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弘景引着张天健进了一间茅屋,不一会两个童子端着吃食进来,有山果、胡麻饭、羊脯、牛肉,颇为丰盛。
张天健也不客气,惬意地大快朵颐。陶弘景很是风雅,只随意吃了几个果子,两个童子静静地伺立在陶弘景身后。
见张天健吃饱了,陶弘景说话了:“知道我为何引你至此吗?”
“不知!”张天健故作糊涂。
“你可听说过相面之术?”
张天健摇摇头,他准备装糊涂到底。
“人的面相列百部之灵居,通五脏之神路,惟三才之成象,上善门中有相面之术,若习得精纯,可以通过五官、三停与十二宫位,从面相上定一生之失得。”
张天健不语,只是继续等待着陶弘景的下文。
果然,陶弘景笑进入了正题:“你可知道自己是何面相吗?”
“不知!”张天健老老实实道。
“你是无相!”
“无相?何为无相?”张天健终于忍不住问道。
“世人的命都是前世注定的,若相术精深便可从面相一眼看出来,就好比我能从萧氏女的面相上可以看出他‘母仪天下,命犯桃花’,她将来会成为皇后,而且命局中与许多男子纠缠不清!我可以放言,当世精通相术之人无出于我左右者,但我却从你的面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来,由此可以断定你是没有面相之人。我阅人无数,所见无相之人,你是头一个!”
“我为何会无相?”
陶弘景目光炯炯地望着张天健:“按相术说,无相之人要么并非此世之人,要么身藏天机!”
听了陶弘景的话,张天健心头巨震,他没想到陶弘景竟看的如此之准,自己的确不是这一世之人。
见陶弘景还在盯着自己,张天健有些心虚道:“可能我真不是这一世之人?”
陶弘景笑道:“我当然看出你不是这一世之人,但我更看出了你的身上藏有天机,若非如此,就不会有那许多的机缘巧合发生在你身上了。”
听陶弘景这么一说,张天健嗫嗫问道:“那可否告知,我身上藏有何等天机?”
“若我知道那还叫天机吗?再说了,天机不可泄露,就算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泄露天机可是要遭天谴的!”
“你引我至此,不会只是为了我的面相吧?”
陶弘景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非也,当知道你是无相之人后,我突然有了一个念头,要助你一臂之力,看看你身上所藏的天机,最终会给这天下带来何等变化。”
“助我一臂之力?你准备如何助我一臂之力?”陶弘景的话出乎了张天健的意料之外。
“你随我来!”
说罢,陶弘景起身朝着茅屋外走去。
张天健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跟上了。
陶弘景引着张天健来到山脚下一处洞穴边停下,转身问道:“可敢与我进去?”
“有何不敢?”张天健毫不犹豫道。
洞**并没有张天健想象的那么深,进入洞穴数丈便是一片空地。而且也并不黑,之前的那两个童子早已执烛在洞内等候了。
细瞧之下,张天健发现此中别有洞天,空地上置有石桌石椅,周围的石壁上有人力开凿的十数个小一些的洞穴。
陶弘景指着那些洞穴道:“这里边全是上远时期失传的古各种籍秘术,你可以选择一些修行,对你将来入世大有帮助!”
“入世?”
张天健微微一愕,看来这老头还真想把自己圈在这荒无人烟之地,这绝对不行。
他摇摇头道:“我不会留在这里随你修行,何来入世一说。”
这些秘笈都是陶弘景费尽毕生精力搜集而来的,修行其中任何一种,便可受用终生,一般的凡夫俗子根本就不可能有此机缘,谁知张天健却连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是陶弘景所没有预料道的。
“你阿爹可是答应过我,让你随我修行的!”陶弘景急了。
“我阿爹答应你,那是我阿爹的事情,我可没有答应过你。既是我阿爹答应你的,那就让我阿爹随你修行吧!”张天健一本正经道。
“这可如何是好?”陶弘景不由搓起手来。
强扭的瓜不甜按,若张天健真不愿随自己修行,陶弘景也无计可施,这让陶弘景很是为难。
张天健见陶弘景一脸困窘,他眼珠一转,笑道:“不过嘛,你这些书我可以带回去,慢慢修行便是!”
陶弘景见张天健想的如此简单,赶忙解释道:“这些古籍晦涩难懂,若无人指点,你如何修行?”
