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竹顿时花容失色:“我家老爷怎么会激怒圣上呢?我要上殿面君。”
黄冕赶忙拦住,他本来是请福琪赴宴的,若是将云竹也带了回去,当面质问胡亥为何要将王轩关起来,胡亥非把他杀了不可。
黄冕反应机敏,赔着笑脸道:“夫人,听卑职说,圣上正在气头上,若你此时觐见,不但救不了丞相,反而会让天子更加生气,怒火之下万一施了极刑可怎么办。”
云竹听黄冕这话不无道理,更急的不知所措,黄冕赶忙接着说道:“夫人别急,说句不恭敬的话,天子与丞相情同手足,这次是一时生气,公主殿下与圣上说两句贴心话,讲两个笑话,气一消,丞相兴许就没事了。”
云竹扯了扯福琪的衣袖,低声道:“福琪,这次你可得帮我。只要我相公没事,你想出宫玩,包在我的身上。”
福琪得意的眨了眨眼:“放心,云竹姐,这事我管定了,皇兄怎能乱杀忠臣呢,我去问问他。”
在回宫的路上,福琪思来想去也不明白胡亥为什么要将王轩下狱,见黄冕跟在身边,于是问道:“王轩究竟犯了什么罪?”
胡亥担心扰乱军心已经下了严旨,方才在殿内的无论宦官还是侍卫,都不可泄露关于王轩劝说不往巨鹿派兵的内容,若是走漏了半个字,处灭族。
黄冕自然不敢说,敷衍道:“臣是伺候主子的差事,不懂国家大事,只是听圣上与丞相争论一些政务,言语不和吵了起来。”
福琪撇了撇嘴:“皇兄总说我刁蛮任性,我看他也挺任性的,君臣之间意见不合是常有的事情,就为这个将丞相给打入天牢,显得多没气度。”
黄冕没法接这个话,只能装聋作哑。福琪却并不停口:“我问你,听云竹姐说,王轩曾为救过我皇兄的命,差点被一刀捅死?”
这是确有其事,黄冕回答起来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这是真事,臣当时就在现场,还有元修元震两位大人也都亲眼目睹,许多侍卫都可作证。行刺的是原来的咸阳令阎乐,动手的时候大家都没留神,若不是丞相以身挡刀,后果不堪设想呀。”
福琪停下脚步,撅起小嘴:“这样忠心耿耿的大臣,皇兄怎么这样不分青红皂白肆意妄为呢,我得给王轩做主。”
黄冕跟在后面,苦笑着摇了摇头。
胡亥正拿着酒杯把玩,思绪万千,他一直认定王轩忠心不二,可这次竟用这个法子骗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简直拿他这个天子当猴耍。
胡亥越想越气,福琪这时候闯了进来,也不施礼,直愣愣的问道:“陛下,您干吗将王轩关起来?”
胡亥一听就知道是黄冕走漏了消息,狠狠的瞪了黄冕一眼,吓得这位大总管冷汗直冒伏地叩首。
福琪面带温怒:“不管他的事,是臣妹拿刀逼他说的。臣妹就是想不明白,皇兄为什么将那样的忠臣打入大牢,若是父皇还在,绝不会允许你这样胡来。”
福琪自幼和胡亥一起长大,亲密无间,即便胡亥如今已贵为天子,福琪嘴上仍没有把门的,想到哪就说到哪。
不提嬴政还好,一说“父皇”二字,胡亥想起那块石头就火大了,怒斥道:“福琪,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说话如此放肆。国家大事,岂容你这小毛丫头插手,快给朕出去。”
福琪从未见过胡亥对她发脾气,委屈的眼圈泛红,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来,转身就走:“你现在是皇帝,我不配和你说话,我这就回蜀郡去,免得在你面前碍眼。”
王轩被关在天牢内,这地方他比较熟悉,之前卖爵换粮囚禁过不少富商,没料到自己也有住进来的一天。
狱吏们不知道王轩犯了什么事,只是听说是天子下令关进来的,并没有说撤他的职,王轩是带着丞相的头衔蹲监狱,狱吏们不敢怠慢,给他安排了一个还算干净的狱室,茶饭伺候的很周到。
可王轩根本没有心思吃喝,愁眉苦脸的暗骂自己愚蠢,想出一个馊主意结果自讨苦吃。平日里与胡亥相处已经赔着小心,即便胡亥一口一个二哥叫着,他也未曾有任何失礼之处,可还是一个不留神犯了胡亥的忌讳。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王轩这才深有体会。与常人相处共富贵易共患难难,与天子相处,却是共患难易共富贵难呀。
王轩感觉这次祸闯大了,看胡亥暴怒的样子,恐怕难逃一死,可他这么一死,会不会连累林艳楠她们,还有大秦难道就真的逃不过灭亡的结局吗?
