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前殿渐渐安静，最后竟变得针落可听。
数百道抱着戏谑的目光骤然凝固，前殿内所有人接连石化。就连那些战武殿弟子，都是豁然抬头，投来震惊的目光。
迟子轩面色变得无比苍白，嘴巴微张，两眼呆滞无光。
那念出宁岩成绩的战武殿弟子声音虽轻，然而对他来说，却无异于晴天霹雳。
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趔趄上前，佝偻着腰涩然问道：“这位师兄，您再仔细看看？”
那战武殿弟子回过神来。
“迟子轩，你是在怀疑我？”
迟子轩竟有些失魂落魄，他全身颤抖，嘴唇干裂发白，犹豫道：“不敢，这位师兄，这消息实在是太过夸张。十五岁的凝气境，这，这怎么可能。”
“既然你不信，看在迟浩师兄的面上，我再念给你听一次。”
那战武殿弟子低头看向木牌，尽管这次他已有所准备，但当触及木牌，他仍是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青灵城下林家子弟，宁岩，元力纯度满级，凝气境界，十五岁。目前名次位列第一。”
他抬头，深深地看向迟子轩。
“负责考核的玄冰殿殿主王克，斩风殿殿主李青山两位殿主大人附言：此子无论其他考核如何，均可免试进入玄冰殿、斩风殿，成为核心弟子。”
噗通！
迟子轩倒退两步，一头栽在地上。
他浑身抽搐，不断哆嗦，犹如从梦魇惊醒。
“这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比大哥的天赋还要高！”
“十五岁的凝气境，你们听说过吗？十五岁的凝气境强者？我大哥，天赋异禀，当初考入战武殿时，也不过是十六岁的凡境巅峰。林家的废物，能超过我大哥？哈哈。”
他仿佛着了疯魔，从低声喃喃转向抬头大笑咆哮。
“这不可能。”
他看着幽深的前殿，放声大吼。
“迟子轩，噤声。战武殿岂是你捣乱的地方？如若把两大殿主惊动，到时候迟浩也救不了你！”那手持木牌的战武殿弟子面色微寒，凌厉喝道。
迟子轩却看着他，仰头如同疯癫，不时发出阵阵怪笑：“十五岁的凝气境？哈哈。”
战武殿弟子皱眉：“把他拉下去。他疯了。”
几名战武殿弟子从人群掠出，将迟子轩带出门外。
那手持木牌的战武殿弟子目光闪烁，扫视全场：“其他组散去，继续考核。”
人群却仿佛被钉在地上，宛如尊尊雕塑，一动不动。
“如果想被取消考核资格，就留在这里。”
凌厉喝声震荡全场，那战武殿弟子此次吼声运转上了元力。
人群一震，终是缓缓散去。阵阵议论声，如同山间溪流，不断响起，变得越来越大。
“我在做梦吗……”
有人心惊肉跳的喃喃。
“十五岁的战武殿强者，这等苗子，简直不能用天才来形容了。这，这简直是妖孽。我的天，林家蛰伏半年，终于是出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
“单是境界修为，就得到两大分殿殿主的垂青，战武殿自开宗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骇人听闻，简直骇人听闻。青灵城林家，竟然出了一个如此妖孽的苗子。快，给我通知族里。速与林家交好。”
“郭长老似乎刚刚取消了那小子的考核呢。嘿嘿，现在郭长老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
议论声接连不断响起，无论战武殿弟子如何呵斥，场面却再无法恢复初始的宁静。
事实上，那些战武殿弟子也在议论。
“这林家，五年未有弟子考入战武殿。这一次，却是一鸣惊人了。”
“那林冰儿先前曾说，这宁岩曾击败迟浩师兄。我原先还当她哗众取宠，如此看来，倒也不是不可能……”
“啧啧，林家出了这样一个妖孽。恐怕迟家的日子，以后不太好过了啊。”
一些空闲的战武殿弟子，甚至还主动走下前殿殿台，与林岳长老主动交谈。
“恭喜了，林长老。”
林岳长老此刻已经被众多炽热的目光包围。
面对众多恭维祝贺，饶是平日严肃如他，此刻也是洋溢灿烂的笑容。
林冰儿等人跟在他身边，多年来，第一次挺直腰板。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林家，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次。
……
……
就在这时。前殿中，忽然有数位老者神色匆匆地走出。
