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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没有做不完的梦,只有醒不早的人

中戏的气质与老北京的胡同文化相得益彰,青藤环绕让人相信它无法败絮其中。古朴浓郁,青瓦灰砖的艺术殿堂,温馨而可爱的中戏小院就是中戏人的家。若在中戏校园大步流星,将它纵贯只需两分钟。不管你放慢步速用十分钟走完校园是给自己陶冶情操的机会还是给中戏人面子,你都会舍不得离开。因为袖珍,才觉没有地方藏污纳垢。

走进中戏,你的第一反应不会是“这就是巩俐,章子怡,陈道明,姜文等的母校”,而是“这就是中央戏剧学院。” 你甚至会因为你讨厌的明星原来是中戏人而改变对他或她的看法,这样环境培养出来的人,不会是自己所讨厌的那种样子,一定是自己误读了。

毕玺入学时,老师讲了这样一番话:

中戏表演系不是你们招摇过市的金字招牌,而是求学途中的短暂荣誉。进了表演系不等于踏入演艺圈,更别说娱乐圈了。表演系不过是个专业,你们也是普通大学生,毕业后所从事的工作也许会与本专业无关。

把演员当职业,和医生、管道清洁工等一样的职业。医生在给人治病时要是盼着碰着个大病患从中捞一笔,名利双收,又悬壶济世又日进斗金,他肯定能害死人。艺德一如医德。没有哪个通下水管道的,希望管道堵得人神共愤,他通开后从此扬名立万。对他来说,活儿越轻松越好,不脏不臭才好呢。演员的身份,不过就是一个饭碗。

每个人的戏路都不同,不要生搬硬套。生活才是最好的老师。在演戏上,要做加法,加到爆发点。这个加法,就是积累生活经验,揣摩各种人物的心态,感受灵魂。在生活上,要做减法,是所谓返璞归真,不要贪名图利,被光环蛊惑。

表演和做人一样,不能模棱两可。你不能演得又像西瓜又像芝麻。不要崇拜偶像,也不要牵强附会。说哭就哭说笑就笑,收放自如是演员的基本素质。但很少有人看出控制情绪的本质,是不迷失自我。在充满雕饰的浮夸圈,攀比和跟风让焦虑得以四处流窜。更多的人是因为压力过大而堕落,通过对某种东西上瘾来转移精神寄托,逃避现实。那些让你们前赴后继的光怪陆离,是编造神话的地方,更是童话粉碎的地方。你们中间若有人某天备受瞩目,在双刃剑上要保持平常心,该怎么活怎么活。我希望你们忠于自己,真诚待人。

你们是来学习的,不是来混圈儿的,切勿本末倒置;思想迅速窜红容易走火入魔,不要急功近利,误入一夜成名的歪门邪道。零绯闻,零走光,零是非,零不和,零床戏,零炒作的艺人的是零。但德艺双馨的艺术家可以不只一个。

表演系的学业不轻松,宽松是相对的,表演对围城外的人来说是玩是娱乐,对该系学生来说是课业。小学生喜欢上户外观察实践课,长大后站在大街上盯着人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毕玺读大一时,六点起床出晨功练嗓。上午两堂课从8:30到11:45,下午两堂课从13:30到16:45。之后忙于声乐,台词,形体,表演这四门专业课的课后作业。跳舞出身,形体课自然不在毕玺话下。她声乐方面的素养相对较弱,即便日后不会唱音乐剧,但毕玺还是下了很多功夫。毕玺在台词方面对自己的要求最为严格,唯有精益求精才能让她安心。她声台形表的综合成绩是班级第一。

其他院校的学生抢图书馆的座位,艺术院校的学生抢排练室的场次。不管学校有没有大一大二的学生不能外出接戏的规定,学生们也没有时间和精力跑剧组。有时导演或剧组找上门,他们也明白当务之急不是盲目接戏,而是安心在学校上课。别以为在中戏能随便搭讪到姑娘,她们在宿舍,教室,食堂,排练厅中四点一线。别以为在社会活动中钓帅哥的姑娘出自她们,她们真没时间。业余时间几乎都贡献给表演课的作业了。每人每周都要交出一个小品,这最需要工夫和心血。当年章子怡和刘烨交不上作业,就跑去后海哭。从打磨剧本到选景定角,都是团队作业。这次你是我的主角,下次我是你的配角。他们走出校园后,也明白资源和平台需要共享,彼此介绍机会人际关系才能像活水流动。表演系学生的联欢活动精彩绝伦,每个人都才华横溢又各有专长。毕玺师哥的绝技是模仿******,此招一出无人能争锋。

让学生又爱又恨,喜忧参半的就是表演课了。课上练习妙趣横生,雷人的,无厘头的,不着边际的,各种出乎意料的剧情比比皆是。学业不精的人经常笑场和冷场。表演时,有人抹不开,不经意就背台;有人没有舞台感,像在闲扯;有人容易笑场,抗干扰能力差;有人上台就石化,木讷一阵后,本该由肢体和表情展现的情绪都直白地背出来了;有人在台上的想象力无限发散,不仅违背人伦,还违背了自然规律;有人善忘台词,要么自己瞎编,要么在舞台上晃来晃去说不出话。还有两个人演着演着,谁也不知道对方在干嘛。还有人无法入戏后,就弃对方于不顾了……千奇百怪,悦目娱心。

