掉那腐儒书简,入我纵横家,做个策士,哈哈。”
“走走,还有专门做咱们游学士子生意的,瞧瞧去,听说那是杂家商派士子,在倒卖以兽族尸身为材料做的器械,甚至还有兽血契约和妖血契约呢。”
……
焦远听着背后发凉,心想:“传销是纵横家的遗留技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