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想来,路玙这才发觉路老夫人走的一手好棋啊,只怨自己关心则乱将贴身的金锁给了静缘师太,怕便怕静缘师太同路老夫人是一丘之貉,若是静缘师太再在自己命中带煞为名义说些旁的,只凭着静缘师太在金陵城中的名气,自己的名声岂不是毁了!也罢,先顺应着她们,以静制动也未尝不可。
路玙假意做出怯懦的摸样,道:“小女叩谢师太大恩。”说完,便提起裙摆要行跪拜大礼,静缘师太趁势扶起路玙,道了一声:“我佛慈悲,阿弥陀佛。”
路老夫人拉过路玙的手,慈祥的说道:“好孩子。”路玙垂眸,掏出锦帕试了试眼角,戚戚道:“娘的病痛……”路老夫人忙将路玙搂在怀中,叹息道:“玙丫头莫急,师太定会将此劫破劫,你母亲定是鸿福的,真是可怜见的……”路玙的眼神一冷,路老夫人果真这样说,自己可是什么都没讲,路老夫人便将克母的罪名强摁在自己身上,路玙抬起头,神色凄然道:“恳请师太和老夫人,定要护得娘安宁。师太和老夫人的大恩大德,玙儿此生定不相忘。”路老夫人同静缘师太闻言,皆是一怔,这若是季氏有什么闪失,便是她们的不是了?
路老夫人心中有些不愉,但依然故作和蔼的说道:“玙丫头且宽心罢。”
路老夫人让三桂家的带了路玙去找几位姑娘,自己在普照堂中同静缘师太说话。路老夫人端起桌上的茶盏,饮了小口,淡淡问道:“秦霜,你说路玙那丫头可信了?”秦霜是静缘师太在尚未出家时的名字。
静缘师太拨弄着手中的佛珠,微微笑道:“小小丫头罢了,你还真当她成精了不成!”路老夫人叹了口气,道:“我这也是忧啊,瞧着那个人的子嗣这般出众,我如何能坐得住。”静缘师太嗤笑一声:“你说的可是今年秋闱的解元?要我说,你就是一辈子呆在这深宅里,成日勾心斗角,现在反倒是草木皆兵了!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膝下儿孙承欢,有什么可忧的?”
路老夫人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放在桌上,咬牙切齿道:“我就是不甘!就算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不甘!想我堂堂武胥伯的嫡女,何曾向人低过头!”
静缘师太微微叹了口气,轻不可闻。
三姑娘见路玙从普照堂走了出来,忙迎了上来,关切道:“师太怎么说?”路玙笑道:“倒也无事,只说让我最近切记小心,想来是那支签的缘故罢。”三姑娘的态度一直很奇怪,对路玙太过亲密了。
三姑娘似乎又想说些什么,此时四姑娘笑盈盈的走了过来:“三姐姐,听沙弥尼说,后院有一泓清泉,若是取得泡茶,味道定是上好的。”三姑娘笑道:“如此,玙妹妹也一同前去罢。”说完,便盈盈往后院走去,四姑娘瞧着路玙秀丽的面庞,不由轻蔑的嗤笑了一声。
行至后院,三姑娘已命身旁的丫鬟去取水,二姑娘轻笑道:“三妹妹这般风雅,倒真让二姐羞赧不堪了。”三姑娘挑了挑眉,笑道:“瞧二姐姐说的,若是二姐姐想要,大可让人取了便是。”继而转头看向路玙,笑道:“玙妹妹可要取一些?若是能用这甘泉泡今年初雪下的梅花瓣,滋味定是上佳。”四姑娘见三姑娘跳过自己去问路玙,心中一阵恼火,自己是庶出,自然比不上她们嫡女尊贵,但是路玙不过是个乡野村姑,纵然她兄长是今年秋闱解元,纵然她一朝飞上了枝头,麻雀终究是麻雀,还能成了凤凰不成!
路玙浅笑道:“我向来是不懂这些的,倘若馋了,还是到暖姐姐讨杯茶吃岂不方便,到时候暖姐姐可别嫌我烦的才好!”三姑娘闻言,笑意似乎更上一层:“我还怕你不来呢!”这个态度,让路玙更加疑惑了!
四姑娘望着她们你来我往的互相热络着,心中气不打一处来,抢白道:“早便听得三姐姐茶泡的极好,妹妹早就想见识了呢!”三姑娘此时的态度似乎就不如对路玙般的热络了,客气地笑道:“那四妹妹也来罢。”
言毕,又转向看着二姑娘,笑意融融的说道:“二姐姐呢!若是二姐姐也想来,沛暖我这里倒还空着一盏杯子。”二姑娘轻蔑的笑了一声:“我麽?还是不叨扰三妹妹了,如此风雅之事,我这等俗人还是高攀不起的。”说完,便微提裙摆款款离去。
待二姑娘走后不久,卫嬷嬷便来了,说庵里已备好了斋饭,劳请几位姑娘移步厢房。
到了厢房,斋饭早已被沙弥尼摆上了桌子,几位姑娘正要入座,路玙猛然发现挂在自己腰间的香囊不见了,由于是女子闺中私物,路玙也不好声张,忙对三姑娘悄声说道:“暖姐姐,我去更衣。”三姑娘望着路玙说道:“快去罢。”尽管在吃饭之前去更衣很失礼,但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
想起去后院之前,香囊还在自己身上挂的好好的,那么只能是在后院遗失了。
私心想着,步子已是迈进了后院。路玙没让三桂家的跟来,只带上了平安,三桂家的不好掌控,若是让路老夫人知道了,拿捏着此事做文章,可有得路玙受的。平安虽然心思活络,但她倒是没见到平安同平烟去过路老夫人那里,大抵都是平烟自己去的。
路玙在后院走了一阵子,平安默默地跟在路玙身后,也不问路玙要干什么。路玙想着方才自己站着的位置好像是树下,便走到了那棵树下,在靠着树根的地方发现了一只荷包,水蓝色打底,上面绣着芍药,金丝银线勾勒出的芍药鲜活无比,只是,这是荷包不是香囊。路玙手捏着荷包,心中若有所思,方才这个地方好像三姑娘也站过,莫不是三姑娘的荷包!
心中正想着,一把娇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玙姑娘,您手中的荷包是我家姑娘落下的,奴婢可算找着了!”路玙定睛一看,原来是二姑娘身边的大丫鬟灵越。
路玙笑着将手中的荷包递给灵越,道:“快拿去罢。”灵越接过荷包,笑着冲路玙福了福身子:“玙姑娘在这里做什么?”路玙笑道:“我方才在这里落下了一朵绒花,已经找到了。”说完,还顺势的指了指自己发间的玉兰绒花。灵越笑道:“玙姑娘既然已经找到了,还是快些回去罢。菩提庵的斋饭可是难得一尝,玙姑娘可万万别错过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