课上会做表演接龙,做其他激发潜能释放本性的游戏。比如老师有时会让同学们随意招展流窜,尽显千姿百态。他随意喊停,大家便瞬间静止。联想对方造型,或编故事或搭档即兴演出戏。表演完,老师让同学在给予尊重之前先议论苛责,这锻炼了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和反省能力。容了众目睽睽之下被指指点点,心胸也更加开阔。

为了锻炼学生,老师不会让他们演极端的人物,特点越鲜明越好把握,越司空见惯的越难以再现。即兴表演是最好的训练方式。比如一男一女两位同学正在台上演吵架的情侣,老师会突然让一学生横躺在他们中间;几个学生正在演一家人吃饭,突然有个学生上来敲门说有快递……故事怎么进行,台词怎么编,我该怎么办,这三个问题要求人瞬间调动情绪和肢体。用心体会对方给出的情境,带动彼此,积极地回应是持续互动的前提。语言要有行动性,行动要有目的性,否则会缺乏表现力。

多数人在徒手表演时会心虚,毕玺则是要适应道具。没有百利无一害之事。不需依据就能过强塑造,让她的合作能力有点差。很少有人主动找毕玺两人一组搭戏,尤其是女生。一是她成绩太好,班里无人能在演技上匹配她;二是她挑戏,她不会委屈自己。集体表演中,别人比她自己更不舒服。有她在,别人的戏份自然就少了。她单独表演时天马行空魅力无穷,在集体表演时则有些滑稽,因为太过突出。只要有表演,毕玺就像是压轴出场的重量级嘉宾,牵动着所有人的期待。老师曾说,毕玺现在的状态你们学不来,因为她在表演上已经过了自作聪明的阶段。想要进步的快,就找毕玺搭档即兴表演。老师也担心毕玺的合作性较差,她告诉她要做一个“有口碑,无身价”的人。

一次表演作业:从菜刀 ,枕头,自行车,毛笔,方向盘这五样道具中任选三样,两个人一组演一个情景。

彭湃与李沁扮演了一对八零后夫妻。老婆尽量放轻菜刀切菜的声音,给老公准备好丰盛的早餐后用枕头拍他起床。老公幸福得溢于言表,开车上班时在方向盘上发现了一张卡片:路上注意安全,我爱你。

老师说:“故事中规中矩。表演松弛,互动不足。演员的感染力不够。想要做个及格的演员,无论能否对生活敏感起来,至少要对生活有激情。你们演得不是平淡,而是老态龙钟。”

邵一帆与方晋这两个男生演了一幕**丝男骑着自行车划了高富帅的宝马车的故事。高富帅让**丝男赔偿,**丝男说他着急去参加书法比赛,身上只带了饭钱,恳求比赛结束之后再做了断。高富帅刚被老爸骂败家子,正好满肚怨气。他从后备箱拿出枕头打**丝男,纠缠着不让他走。时间在二人争执中流逝。**丝男错过了比赛,而在这次比赛中拿第一名是他想告慰爸爸在天之灵的方式。一怒之下,他用毛笔把高富帅杀死了。

老师点评说:“人物关系明确,情节新颖,有矛盾冲突。道具利用充分。对主人公内心的把握不到位。这个故事的格局很大,可以反应社会问题,但被你们二人演绎成了个人恩怨,削弱了故事本身能带给人的反思。”

吴绮莉和王然饰演一对女同性恋。二人热恋时,吴绮莉用毛笔在王然身上画画。吴绮莉劈腿后,王然恼羞成怒,用枕头将她捂死。事后,王然惊慌失措痛不欲生。她开车时出车祸,头撞方向盘而死。

老师说:“故事大胆,细节刻意,表演痕迹太重。吴绮莉过于眉飞色舞,显得王然有些迟钝。把在台上的表演和生活中比对,某些状况下允许不真实甚至可以不合理,但一定要合情。”

毕玺与王素搭档,上演了一幕人鬼情未了。王素酒驾车祸去世。毕玺把还沾着王素血的汽车方向盘卸掉,只要拥着入睡就会梦见王素。王素或哭或笑,或与她吵架或与她缠绵。一天毕玺发现她自行车的两个车轮都被偷走了。她很难过。王素出现了,他把自行车放倒,用毛笔蘸着自己的血在地上画了两个车轮。他躺下骑车要载毕玺,她微笑着躺在地上,像坐在后座上。过来一辆车,把她压死了。

老师说:“只有毕玺和王素正确地使用了道具。我给你们的是方向盘,不是汽车。通过方向盘表演开车不是不可以,但是太牵强。故事惊悚唯美。表演有张力。演员必须释放自己,物极必反,他们也定要隐藏自己。”

不出所料,这次拿到最高分的,依旧是毕玺。

老师总结说:“表演和做梦一样,都壮大了生活体验,拓展了有生之年的经历。梦是亲民的大众的,表演是奢侈的,总是那么一小撮人的活计。怎么咂摸你的梦,就怎么捕捉你的表演。人每晚都会做梦,一个晚上甚至可以做好多梦。梦比表演神奇的多,表演要受到很多制约。我反倒是希望每天都可以做噩梦。在梦中经历这一生无法经历的,是被冥冥恩典的弥偿和慰藉。在表演方面有大志向,是要做艺术家;在做梦上有大志向,才会要做巨星。梦会醒来,表演会谢幕,只是暂时脱离现实生活罢了。可怕的不是梦境,而是你在其间竟有扎扎实实的体验。南柯,黄梁,春秋,这三个词给人不执着的释然和居高临下的智慧,希望你们是有大智慧的人。”

我感冒了,你若梦见我,别靠近我,更别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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