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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溃决(四)

夜色深沉。

梁钟鸣没有回酒店,他去了山麓的别墅。从车库里缓步出来,他没有走檐下的那条小廊,而是沿着由草坪铺成的小径绕了个大圈,然后回首望向夜色中的别墅,寂静无光,仿佛无人居住似的,若非周围交错点缀着的几盏灯散发出来的光影,这庞然的建筑在黑暗中实在难掩森然诡异。

房子是几年前就买下的,当时过来建厂,有个搞地产的朋友以半卖半赠的形式给了他——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朋友,他帮过那人一把,对方一直想找机会回报而已。

他极少来住,在C市总是来去匆匆,而这里又是如此大而空旷,一个人的时候,那种落寞会油然而生,所以宁愿住酒店。

有一阵,他曾计划举家迁来C市,以远离那个令他憋闷的环境,然而景玲不愿意,她讨厌这里潮湿的气候,尤其是冬天,阴冷得令她难以忍受,宁愿长年呆在四季宜人的南方,反正生意上的事不用她操心。

他没掏钥匙,上了台阶直接按铃,等了片刻,门开了。

“梁先生。”开门的陈阿姨掩住哈欠,恭谨地给他让路。

“姚小姐呢?”他走进去,将车钥匙等物扔在几案上,然后脱下风衣,递给陈阿姨。

陈阿姨赶紧接过去,轻声说:“已经睡下了。”挂完衣服转过身来,看见梁钟鸣正往楼梯上走,她眨了几下眼睛,立刻恢复了之前的低眉顺目,关了灯,很快退到自己的领域里去。

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抬手敲了敲门,也许敲得过于轻柔,里面没有反应,他略一踌躇,握着门把手稍一用力就按了下去,门顷刻间被推开。

电视机还开着,几乎没有声音,房间里光线昏暗。伊楠穿着一件粉绒睡衣,侧着脸趴在枕头上已经睡着。一只捏着遥控器的手半垂在床沿,仿佛随时都有掉到地板上去的危险。

梁钟鸣没有走过去,站在门口审视着床上的伊楠,已是隆冬,又在山上,夜里寒气重,她却连空调都不开,被子也没好好盖着,一副任性孩子的作派,他移动的双眸越来越柔和。走到床柜前,拾起浅灰色的遥控器,把空调打开,短促的调控音没有惊动熟睡中的伊楠。

他又想上前给她掖掖被子,脚却怎么也挪不开步,离得太近,他怕自己犯糊涂。

目光掠过她早已卸掉石膏板的腿时,心彻底安定下来,看来她是真的没事了。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回过神来时觉得自己有点傻气,嘴角牵动了一下,他转身,准备离开。

遥控器跌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同时震动了两个人,伊楠仰起脸,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门口那个熟悉的背影,她愣住,“你来了?”

梁钟鸣只得滞住脚步,回身答应她,“过来看看你,吵醒你了?”

伊楠已经在床上坐起来,嘴上却道:“没有。”

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手按在门把手上,又朝她笑了笑,“那你早点休息吧。”

伊楠望着他,还象在梦中似的,没头没脑地说:“明天我就回去了。”

他愣了一下,这次却没强留,点点头,“好。”

两人隔着一定距离相视沉默,暧昧开始在空气里发酵。

梁钟鸣先清醒,干咳了一声,“你睡吧,我走了。”

“嗯。”

他打开门,忍不住又转身,见伊楠还呆呆地看着自己,他的心开始不规则地跳,声音放沉了些,像个长者,“快躺下,记得盖好被子,夜里凉。”

伊楠点头,却并不照做,“你先走,我再睡。”

他抿了抿嘴,没有坚持,很快走出来,给她把门带上。

却没有立刻离开。

他倚在门框上,感觉到一股久违的热意在周身涌动。他在心里低吟了一声,醒悟过来时才发现居然是在唤她的名字。

是这静谧的夜晚让他感到格外寂寥么,所以他对她产生如此深切的渴望?

背上一松,他吃惊地转过身去,门开了,伊楠站在面前,眼眸晶亮,喃喃地问:“你怎么还没走?”

