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的小梅园梅庐之内,此时气氛和乐融融。男室内与女室内已经玩起了射覆,男室内由老太爷在瓦瓯下放上东西,然后置于堂中。女室则由赵玉致施行。两边的人共猜瓦瓯内的东西。
晴儿与玉儿等丫鬟在宾客周围穿梭,时不时的添置着糕点饮品。现在众人玩得起劲,就不太忙,晴儿就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心里也在猜测着答案。
周宁坐在那里,对猜东西不太感兴趣。他的嘴里嚼着桂花糕,旁边的酒杯还有半杯酒。桌子上的火锅正在预热,等到滚沸还要十几分钟。在座的宾客有不少人已经发出好奇的眼神,可主人家并没有解说这是怎么回事,也不好出声询问。
周宁看到老太爷老脸红光地坐在主座上,旁边坐的是自己大舅子赵家嫡长子赵文的老丈人苏瑜苏学士。苏学士早年官拜御史中丞,如今告老还乡,回了江宁府。而赵家大公子赵文文采不俗,拜在门下,学习文章。最后,得了苏愈小女苏媛媛的青睐,结成了亲家。至于为何不见赵文?其实他现在正在东京太学读书,大概要过了小年才回到江宁。
苏学士也是今日场中地位最高者了,赵家众人很是看重。赵文的妻子苏媛媛薄有才学,更是赵玉致创办的梅兰诗社的核心成员,这次自然也是参加了诗会。
周宁看着老太爷和苏学士有说有笑,老太爷指着桌子上的火锅说着些什么,而苏学士露出了好奇之色。再接着老太爷对着他指了指周宁,周宁就看到那苏学士望向自己,面带笑容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周宁也点头致意,算是回了礼节。这时晴儿端着酒壶从女室内转到了这边,她看到周宁笑嘻嘻地走了过来,低头看到周宁酒杯中的酒还有一半,就轻轻地把它倒满了。周宁看着晴儿小丫头的举动,心道这妮子想把我灌醉呢,还是为我好害怕没酒喝?
周宁假意瞪了晴儿一眼,晴儿又笑嘻嘻地端着酒壶回到了女室。周宁左右两旁的“帅哥”目瞪口呆,心道有奸情。
射覆射覆,就是在盆子里扣着随意找来的东西,让其他人猜。周宁不知道老太爷瓦瓯下放着什么东西,更不知道赵玉致放了什么东西。由于在场的人必须都要猜,猜不出的要么罚酒,要么赋诗一首。
前面一直没有人猜出来,罚酒的多,倒是赋诗的少。轮到周宁的时候,他缓缓站起来,看着老太爷面前的瓦瓯,胡乱猜了。
“石头?”
老太爷摇摇头,周宁很自觉地干了一杯。周宁又对着女室那里根本看不到的瓦瓯随口道:“那边的应该是梅花?”
这边的丫鬟把周宁猜测的答案传递了过去。周宁就立刻听到那边传来一阵阵惊呼夹杂着嬉笑声。
“哎呀,玉致妹子你怎么和你夫君串通起来呢?”
“嘻嘻,不能这样说,应该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才对。”
“玉致妹子脸红了呢!”
“听说玉致妹子的夫婿正是麻将的创造者呢?”
“原来是他。麻将挺好玩的,有空姐妹们不如来几局?”
“好耶好耶,就这样定了。”
······
这些女人说着说着居然扯到麻将上去了。不过前面那些话还是把冰清玉洁的赵玉致给弄的个大红脸,狡辩不是,逃跑也不是,不免在心中恨恨周宁的好运气。得胜者自然有奖励,赵玉致把自己画的一副梅花图送了过来。作为江宁第一才女的画作,自然是千金难求,而且确实画得很好,功力深厚,俨然有了大家风范。
这幅梅花图送过来,在男室众宾客眼前走了一遭,最后送到了老太爷手里,老太爷又让苏学士观瞻。好画自然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赞美。
到了最后,才送到周宁的手里。周宁展开画卷看到一枝梅花跃然纸上,就算是外行也觉得非常不错。他看了看落款之处是“梅兰居士”,应该是自己老婆赵玉致的字号。画卷右侧的空白处写着一首唐朝的咏梅诗,只是这字体怎么有点眼熟?
