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缭绕,清香四溢,昏暗的内室,余往盘坐在床上。她如同冰雕人偶般静立不动,而口鼻逸散的寒烟却让这虚幻的感觉消散。蓦然睁眼,余往微微抬头神色莫测,将体内流转的元气引导至气海。她下床在窗边顿住,随后推开一条小缝。如同约好般默契,一只特别的玄黑纸鹤跳进余往的掌心。
余往关上窗,尝试用手捏了捏这非同一般的纸鹤,不知为何让余往生出一种危险的感觉。眯着眼余往展开灵识去试触,灵识轻而易举的穿透了纸鹤。恩?空无一物,余往愣了下,随即闪电般抽回自己的灵识。此时醒悟为时已晚,一道阴寒又兼且酷烈的剑意顺着她的灵识,长驱直入识海。
灰蒙蒙的识海陡然显出一柄小巧玲珑的细剑,直刺余往灵台上的球状灵识本体。整洁的内室突地爆发出飓风,余往青丝随风轻扬,澎湃磅礴的元气被压缩成漏斗形。识海上的灵台改变自转的速度,琉璃般的屏障嘭的张成球状,气海倒挂无声无息抵住如针的细剑。消磨,寸步不让,余往目生寒冰,如若不能击溃细剑,自己的道基恐怕就要毁于一旦。
细剑震颤要钻进屏障,可随着剑身磋磨的愈发短小,它也没成功。余往灵台的屏障远比寻常修士坚硬,屏障稳若泰山,最终细剑无奈的长鸣一声,继而溃散。奇异尖锐的弹剑声无视屏障,斩在余往球状灵识上。
咳——,余往怒极反笑,不以为意的擦拭嘴角血迹,喃喃自语:“好一个下马威啊,想要压服我吗?”她眼内神光慑人,端详着符文隐现的纸鹤。原本两人口头之约就不牢靠,在最初是余往占据了主导。如今,刚刚相见虞弘简就迫不及待的显示了自己的能力。余往若有所思,这是要让自己作为附庸为他效劳,还是有求于人反倒先发制人。
思索间,余往手心的黑色纸鹤慢慢展开,竟伸张成一尺见方的不知名布帛。她放任这玄奇的布帛漂浮在半空,四个大字跃然其上“好久不见”。对方坦然的态度,让余往有些感慨,没想到不过两年,对方的生涩变成了无耻。可惜,有求于他的余往,只能暗暗记下这一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心神一动,布帛上虞弘简的话语被余往的替代。淡白荧光闪烁,“不要同我打机锋,我只问口头之约是否还在。”
墨林城内一件静室,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打破寂静,“两年,你依旧没有长进,寡言下是一针见血的尖利。”一张布帛漂浮在一个少年面前,将对方精致冷漠的眉眼映的分明。
沉默的等待,余往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需要同这位翻脸不认人的“同乡”的合作,自己实在缺乏信息渠道。
布帛上信息一字一字的跳出,虞弘简没有直面回答,反而说明了番剑关情况。“剑关,常驻南地万林境边境的玉门关,是妙庭最大的剑修宗门,又称剑关。剑关传承有序,独来独往,地位超然。门内剑修多性情古怪偏执,较少与其他宗门弟子交好有些修士感慨,妙庭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剑关,‘每逢大事,必有剑关。’便是出于此了。”
余往心道这便算是承认的口头约定吗,转念一想索性自己也没有长久之意。念头微动,真诰的信息也是跃然帛上。
“真诰的消息,你想必也掌握不少,毕竟你很关注真诰宫。”说道这,余往想起还真会上虞弘简的失言,刺了他一句。“真诰朝令夕改,行事没有法度,首座之间似乎暗潮涌动。最近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
虞弘简直起身,在静室里踱步,检索脑海里的信息,恍然有所悟。
“原来如此,剑关有真君言,临北真人叛出宗门时带走了一部分至关重要的传承。天魔的蛰伏似乎也与真诰宫有关,呵,内忧外患。”余往刻意忽视虞弘简言语里的幸灾乐祸,默默的把这些信息放在心中,覆巢之下无完卵,若真是万年基业倾颓,自己也要有所觉悟。
剑关真君不是威名赫赫的人物,便是深藏潜修的大能,余往垂目捏着手指,虞弘简是怎么搭上线的。犹豫半晌,余往还是决定先把要紧的信息交换一下。
“剑关此行是为了什么?”布帛上字迹立显,看来虞弘简对这个问题早有腹稿了。“蛮荒境的动乱不仅仅是为数众多的天材地宝,也有鲜为人知的秘府洞天的原因。祁连山脉的异变,便是一个秘府出世的征兆,通天贯地接云塔。接云塔第一次出世是一千三百年前,随着时间推移,接云塔开启后,禁灵禁元法阵会层层解封。也就是说出世之后,将有数个时辰,会是低阶修士的乐园,也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秘府,余往心中一动,大能的身家大多在其秘府中,哪怕得九牛一毛。毫不客气,余往直接发问:“看来,需要我的时刻到了?想必你也不过存思期的修士,联手?”
虞弘简抿着唇,初见的时两人两看相厌的场景浮现于心头,若不是自己无法信任别人,怎么会找到余往。
“的确如此”哪怕隔着不知多远的距离,对方不爽的心情几欲透过布帛传递给余往。她快意的挑挑眉,哪怕是以下乘方式扳回点局面,自己也要舒口气。在这几句看似顺利的对答中,余往是发问者更是索取者,今日索取明日必还。所以,她反而是两人中颇为被动的一个,很有可能被虞弘简牵着鼻子走。
没什么好说的了,余往抛出了自己心中最后一个疑问。“还真会上,剑关并没有派人参与选拔,你是怎么进入剑关的。还知道如此之多隐秘的消息,并且至少同一位真君有些渊源的样子。”
布帛上余往的发问好久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正当她要放弃时,布帛上又烧成一行字来。
“祖上同剑关某位真君有旧,而且我足够卑鄙无耻。我们往后便依托千里帛来联系吧。”余往瞧了瞧布帛上最后那句颇为奇怪的话,思索着欲卷起布帛。
上面又显出一行小字,“你一身勥骨头,要不早早打磨好不漏锋芒,要不永远不要试图改变它。”余往将布帛收在纳虚符内。
虞弘简用元气弹出一道光,仔细收了千里帛,推开静室的大门走了出去。
余往又点燃了安息香接着那抚慰人心的气味,消化今天虞弘简话里蕴含的海量信息。
一夜倏忽而过。
阳光映射着厚重的城墙,一道道遁光掠过。自今日起,剑关的弟子入住墨林城,墨林城内的散修联盟,被真诰长老要求协助示意,正式加入执法队,开始巡查事务。
剑关的剑修虽然性情古怪,可少年少女的本性却还没有完全磨灭。余往随李师兄停在一家规模不小的宝阁馆,处理违规修士。突然,一声清脆的呼唤,让她留心起来。
“弘简师兄,你瞧这个,这是北地特有的符箓吗?”余往用余光扫过,是一个少女,眉眼清正,落落大方。她言语里的亲昵,明眼人都了然,可贵是,对方依旧不羞不怯,眼含笑意的样子十分美好。
余往同被称为“弘简师兄”的少年擦肩而过,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虞弘简语气清淡的回应师妹:“我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