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多了。”延綮不想与梁玖争辩。
“在镜花村里我是半月人的天神大人,到了外面却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绵羊,你动动手指都能要了我的小命,由不得我不多想。跟着你去修仙,后续麻烦太多,在俗世里有钱我还能好好生活,你说我凭什么放着好日子不过跟你走。我不乐意跟你走,可不就是被你绑架。”
梁玖还想再说,延綮手一指,她被噤声了。
“你还是安静点的好。”延綮无视梁玖的怒火,催动灵力,加快了羽扇的飞行速度。
羽扇在距离福禄城三百里之外的千鹤城降落。千鹤城同样是凡人居住的城池,这里的城主是少陵的父亲柳千山。三人此行前来千鹤城,为的是让少陵辞别亲人,了断凡尘俗事。
少陵跟着延綮去镜花村之前,已经命仆从将他随仙师去修仙的消息送回千鹤城城主府。接到消息以后,少陵父母的心情不算美好,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突然说要离开亲人去修仙,在他们眼中简直是荒谬。以往二老不阻挠少陵修仙,只当他年少心性未定,想着等哪天他念头淡了,再娶一房亲,定了性就好。谁知这一回真让少陵找到了门路,二老怎么不愁。
少陵高高兴兴领着延綮与梁玖二人登门,本以为会受到父母的热情招待,结果吃了一个闭门羹,让他十分尴尬。
梁玖到没什么感觉,有吃有喝有人伺候,她在哪里都能感觉良好。只是她对被延綮噤声一事耿耿于怀,有延綮出现的地方,她都会睁大一双眼睛瞪他。瞪久了,她发现这一招对延綮根本没用,也不费心做无用功,只一个劲地给少陵使眼色,让他将许诺给她的银子准备好。少陵推脱不了,只得将多年攒下的银钱悉数交给梁玖,她才满意地放过他。
而少陵这一趟回来,正巧遇上祖母病重,已经到了弥留之际。老太太见到乖孙回来,拉着少陵的手就不肯放开。老太太一生为善,却受病痛折磨了半辈子,临老了还因少陵的事牵肠挂肚,让少陵很是自责。
反对少陵修仙的柳父柳千山开口了。“你祖母都病成这个样子,还牵挂着你这个不孝子,哎!我本是不同意你抛下父母亲人去修劳什子仙,你想要我同意你走,可以,让人治好你祖母的病。否则我就是打断你的腿,也不会让你走出千鹤城一步。”
“爹爹,孩儿不孝,一心惦记着修仙问道求长生,累得祖母病重之躯还时刻为孩儿担心。孩儿心中有愧,一定求仙师出手救治祖母。”
柳千山冷哼一声,眼中沉重。少陵祖母病入膏肓,早有神医断定,便是神仙出手,也难救其性命,柳千山是不相信少陵口中的仙师能让老太太康复的。
而见识过延綮的本事,少陵对延綮能治好祖母的病信心十足。当他将祖母病重的事告诉延綮,并请求延綮为他祖母看诊时,延綮点头应下。
“我可以去看看,但是能不能治愈,却不一定。人有生老病死,令祖母久病沉疴,一般的丹药也承受不住,你要有准备。”
“弟子明白,仙师请随我来。”少陵的心情有些沉重,正如延綮所言,他的祖母已经到了弥留之际,要康复,难于登天。
延綮走前,不忘将正在吃东西的梁玖带上,结果被她揩了一袖子的油,他掐了个净身诀,衣裳恢复如新。
梁玖气哄哄地跟在延綮身后走,看着前面高出她一个头的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到了少陵祖母居住的院子,也没收起一张臭脸。少陵两边不敢得罪,夹在中间成了一块夹心饼干,大气不敢出一声。
“仙师,姑娘,我祖母就在里面。”
少陵引二人进屋时,柳千山还在。对要将自己的孩子带走的人,柳千山本来是没什么好脸色的,可他作为一城之主,见识不凡,见到延綮的第一眼就知道少陵这一回带来的人不简单。梁玖可以忽略不计,延綮绝对不能慢待。柳千山一改先前的冷漠神色,起身相应。
“劳动仙师大驾,未曾远迎,失礼之处,望仙师海涵。”
少陵对他爹的态度转变之快,瞠目咂舌,这变化到是他喜闻乐见的。延綮不惯与人周旋,直说先进去看老夫人。
梁玖没打算进去,看病不是她的专项,可她又一次被延綮拖着进了老太太的卧房,好生郁闷。夹心饼干少陵往他爹身边一闪,就怕被梁玖用眼刀子刮。
躺在床上的老太太已经活到了八十岁,在普通人眼中,已是高寿。高寿的老太太病了大半辈子,临到老了,舍不得死,于是梁玖看到了一个在求生线上苦苦挣扎的老太太。
没见老太太之前,梁玖是一万个不愿意往前凑的,可是到了病床前,她忽然心痒得厉害。延綮给老太太看病同时,分了一丝神念在梁玖身上,见她蠢蠢欲动,让她也过来看看。
