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轩走马上任,原本想着吕家事务必然繁杂,但干了上才知道,虽说衣食住行项目不少,但都有专人负责,他这个管家只要统筹规划一下就成,真正需要他上心的是核账。
吕家是大宅大户,家里的花销大,开的店铺每日都有钱进进出出,必须得有一个仔细的人监管着,每日一查账,每月算收支总额。吕文见王轩人品忠厚却又不失机敏,所以才邀他来管账。
这可苦了王轩,他虽说学过基础会计,但毕竟是电脑时代的学生,打算盘的学问早就扔给小学老师了。不会用算盘要应付诸多的账目实在太麻烦,王轩回到星乾斋向林艳楠诉苦,没料到小姑娘竟会打算盘,手法还颇为熟练。
一问才知道,林艳楠自幼随父习武,随兄学文,虽说不是什么才女,但也算识文断字,这打算盘的学文,也是从哥哥那里学来的。
王轩不免心中感叹,他的大舅哥原来是文武双全的人物呀,可惜现在不知人在何处。
王轩只是心里想,却不说以免林艳楠难过。知道自己的娘子能理账,王轩干脆就把那些账本都搬回家,一边向林艳楠学打算盘,一边一起核对账目。
夫妻俩忙了几日,这个月的账目总算理得清晰了。这账越算,王轩却越纳闷,大面上看没有什么纰漏,但只要仔细一些就能发现漏洞。
比如说今冬的棉衣,账上说的是宅中下人一人两套,但实际购买的数量却不止。王轩心思仔细,断案摸神器的时候,他粗略计算过,吕家的下人肯定比报账的人数少一些。
冬衣只是一项而已,还有些不引人注意林林种种的杂项,算起来虽然款项不大,对于吕文简直就是九牛一毛,但假账确实有。
王轩将自己的疑问告诉林艳楠,林艳楠听了抿着嘴秀眉微皱问道:“相公,要是像你说的那样,我们要不要告诉老爷?”
王轩摇了摇头道:“薛正在吕家也干了几年了,以他的精明,查账不会看不出问题,却视而不见,其中肯定有一些蹊跷,这事暂时还不能惊动吕老爷。”
林艳楠见丈夫为难,忽然想起一个人,急忙说道:“相公,你不如去问问顾大爷。”
这位顾大爷就是顾大娘的丈夫,名叫顾文伦,据传以前做过官,职位还很高,但不知何故辞官不做了,带着老婆来到沛县务农,男耕女织不问世事。
王轩与顾文伦见过几次,聊了些家常,只是觉得这位老爷子太深沉,心机藏而不露,有些令人难以捉摸。不过越是这样的人,往往越有高见,林艳楠的话算是提醒了他,王轩准备了些礼物,带着直奔顾文伦的家。
传说中曾官居高位的顾文伦,却没有多少钱,平日里又懒散,地上的收成不怎么样,要不是顾大娘做衣服的手艺好,家里恐怕就揭不开锅了。顾文伦的房子就在王轩的草屋旁,比起王轩的那个蜗居,只不过多了几块砖头而已。
王轩敲门问道:“顾老伯在家吗?”
顾文伦开门见是王轩,脸色一沉,侧身让路也不说话。王轩甚是尴尬,却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顾文伦,只得拎着东西进屋,也不敢坐,躬身施礼道:“晚生王轩打扰了。”
顾文伦睨了王轩一眼,语气甚是冰冷道:“这不是王管家吗?怎么有雅兴到老朽这破草屋来了。我这里可比不了吕老爷的大宅,别委屈了先生。”
王轩听出这话透着不满,赔笑道:“顾老伯说笑了,我此来是有事相求。”
顾文伦“哼”了一声道:“你如今有了吕老爷这个靠山,还有什么能求到我这个穷老头子的?”
王轩满是尴尬,局促的不知如何是好,脸涨得通红。顾文伦见他这样,心中不满化解了一些。这位老先生看王轩长大,喜欢这个孩子老实厚道,但又觉得太软弱缺少男子气。这次王轩重病好了之后性情变化不小,虽然仍不乏憨厚,却多了几分硬朗与机灵。
顾文伦深谙官场之道,原本想指点着王轩走仕途,没料到他去了一趟吕家就成为吕文的管家。顾文伦觉得王轩不思进取,与那些小人驵侩为伍,这次见王轩登门拜访,不免期许越深责他越严。
顾文伦背手踱了几步,良久才轻叹一声坐下问道:“王轩,你还准备参加国考吗?”