周宁正在看画,旁边的胖子头伸过来羡慕地说道:“周兄真是好福气。”周宁随意应付着,说着哪里哪里,猛然间想起来这字体有点像是自己喜爱的瘦金体字,不过又有着自己独特的风格。
周宁卷起画轴放好,笑了笑,继续喝酒聊天。旁边的胖子被冷落心里有点不快,但也没有说什么。
老太爷放的瓦瓯里的东西没有一个人猜得到,这可乐坏了他。直到最后,他才神神秘秘地吩咐自己的大儿子赵增揭开瓦瓯,却是一根竹筷。众人恍然大悟,有的懊恼自己早已猜到没说出来,有点叹息真是意料不到别出心裁。
三声铜磬响起,射覆结束。
这时候桌子上的铁锅已经沸腾起来,里面的浓汤飘出香气。作为这边的主持人赵增缓缓站起来,令人把几个火锅的盖子揭开,然后他清了清嗓子,介绍了火锅以及吃法。而女室那边由赵玉致代劳。
这样新奇的吃法实在吸引人,不少人已经跃跃欲试。众人端着碟子,从锅里捞出食物,品味了一下,纷纷点头称赞,也觉得十分有趣。
周宁看着众人的反映,觉得火锅的推广问题不大。古代人与现代人的喜好差不多嘛。
周宁左边坐着的那个胖子姓刘,与赵家有生意往来的旧交子弟。周宁右边的瘦子姓李,也是赵家的故交好友子弟。
周宁看那刘胖子用勺子兜着肉丸,嘟着厚嘴唇猛吹气,打趣道:“刘兄小心烫着,外面凉了,里面的汤汁还是烫的很。”
刚才周宁无意中得罪他,这刘胖子故意不听周宁的告诫,吹凉之后,一口咬下去,顿时烫的直伸舌头。
刘胖子的这种吃相让旁边的李瘦子看在眼里,一脸鄙夷。周宁诧异地看到他正伸着兰花指,小口小口地吃着肉片。
刹那间,周宁一阵恶寒,心里骂道这家伙多半是个基佬,赶紧挪位置,离远点。
在女室内。
那些女人吃的比较文雅,小口吃着。每吃完一下,就漱漱口,又擦擦嘴什么的。有见识广的女子,甚至还去过东京汴梁,惊讶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火锅吃饭,就发出了疑惑。
苏媛媛藏不住话,挺神秘兮兮地说这是赵玉致的夫婿周宁所为。这下又炸开了窝,纷纷调笑起赵玉致来。赵玉致又闹了个大红脸,心里哀叹今年的梅园诗会怎么变成了这样?满含怒意地瞪了自己嫂子一眼。知道自己小姑子品性的苏媛媛毫不在意,乐呵呵地从火锅里夹了一个肉圆子讨好地放到赵玉致碗里。
女人的G点是和男人不同的。这边男室的男宾客听到隔壁女室笑闹起来一阵一阵的,气氛很热烈,实在感到莫名其妙,难以理解。
这时,铜磬又响起,到了游园会之前的预热阶段。开始命题作诗。
老太爷很满意这个火锅宴,给了周宁一个奖励的眼神。这时到了作诗的时候,他举起酒杯,笑道:“各位,何不满饮一杯?”
众人纷纷应诺,喝完杯中酒。
老太爷放下杯子,笑道:“像往年一样,到命题作诗的时候了。这次就由苏学士出题,大家写在纸上,然后一一品论如何?公认最佳者,自然有奖品,就是这个玉雕的梅花。第二、第三者也有字画或古籍奖励。”
老太爷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只见一块晶莹剔透的梅花玉雕置于其中。下面不少人立刻眼热起来。周宁也很眼热,这样的宝贝以前从没有见过,看上去值不少钱。
老太爷吩咐丫鬟把梅花玉雕拿到女室那边,让那些女眷过过目。那边的女眷看到梅花玉雕之后,自然又引来一阵惊呼。
苏学士客气了一番,站了起来,看着窗外的雪景梅花,捻须思索,似乎有了题目。他转过身对着众人说道:
“白雪覆梅花,香气难掩。诸位就以雪梅为主题,诗词不限,觉得如何?”
下面自然有拍马屁的人,也没有人敢出来反对。题目出来之后,周宁就看到大家纷纷思索起来。周宁意外地发现少部分人似乎胸有成竹,转念一想,就猜到那些人早已经备好诗词等着今日的诗会。
周宁从记忆里搜了搜,只找到两首与这个题目相关的诗词。一个是陆游的词《卜算子·咏梅》,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打油诗,不过读起来蛮不错的。
该选哪个呢?陆游的那首名气实在太大了,抄出来一定能得头名。可是后继带来的麻烦铁定一堆,毕竟自己没有真才实学,以后碰到诗会做不出来,那不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周宁心里反复做出利益衡量,最后只好选择那首像是打油诗的诗。那首诗虽然也不错,但看起来有点取巧意味,配合着以前“周宁”的学识,倒是给他人的感觉是——这小子灵感大爆发,走了狗屎运。
或许拿个三等奖也不错。周宁只好把那个梅花玉雕抛之脑后。旁边笑呵呵的刘胖子看着周宁愁眉不展的样子,一想起自己早有准备,而且蒙上了,就心里舒坦。
刘胖子看着周宁笑道:“周兄想到佳作否?”
周宁瞥了一眼刘胖子,道:“佳作不敢当,刘兄如何?”
刘胖子笑道:“勉强得了一首诗,正要去那里写下来。”
周宁“哦”了一声。刘胖子拱拱手,站起来到不远处专门写诗词的桌子上,拿起毛笔,气定神闲地写了起来。
在场的有不少人写过了。
周宁觉得是时候了,就在刘胖子写好回来的路上,他站了起来,走了过去。周宁拿着毛笔,看着白纸,定了定心,提笔写了起来。白纸上片刻后,出现了四行秀美的瘦金体字。
周宁回到自己的位置,正要坐下,却被一个小厮喊了出去。周宁随着他来到梅庐外面,问了有什么事。
“姑爷,您三叔来了。”
“我三叔?你没听错?”
“没听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