王轩正在胡思乱想,牢房门开了,黄冕前面带路,躬着身让进一个人。王轩借着微弱的烛光打量一下,忙站起身来:“罪臣参见公主殿下。”
福琪莞尔一笑:“王轩,你不必拘礼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只能呆一小会,否则这位黄大人就要吓死了。”
黄冕在一旁哭丧着脸道:“公主体谅小的,若是圣上知道我带着您来这,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福琪脸色一阴:“别提我那位皇兄了,人家好心劝他,却被他骂了一顿。你先出去吧,若是皇兄追究,都由我顶着。”
黄冕退到牢房外,福琪这才换了笑脸道:“云竹姐她们很担心你,但她们进不来,就拜托我来了,你究竟怎么得罪我皇兄了?”
王轩听福琪这样问,知道胡亥没有向她提起巨鹿的事情,看来胡亥是不愿将此事公开,只好苦笑道:“此事一言难尽,总之就是王轩犯错欺君,罪有应得。”
福琪见王轩也不讲明,愈发奇怪,但时间有限,她只好换个话题:“我来这一趟也不容易,你有什么话要带出去吗?”
王轩赶忙躬身一礼:“公主,罪臣有两件事。这第一件吗,请代臣向圣上禀告,若是巨鹿战况不利,要尽快收兵,命李由据守荥阳函谷关沿线,不要出击只需死守。武关的守将必须用忠诚勇武之人,罪臣以为,元修元震兄弟中选出一人可以胜任。
只要函谷关和武关守住,刘季项羽的反军就奈何不了咸阳。咸阳屯粮足够支用,刘季和项羽相互猜忌,假以时日必然会反目,待其内讧相互厮杀,可联络刘季共灭项羽。只要除掉了项羽,刘季就不足畏惧了。”
福琪呆呆的望着王轩,半晌才道:“你如今大难临头,还想着这些事?”
王轩轻叹一声:“滴水恩涌泉报,王轩原本是一介寒微书生,幸得天子提拔,才有今日。臣自知欺君之罪难逃一死,只求公主将方才那些话转呈圣上,算是王轩死前为大秦尽最后的微薄之力吧。”
福琪听着很感动,愈发觉得王轩是难得的忠良之臣:“你放心,这些话我一定转达给皇兄。你不是说两件事吗,第二件呢?”
王轩触动心事,垂下头哽咽道:“臣死期将至,请公主帮忙保全臣的家人,艳楠、紫萱和云竹,她们跟着我没享什么福,反而吃了不少苦,若是这次受了牵连,臣死不瞑目呀。公主是圣上最亲近的人,臣求公主为云竹她们美言几句,好歹保住她们。”
这如同遗言的两段话,王轩没有一句为自己辩护,而是心系大秦和家人,福琪觉得心中一暖,这可真是忠义纯良的男子呀。
福琪想着想着红晕上脸,秀目扬起与王轩恰好眼光相撞,福琪感到心跳加快脸上发烫,羞涩的将身一扭,有些倔强又有些不舍的说道。
“你是个好人,我不会让你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