王轩这几日忙着核账,书也没怎么看,顾文伦这一问,他才想起来。
“当然要考,顾老伯,我在吕老爷那里做事,也是为了让艳楠过得好些。您老知道,她跟着我受了不少苦,我这心里有愧呀。”
王轩这番话触动了顾文伦的情肠,他想起天南海北追随自己的妻子,由重茵而卧列鼎而食的俏丽官太太,成为每日缝缝补补洗洗涮涮的苍老妇人,他何尝不是和王轩一样心中愧疚。
顾文伦眼圈有些红,拍了拍王轩的肩膀道:“你坐下吧,有什么事情为难了?”
王轩把查账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顾文伦:“晚生觉得此事有玄机,但又不知如何处断了,还请老伯指点迷津。”
顾文伦想了想反问道:“你原本打算怎么办呀?”
王轩答道:“我想把下人们都召集起来,告诉他们以前的就既往不咎了。从我上任后,不得再有人在账目上耍小聪明,以身试法者送到官府处置。”
顾文伦纵声大笑道:“王轩呀,王轩,若是如此行事,我保你这管家做不到半年。”
王轩一脸诧异道:“老伯,我这是秉公办事,难道还有错吗?”
顾文伦收起笑容,起身走到窗前,酝酿了一下缓缓说道:“王轩,想要解开这件事,你要先听我讲一个故事。
以前楚国有一位官员,他从地方官做起,两袖清风勤勤恳恳,最终官至将作少府,掌国家建筑事务。就在他高升后不久,王宫失火烧毁了几座宫殿。楚王下令重建,这件事自然要由将作少府承办。
按照规矩,王室工程,要先由石室令、东园主章令以及主章长等下属官员报预算,将作少府审核后呈报楚王。
这位将作少府办事极认真,又在地方办过差,对工程大大小小的花销都心知肚明。看到下属报上来的数额,就知道远超应用之数。
他不辞辛劳自己作图自己算,最终呈给楚王的工程所用款项仅为下面报上来的一半。宫殿建造期间,他日夜监工事事操心,竣工时所用花费甚至比他的预算还要少了些。”
说到这,顾文伦情绪有些激动,他停了停问道:“王轩,你认为这位将作少府接下来会怎样呀?”
“他为官清正,应该大加褒奖,必获重用呀。”
“褒奖?重用?”顾文伦语气透着凄凉与不甘,“我告诉你,他之后屡遭排挤陷害,只好挂冠隐居才保住一条命呀。”
王轩恍然大悟道:“这位官员就是您吧?”
“正是老朽,”顾文伦的口气寒冰般冷酷,“你知道为何会如此吗?凡是国家工程无不是雁过拔毛层层盘剥,我那样做等于断了同僚下属们的财路,他们怎能容我?
你可能以为我至今还是心怀不满,其实不然。起初,我也是痛恨那些墨吏脏官,但后来见识多了一些,才明白这其中的奥妙呀。”
王轩听得聚精会神,但顾文伦却有意卖关子,喝了口茶若有所思。王轩急着听下文,见顾文伦不说了,连忙站起来给老爷子添了茶奉上。
顾文伦微微一笑,继续说道:“王轩呀,我讲这些陈年旧事,是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小到建一间房,大到治国平天下都是如此,事情不能做绝,凡是要给人留后路。你就拿如今的吏治来说吧,要比以前好了许多,但却隐藏重大危机呀。
你是读过秦律的,这秦朝对官员管束甚严,细致到连官府所用马车养护所需油与胶的量都有规定,还有其他这样或那样的规矩,一年四次考核,若是稍有纰漏,轻则罚俸重则罢官为奴。
如此一来,官员们只能靠着俸禄和地方财主们的一些孝敬苦巴巴的过日子,虽说也是吃穿不愁,但辛辛苦苦当上这个官,就是为了这样?无利可求,官员们就会与皇帝离心离德,一旦国家有乱,这些人就会反戈一击。
所以说,要是贤明的君主,会给官员留余地,默许他们一些见不得光的收入。这样一来,官员们有好处,自然就会对皇帝忠心。官场牢固了,国家也就好治理了。当然,凡事必须有度,若是这官员贪得无厌对百姓敲骨吸髓,皇帝也坐不稳。”
顾文伦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有些扯远了,还是就事论事吧。你这账目摆明了有人做了手脚,但你不必计较。
账目上的漏洞必然与一些能用钱的人有关,比如吕家和店铺负责采买的。这活不好干,费力还要搭着小心,如果一点油水没有,谁愿意做?
