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空纷纷扬扬的飘着雪,一开门便有寒气袭来。
平烟拿了青莲色雪戏寒梅斗篷给路玙披上,平安端着一盅三七猪血糙米粥,此粥材料均是有行气活血、消瘀止痛作用的。只是这粥里,路玙还特意放了一味调料,那便是生姜。路玙微微颔首,唇角勾勒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便起身往前走,三桂家的在自己屋内瞧见路玙领着两个丫鬟出了院子,往地上啐了一口:“呸!真当自己是正经姑娘了!”
平安在路玙的示意下,平日里都对路玙保持像之前的态度,路老夫人那边也让平安去了,就说药粉已给路玙下了,且让路老夫人不起疑心,路玙明面上对平烟要比对平安亲近些。
沿着抄手游廊,穿过垂花门。一路上不停地有丫鬟婆子停下行礼,路玙只是微微颔首,在她们离开后,路玙分明能听到下人们的小声议论声。
“那是玙姑娘麽?怎么生得比二姑娘还精致些!”
“啧啧!好看又有什么用,心比蛇蝎。”
“嗌,王六家的,这话怎么讲?”
“你们还不知道?昨日四姑娘邀了玙姑娘去踏雪赏梅,不想因为一枝梅花,竟被玙姑娘推了一跤,四姑娘的好心好意最后却只换来了右脚摔伤,可不就是心比蛇蝎麽!”
路玙领着平烟平安渐渐行远,身后的议论声也逐渐消失。平安听了立时阴沉下脸,皱着眉头,平烟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路玙心里一声冷笑,四姑娘手脚可够快的,这么快就让这件事传遍了内宅,又或许这虽是四姑娘的手笔,但其后有路老夫人推波助澜。路玙想了想,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一旦传遍内宅,就意味着只要有人推手很快便可传到府外,相信不久,金陵人氏都晓得了今年秋闱解元路璟的亲妹子张扬跋扈,不守闺训。
正想着,已是到了栖云轩,路玙狠了狠心,用衣袖遮住自己的动作,使劲地掐着自己的手腕,一阵剧痛袭来,路玙险些承受不住掉下眼泪。
四姑娘正躺在罗汉床上,元香用冷毛巾敷着四姑娘崴了的右脚,路玙拦下正要前去通报的小丫鬟,一路疾步向前,来到罗汉床前,一把牵起四姑娘的手,哭哭啼啼的说道:“云姐姐,我……我对不起你!”本是眯着眼的四姑娘猛地一惊,正要抽回手,这才发现来人是路玙,四姑娘一怔,很快又反应过来,柔声道:“玙妹妹这是哪儿的话,我断没有怨玙妹妹的意思……”
见四姑娘又要颠倒黑白,路玙忙打断她,脸上哭的梨花带雨:“云姐姐,玙儿不该连累云姐姐的,早知道要让云姐姐来替玙儿承受这痛苦,不如当时就让玙儿摔了下去倒好!何故让云姐姐为了护玙儿,生生受了这痛楚!”
四姑娘本想说是路玙失手推了自己,然后自己再装大度,不想路玙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还声称自己是为了救她才崴了脚,如今自己若不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满身不是的倒成了自己了!遂柔声说道:“我即当得你一声云姐姐,便是要护你周全,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摔了去?”说完,又假模假样的用锦帕擦了擦路玙脸颊上的眼泪。
路玙闻言,这才破涕为笑:“云姐姐不怪我就好。”
路玙又坐着和四姑娘说了会子话,便要平安将托盘上的三七猪血糙米粥端了来,并亲自喂了四姑娘喝下,又细细的叮嘱四姑娘定要好生养着,四姑娘也一一笑着应下了,当真是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待路玙走后,四姑娘立刻收起了笑意盈盈的样子,猛地将站在罗汉床一旁的元香一把推开,冷声道:“她方才来了,你就没看到?”元香诺诺的说道:“奴婢方才在给姑娘敷脚……”四姑娘一想起方才路玙假情假意的模样,心生厌恶:“你若是告知我她来了,我又如何会被她好一通抢白!”
元香听了四姑娘的话,心中一阵委屈,就算是告诉了,路玙那能言善辩的,姑娘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只是这话她不敢对四姑娘说,只好道:“姑娘宽心,便是被玙姑娘抢了白,那外头传的不还是姑娘您救了她的事麽!”四姑娘阖上了双眸,厌恶的说道:“行了,你下去罢!”
从栖云轩出来,路玙心情大好,看着方才自己喂四姑娘吃粥时,四姑娘的表情就仿佛吞了只苍蝇般恶心,她就觉得这趟来的真值!
回到锦瑟馆,小丫鬟允沫便迎了上来:“姑娘,方才有个姐姐来找您。”路玙笑着点了点头,走进屋内,允沫便又继续说道:“那个姐姐留下了这本书便走了,说是姑娘明白的。”说完,将手中的书递给了路玙,路玙接过书,只见上头赫然写着“山海游记一卷”六个大字,路玙随手翻了翻,之间里头还夹着一张小纸,路玙忙阖上书,将允沫和平烟平安都支了出去,这才将那张纸拿了出来,上头龙飞凤舞的写着一行蝇头小字“一卷阅完,方得二卷”,路玙细细瞧了瞧,倒是自己多心了。
不由得想起距离那日路亦卓提起要将《山海游记》遣人送了过来已有半个月之余了,心中一阵唏嘘,日子竟过得这般快。
到本家的这些日子,虽说不上是斗智斗勇,但也算是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小心给哥哥和娘添了麻烦,可是这麻烦就是接踵而来,路玙本不想同四姑娘争斗些什么,但是这四姑娘似乎找错了对手,不住的给自己使绊子,以前自己还是一忍再忍,可是现在四姑娘有些得寸进尺了,看来自己现在必须得做些什么,让她明白明白她究竟该不该站在路玙的对立面。
思及至此,路玙用手轻抚着《山海游记》,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是时候让有些不识时务的人知道,她路玙绝不是善弱可欺之人!
两日后,路玙便听闻四姑娘的脚伤又加重了,平安告诉路玙这个消息时,路玙冷笑一声,那盅三七猪血糙米粥中多加的生姜,就是这个功效,看来四姑娘的脚伤有得她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