喉咙里蓦地一阵焦渴,他听到自己沙哑的嗓音,“你怎么还不睡?”

脑中蓦地滚过晕眩,再清醒时,两个身体已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她的娇躯温热香软,有栀子花的味道。血全往脑子里涌去!他忽然放弃了自律,低下头,不管不顾地去搜寻她的唇。好似柔软的橘瓣,带着难以形容的清甜,诱惑着他不断深入,贪婪地索取。

这是他第三次亲她,然而,他们都有些恍惚,仿佛已经有过无数次,否则,何以这样驾轻就熟?

吻到情浓处,他自然而娴熟地抄手将她抱起,两人滚倒在床上,身体依然紧密地贴合,用尽了力量去给予对方,欲念象卸闸的洪一样奔涌出来,锐不可挡。

“我的腿已经好了。”她在劈天盖地的热吻中含混地嘟哝。

“我知道。”他喘着气回答。

“我明天就该走了。”

“你说过了。”

“我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吗?”她的声音依旧混浊,可是奇怪,他能听清楚她发出的每一个音节。

他停下来,眸中有火焰在燃烧,“不。”他说。

从她奋不顾身推开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明白他再也无法将她等闲视之了。也许在更早之前,她就已经盘踞了他的心,只是他不敢承认而已。

他紧盯着她,声音含着颤栗,终于嘶哑地答:“我爱你。”

她眼眶一热,泪忽然下来,她终于等到这一句。

还有什么话能比这个更动听,更美妙?她忘记了所有,心里只剩了这一句,他说出来时的每一个颤音,每一个节奏,这辈子都会妥帖地珍藏在她心里。

她觉得自己死而无憾了。

他的吻渐渐脱离她的唇,游走于面颊、耳旁以及颈间,情不可抑,如燎原的火,摧枯拉朽,越燃越野。伊楠能感觉出来,他的身体正在变得炙热滚烫,仿佛烧红的烙铁,无处冷却。

他倏然间松开她,在她的头顶上方拉开一段距离,俯视着她,双眼的瞳孔在急遽收缩,喘息也毫无规则,他想说些什么来镇定自己,然而,因为干燥,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暗哑而怪异,“不早了,你睡吧……我该走了。”

他想起身,手腕却被伊楠轻轻扣住,他浑身一震,扭头望着她。

她平躺在那儿,羞涩的眼神里却溢满了坦诚与坚定,有一种绝然的哀艳,他一时无法承受,赫然背过身去,半晌,才艰难地开口,“你会后悔。”

“不会。”她轻轻地回答。

他的心头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有热浪泛滥开来,可是,他不得不硬下心肠来道:“伊楠,我什么都给不了你,总有一天,你会怨我。”

伊楠松开他的手,却慢慢坐了起来,她用双臂从背后轻轻圈住他,将面庞紧贴在他坚实而温热的背上,听着他激情澎湃的心跳声,她闭上眼睛,轻轻微笑。

“永远都不会。”她深情地说。

有人说,爱情是一场让人头昏脑涨的疾病,就像发烧。伊楠觉得形容得真贴切,此时的她,不仅热得厉害,还疼。

然而,即使是癌症,她也无怨无悔。

梁钟鸣望着伊楠紧蹙的眉头,既歉然又心疼,他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唇,低声道:“觉得痛,就咬我的手指。”

她脸色惨白,向他虚弱地绽开微笑,摇了摇头。

她在他的身下显得异常瘦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一声不吭。她并不享受这种过程,只是在向他奉献自己,以她的方式。

罪恶感忽然侵占了他整个心脏,他清醒了些,陡然间与自己的“贪婪”撞了个正着,理智回复的瞬间,他的心猛然间抽痛,禁不住呻吟出声。

她睁开眼,看到他难过的表情,不明所以,软软地伸手抚向他的脸,他不忍看她,俯下头去,吮住她的同时狠狠闭上了眼睛。

什么也不再想,即使是迷失,一生也就这一次,他会补偿她,随便做什么。

激情散去,他们并肩平躺,谁也没有说话。

他问自己,为什么会感到痛苦?

一个声音在轻轻回答,因为心中尚有廉耻。

他想,如果真的有地狱,自己是不是应该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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