这些钱在吕文那里不值一提,但对于底下办事的人来说,却是不错的收入,他们办事会更加卖力以免丢了自以为的肥差,对待明知有人动了手脚,却不斤斤计较的管家,少不了一些孝敬,大家都有好处,何必将事情捅破呢?
做事要留有一些余地。你如果严查此事,吕文未必感激你,因为这是你份内的事,而那些利益受损的人势必记恨你。日后你做事会处处受阻,弄不好还会被他们下套。我劝你还是睁一眼闭一眼,只要不太过分,就不必太较真。
况且,我料定吕文也是清楚手下这些人的所作所为的,正如我刚才说的,治国与治家是一个道理。吕文用这些小恩小惠笼络人心,你要是秉公办理,反而让他笑话了。
当然,你也不能完全当不知道,让他们看轻了你。只需偶尔对那些弄虚作假的提点两句,这些家伙很是精明,一点就明白。”
顾文伦话对王轩如醍醐灌顶,心中的那些不解与烦闷一扫而光。两人畅聊一番,直到顾大娘做衣服回来,天色已晚,王轩才告辞。
回到星潜斋,王轩轻推院门,蹑手蹑脚的步入院内,他心想林艳楠若是已睡下,别把她吵醒了。抬眼一望,卧室内烛光闪烁,王轩心中一暖。
林艳楠正在想心事,这几天吕婉柔不时就提起王轩,柔声细语的说着说着就红晕上脸。林艳楠心中忐忑,虽然知道吕婉柔这样的千金大小姐,应该不会愿意给一个穷书生当妾,即便她想,吕文也不能答应,但吕婉柔性子刚烈,一旦真是动了心,事情就难料了。
林艳楠扪心自问,无论样貌还是家室,她都比不上吕婉柔。王轩是才貌双全翩翩公子,如今是吕老爷的心腹,日后若是再发达,少不了纳妾的事。相公对自己已经够好了,不能得寸进尺,只要自己尽心服侍,即便相公真的讨了小老婆,也不至于对她不理不睬。
正想着,王轩推门进来,林艳楠急忙笑盈盈的迎了上去,接过王轩脱下的棉袍,打水伺候丈夫洗脸更衣,跑到厨房热饭菜,像只快乐勤奋的小鸟,在王轩身边飞来飞去。
王轩春心萌动,伸手揽住林艳楠的细腰,将小娘子抱在腿上。林艳楠顿时羞红了脸道:“相公,可别这样,让人看见了。”
王轩嘿嘿一乐道:“这院子里就你我二人,谁来看?再说,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夫妻在自家屋内亲热一下,有何不可。”
王轩说完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袱,拉着林艳楠的手打开,只见里面是从里到外全新的女子衣裙,还有心衣披风。
自从上次在茅屋见到吕婉柔,王轩心中就有一个结。人家大小姐衣着华丽,自家娘子却只能穿打补丁的旧衣。吕老爷为人慷慨,聘王轩为管家后,先支了一个月的工钱。王轩瞒着林艳楠,请顾大娘做了一整套,这次去顾家正好拿了回来。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林艳楠还是碧玉年华的少女,之前家中贫寒丈夫又患病,哪里有钱置办新衣。如今丈夫身强体健,当上了这大宅大户的管家,第一笔工钱就是给她做了新衣裙,林艳楠心中有说不出的甜美。
林艳楠从里到位换上新衣,腰带束身裙体紧窄,领口略低里衣闪现,这是秦代女子服侍的特点,穿在林艳楠的身上,往日的纯美添加了几分妩媚。见王轩盯着自己看,林艳楠心中一荡娇腮欲晕,娇美中带着腼腆,更增风致。
过去这两个多月,王轩坚守着让林艳楠过上好日子,才能行夫妻之事的理念,虽说夜夜同床共枕,却从未有肌肤之亲,比柳下惠还柳下惠。
如今王轩当上了管家,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生活比之前好了许多,至少不必为吃穿发愁了。王轩原始的欲望开始澎湃,盘算着何时与林艳楠鱼水之欢。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心情好,娘子又是新装上身,此时不破更待何时!
王轩浴火喷发,一把扯过林艳楠。林艳楠感受到丈夫急促的呼吸和身体奇妙的变化,知道恐怕今夜要水**融了。与两个月前不同,那时候林艳楠更多的是惊恐,如今则是紧张的同时有充满期待,她渴望成为王轩真正的妻子。
烛光摇曳,罗帐轻纱,宽衣解带,朱唇紧贴,鸳鸯戏水共赴巫山云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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