张天健淡然笑道:“师父引进门,修行在个人,靠他人指点的修行,与自己悟出的东西岂能与同日而语?”
陶弘景叹了口气道:“自己悟?你说的简单,却不知何其难也!”
看得出来,陶弘景亲自经历过这其中的艰辛,故而才会如此感慨。
张天健不以为然道:“其实并非你想象的那么复杂?只须放下便可!”
“哦?放下?可否说来听听!”陶弘景很是好奇。
张天健绞尽脑汁开始瞎掰了:“放下执着心,泰然处之,失则意料之中无大悲,得则随手拈来无大喜。放下便可心无旁骛,若真正心无旁骛了,还有何事参不透,还有何术悟不了?”
不知是不是张天健的话,真的说服了陶弘景,他听罢沉默了良久,终于叹服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会有这般见解,难怪会身藏天机,想必这也是其中的缘由吧?”
“这么说,你是同意我的提议了?”张天健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说服陶弘景了?
陶弘景苦笑道:“我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吗?去吧,按你想的去挑吧!”
……
两个时辰后,张天健再次回到了陶弘景面前。
“好了?”
“是的!”
“就这几本?”
“人不能太贪心,有这几本就够了,贪多嚼不烂。再说了,我悟完了之后,还可以来换其他书嘛!”
敢情张天健把这里当作图书馆了。
陶弘景也懒得和他计较,看向张天健的手中:“我可以看看你都挑了哪些古籍吗?”
“这都是你的书,想看就看吧!”张天健将自己手中的古籍递于陶弘景。
陶弘景看罢皱眉问道:“如此多的古籍,为何偏偏选这四册?”
张天健答非所问:“穿鞋合脚就好,其它的都是次要的。”
陶弘景对张天健建议道:“《五行相书》之类的相面术,对你助力应该更大些!”
“非也,这世上最难相的不是面,而是心,人心隔肚皮,你若无法把握人心,就算相面再准又有何用?再说了,我连自己的面都相不了,相准了别人又有何意义?所以,我不想去学什么相面之术。”
张天健的一番话让陶弘景张口结舌无法反驳。
沉默了好一会,陶弘景才悻悻问道:“可否告知你选择这四册书的理由!”
“很简单,我这是遵照你的吩咐去做的。”
“我何时吩咐过你?”陶弘景被张天健忽悠的有些晕了。
“你怎么忘了?两年前,你传我内功心法临走前告诉我,现在是乱世,生在这个乱世,必须要先学会保命,连命都没有了,说其他的都没用。我想了整整两年,觉得你这话非常对,所以我才选了这四本书!”
“我是说过这话,可这四本书与保命有何关系?”陶弘景更加晕乎了。
“这《逍遥神功》中的武功适合我学,有了防身之术,保命便容易些!”
“这本《岐黄要术》呢?”
“人吃五谷生百病,不管是谁都躲不过生老病死。求人不如求自己,生病时若自己懂得医术,总不至于一命呜呼吧?”
“难道这本《风雅谱》也是为了保命?”
“既是乱世,就免不了背井离乡,若《风雅谱》习得纯熟,弹琴唱曲自然不在话下,若是到了异地他乡身无分文,至少可以赚得温饱,不至于饿死!”
陶弘景听傻了,敢情张天健选择修习古籍,还真是用来保命,这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陶弘景有些实在是不甘心,继续问道:“这《阴符》乃兵法之祖,是一千多年前姜尚所著,你不会也是用来保命的吧?”
张天健振振有词道:“乱世中兵灾首当其冲,读懂《阴符》便知晓战阵韬略,在两军交战前夕洞察先机,逃命的机会便多一些,总比死于乱军中强许多!”
张天健话音刚落,陶弘景便仆倒在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
陶弘景将张天健送回了家。
见儿子安然无恙回到家中,焦急不安的张轲和王氏悬在半空中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天健,你跑到哪里去了,可急死我了!”萧不吉拉着张天健的手,眼泪哗地就流了下来。
张天健还未来得及说话,一旁的陶弘景却先说话了:“张郎君,我把令郎给你送回来了。”
张轲呐呐道:“老神仙,您放心,我张轲一言九鼎,您何时带他走,我绝不会有二话。”
陶弘景看了一眼张天健,又对张轲道:“以后,天健就在家中修行吧,我会时常来指点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