柳千山这才注意到梁玖这个容貌中等的姑娘。他心中一咯噔,莫非这个看着不起眼的姑娘也是高人。他暗中扫了一眼少陵,少陵接到柳千山的询问,点点头,然后吃了他爹一个眼刀子,心中委屈得不行。
梁玖走到老太太病床前,二话没说,直接上手。她先按了按老太太的肚子,惹得人发出痛苦的呻-吟。柳千山没见过这么不规矩的姑娘,即便知道她在给老太太看病,心中也有些不快,要不是基于对自身眼光的自信,他绝不会允许梁玖这样一个看着不靠谱的姑娘在他娘身上按来按去。
“怎么样。”梁玖停手,延綮轻声问道。
“她得的不是病。咦,你问我做什么,明明是你先看的,别想套我话。”梁玖记起她还在和延綮斗气,怎么都不肯就这么算了。“哼”一声,强行压制心头那股奇怪的感觉,翘起二郎腿坐在旁边的梨花木漆金椅上。
梁玖的姿态不雅,柳千山全当没看见,他刚才可是听见梁玖说的话,这姑娘既然能看出他娘的病因,说不准真能让他娘康复。柳千山当即给少陵使了个眼色。
“姑娘,我祖母的病真能治?”比起柳千山的理智,少陵一张脸笑开了花。他见过梁玖的本事,对她那是一百二十个信服。眼下听闻梁玖对他祖母的病有想法,那必定能治好。少陵对延綮和梁玖都有盲目的崇拜。
“我又不会看病,找我做什么,去找你家仙师大人。”
“可是姑娘方才明明说了,我祖母不像病了,可我祖母半生受病痛折磨又是怎么一回事。姑娘若是能治好我祖母的病,府上必有重谢。”
从某种程度来看,少陵还是有些了解梁玖的,可是俗世的金银只能在俗世花。延綮执意要带她离开俗世,届时到手金银根本花不出去。梁玖虽没去过修仙者活动的世界,却知道,金银这类货币,延綮是看不上眼的,那就表明,他们交易用的东西,比金银更高级。
“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延綮突然开口,梁玖眉毛一挑,比出三根手指。
“最多一个,我不勉强你。”
梁玖哼唧两声,心里将延綮埋汰千万遍。不勉强她就不会说出‘打得过他,就有自由’这种话。不过有条件可讲,比什么都没有强。梁玖一向识时务,而且老太太身体里的那些东西,她稀罕得紧,不对,是吞天诀稀罕。
从镜花村出来,梁玖发现,她对吞天诀又有了更深一层的掌控,最开始,她能利用吞天诀分离馍馍屑里的灰尘,现在她已经能利用吞天诀找到骨骼中缺失的成分,并从外界找材料加工以后补全,继而加固骨骼。在老太太体内寄居了几十年的的东西,对老太太而言是催命**,对她来说,却是大补之物。
得到了勉强算满意的答案,梁玖踱步到病床前。伸出双手,放在老太太的胸前,不一会儿又将手收回来。
“你们要不要出去避避,这场面我怕你们看了会害怕。”
梁玖只说前一句还好,等她说了后一句,柳千山和少陵两个大老爷们怎么好意思出去,尤其是少陵,他以后要跟着延綮修仙,又见识过镜花村两千年的那场天灾,自然不会退避。
父子两都说不走,其他在房中伺候的丫鬟更不能走。梁玖见问了以后,没一个人动,重新伸出双手。
没了梁玖的刻意压制,吞天诀如鱼得水,在梁玖体内飞快运转。老太太体内成千上万的黑蚂蚁被吸出来时,站在一旁的父子两眼睛都直了,而平日里伺候老太太的丫鬟们更是吓得转头不敢看。
梁玖也不知道这蚂蚁叫什么,吞天诀说要,她就吸出来。对吞天诀有了更好的控制以后,她不会直接将蚂蚁往身体内吸,而是聚集在掌心。吸蚂蚁的同时,梁玖没忘支使少陵给她准备一个大袋子。等梁玖足足吸了两个碗大的黑球,老太太体内的蚂蚁才吸干净了。
梁玖做完了初期工作,随后由延綮接手,往老太太体内输入灵力进行治疗。奇迹的一幕在众人眼前出现。原本皱纹满脸的老太太一点点变年轻,治疗结束,老太太恢复了生病那一年的容貌。
老太太不但病好了,还恢复了年轻时的容貌,别提多高兴,只是她儿子柳千山看着面前比他还年轻的娘时,一时间有些别扭。
祖母的病好了,延綮又大方地赠送了两枚延年丹给柳千山和夫人,就带着少陵和梁玖离开了千鹤城。少陵娘看着儿子高兴地坐上羽扇,飞离千鹤城,压抑已久地情绪爆发,抱着柳千山大哭。
羽扇上,梁玖小心解开装黑蚂蚁的布袋,一脸欢喜。
“你要枯寿蚁做什么。”
“就不告诉你。”梁玖将布袋一收,转头欣赏云雾中的景。
羽扇飞速前行,驶向远方。少陵看了一眼千鹤城的方向,收起最后一丝感伤,欣然一笑。
ps:第二卷结束了,下一卷挪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