那些原本议论的战武殿弟子面色微变，咳嗽几声，变得肃然起来。
连忙凌厉呵斥：“噤声。总殿主和几位殿主来了。”
前殿内的骚乱，嘎然停止，所有人目光齐刷刷望向前殿门口。
数位老者中，一位黑衣老者走在最前。
他头发与胡须雪白，面色红润，看起来心情极好。从前殿走出，他快步踏出，目光很是激动的扫视众人。
“宁岩在哪里？请出来一见。”
话音落下，所有人面色均是有些古怪起来。
“这宁岩的天赋果然惊人，竟然连战武殿的总殿主都被惊动了。”
“嘿嘿，那宁岩刚刚被当众取消战武殿的考核资格。这下子，有意思了。”
人群的面色变得异常精彩。
一位战武殿弟子小声说道：“总殿主，那宁岩被取消考核，走了。”
“被取消考核？”黑衣老者嘴唇一阵抽搐，笑容一僵：“走了？”
话音刚落，自他身后，两位灰衣老者目瞪口呆地冲出来，这两位豁然便是刚才负责考核宁岩的那两位分殿殿主。
两位灰衣老者气的全身哆嗦。
“被取消考核？我，我，我……”
“哪个混蛋取消的！”
“刑堂的郭长老。”战武殿弟子吓得面色发白：“郭长老已经去追。”
……
……
战武殿外，青灵城一条幽静的街道上。
清瘦的身躯被晨阳拉长，宁岩缓步向前。
啪！
一道身影从天凌厉降落，正是先前在战武殿负责考核秩序的儒生。
宁岩止住脚下步伐，沉默与儒生对视。
儒生惊疑不定地望着宁岩，问道：“你是林家子弟？”
宁岩未说话。背后的巨大青葫将他映的有些清冷。
“你……是凝气境？”
见宁岩沉默，儒生眼中精光闪烁，一股气息悄然探向宁岩。
他身体豁然僵硬，自问自答：“你果然是凝气境。”
宁岩皱眉。他感到自己被这儒生探查。
儒生目光变得火热起来，颤声道：“跟我回战武殿。我可收你为亲传弟子，你将名震整个青灵城。”
“不去。”
宁岩不假思索，干净利落回答。他绕过儒生，继续向前走去。
儒生眼中好奇，他扭头盯着宁岩那清瘦背影，很是意外。
他是战武殿刑堂长老，掌十殿刑法，一身修为更是恐怖无比。在战武殿，地位仅次于总殿主，还在十分殿殿主之上。
平日，不知多少青灵城的子弟，做梦都渴望成为他的亲传弟子。他只要随便吆喝一声收徒，这方圆千里的各大宗族，都会趋之若与，哪怕倾家荡产恐怕都在所不惜。
没想到，今日，他主动收徒，却被一个战武殿下附属家族的子弟给拒绝了。
他哑然失笑。
脚步微顿，再度追上宁岩。
“你来考核战武殿，不就是为了修习武道么？为何我收你为徒，你却拒绝？”
宁岩沉默：“你已取消我的考核资格。”
“这等借口，怕是有些幼稚。”儒生轻笑摇头，耐心说道：“我能看出，你心胸并不狭隘。”
宁岩看着儒生，咧嘴笑道：“只怕是你看错了。”
“哦？”
“我不愿再考战武殿，是因为战武殿不公。”宁岩眼中有一抹嘲讽：“那迟子轩，自见到我林家人，三番五次嘲讽，你视而不见默许。然而，当我与迟子轩发生冲突，你却突然出现。”
语气微顿，他淡淡说道：“我听人说你是刑堂长老，虽然你刚才做的并不是太过分，但你心中，却是倾向迟子轩的。”
“我……”儒生哑然。
宁岩摇头道：“你无须解释。”
“迟子轩，考核结束在殿台对林冰儿冷嘲热讽，你不管。”
“我进殿考核，林冰儿不知为何，与那迟子轩立下赌约。我是林家人，自然知晓冰儿性格，她绝不是惹是生非之人，定是迟子轩恶言相逼，不得已才应下赌约。”
“方才经迟子轩提起赌约，那些考核的子弟们，脸上无太多意外。证明他们刚才都看在眼里，也证明迟子轩恶言相逼时说话声音不低。然而，你身为强者长辈，仍未管。”
“然而我将迟子轩一脚踢下，你却急了，张口便取消我的考核资格，对迟子轩却只字未提。如不是林冰儿不顾一切为我求情，恐怕，你连迟子轩的考核资格都不会取消。”
宁岩沉默，叹道：“今日之事，因我而起，因我而落。如此结束，很好。请前辈不要再阻我。”
望着宁岩，儒生微怔。他略思索，脸上竟渐渐浮现出一抹难得愧色。
他心中的确是倾向迟子轩。
迟子轩是战武殿小天才迟浩的弟弟，天赋也算优秀，他自然另眼对待。他虽未刻意偏袒，但心中所向，却令他无意间做了偏袒之事。
不过这倒也不怪他。数年内，林家从未有过优秀子弟出现，在心中，第一次见到宁岩时，他并未重视，甚至，还有些不屑。
一个是没落家族的平凡子弟，一个是天赋优秀的苗子，两两相比，高下立判。
未知道宁岩修为前，他心中自然是对迟子轩有些偏袒的。
见儒生发愣，面露愧色。宁岩眼中嘲讽渐渐消失，他点点头，重复道：“请前辈不要阻我。”
儒生看着宁岩，重重叹息，让开道路。
宁岩从儒生身边经过，缓步向前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