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巧巧最近一直都很忙。
忙着寻宝，忙着替江瑕打探消息，还要忙着偶尔帮未来公公处理一下镖局事务，指使熊霸到处去忙。
这日江瑕等人来到了武扬镖局，她就以主人身份亲自接待。
于是此刻坐在江瑕面前的她，便颇有了一些当家的气势。
“小虾，你们不是去了四海镇查案子吗？怎地又跑来找我了？”轩辕巧巧吩咐下人送上茶水，笑眯眯地问着，对江瑕的到来丝毫没有感到惊奇。
“四海之行，案子是毫无进展，不过却是有别的收获。”江瑕笑着看了江云一眼，搓搓下巴道，“你家镖局的眼线很多，有没有听说些什么？”
“一条消息十两银子，价钱算是给你打折了。”巧巧爱钱本色不变，开口就是银两，斤斤计较的很。
江瑕失笑：“我怎么一点也不意外你会这么说？”
别人故友重逢，免不得一番寒暄，唯独她例外。真是误交损友啊。
轩辕巧巧给了他一个白眼：“你这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通常帮你都要付出很大代价，我这是亏了。”
这回的事确实很棘手。
江瑕笑而不语，也不反驳。
轩辕巧巧瞅了眼这个依旧爽朗的青梅竹马，再瞅了眼她其实不太敢靠近的江云，最后又瞅了眼安静坐在江云身畔微笑的华紫音。
多么……多么赏心悦目的俊男美女，又是多么纠葛的情感混乱。
无来由的就想起此刻也不知道在何处流浪的黑惜凤，以及同样情路坎坷身世更是悲凉的仇心柳。
撇了撇嘴，她快速地切入正题。
“最近闹得很大的小孩频繁失踪一事，就我所知道的情报，其实最早估计是在半年前。”轩辕巧巧看了熊霸一眼。
后者很自然地接过话茬：“大概是在黑惜凤招亲的那段时间，心柳和一个叫符震的男人曾经乔装打扮进入九秀山庄，寻找一个孩子。”
熊霸此言一出，江瑕和江云都是一怔，两人的脸色同样不太好看。
江瑕想到的是黑惜凤从那时就离家出走，至今杳无音讯。
江云却是想到那日小园一幕，一对夫妻为自己的孩子向黑庄主讨说法，那对夫妻长相平庸，举止粗俗，但是言行间却非常亲密，恩爱异常。当时他还对那位丈夫似曾相识的眼神印象深刻。
那是……心柳和符震？
“后来你们也知道，那对夫妻居住的村子被人灭了口，云大哥就是在那个地方……右手受了伤。”巧巧斟酌了下用词，又道，“在云大哥养伤其间，各地依然有小孩失踪。”
“嗯，我们重出江湖之后，这事闹得也越大。连官府都惊动了。”江瑕想起陆瑞。
“失踪的小孩年纪大多是七八岁到十二三岁，各城各镇都有，也许有些边远的地方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但是从地点看，四海、安庆、宜昌以及周边，都在偏南方一带。北方却是没有听说这种事。”
江瑕神色一凛：“没错。”
“虽然小孩陆陆续续不见，但是，每隔三个月的月中，必定会少一些年纪恰好九岁的孩子。”轩辕巧巧慢慢一字一句说，“各个年龄段的孩子虽然都有不见，但是我去那些小孩家里问过，月中不见的，都是九岁的孩童。这些小孩的尸骨，至今甚少找得到。”
“官府或者武林人甚至是我们，找到的尸体里，也很少是九岁的孩童，而且尸身大多腐烂，不太能看出生前遭遇了何事。”江瑕皱眉。
“我们追查以来，不曾真正见过被害孩童的尸体，看不出也是自然。”华紫音轻声说，“若是专门的仵作或者更高明目光敏锐的高手，应该可以看出生前死因。”
轩辕巧巧一笑道：“紫音果然心思敏捷。我有去衙门打探过，也去问过当时发现尸体的人。这些孩子，都是失血而死。”
失血而死……
江瑕脸色一白，缓缓转过头，果然见江云也是脸色铁青。
巧巧叹道：“小虾，你还记不记得江玉郎？火狐族的血就是被他吸光的。”
怎么会不记得？整个火狐族就是被江玉郎吸血屠戮至灭绝，而若湖，也是被那恶人吸食血液灵气而亡。
江瑕脸容扭曲，额上青筋暴突，两手下意识紧紧捉握住椅子的扶手，十指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江云神色淡漠，脸容无波冷静得接近透明，周身隐隐冒出了寒气。
“云……瑕……”华紫音被两人无形散发的压迫力震慑得缩了缩身子，担心地轻喃着他们的名字。
“咳，所以我怀疑，有人，或者是妖怪，利用吸食孩童，特别是九岁孩童的血，来恢复功力。”轩辕巧巧下了结论。
自从结识了若湖，又经历了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轩辕巧巧对于这种灵怪之事接受力早就较一般人要高，想得也深，“我会去查查古书，看是不是真有这种方法，要如何破解。”
知道了，了解了还不够，如何破解才是最重要的。
身为一位神偷女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孩子受害？而且里面还有熊霸认识的小朋友。
一片静默中，华紫音轻柔地开口了：“人若是修炼这种邪法，就会变成江玉郎那样的邪神吧？那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想到这种方法呢？”
“一是有野心的人。只有有野心的人，才会想要用速成之法增强功力。二则是重伤之人，身受重伤的人会想方设法重修功力。”江瑕快速地回答，“而所有会武之人，都符合这两项推测。”
但凡身怀武功之人，谁不想武功更强？若是身受重伤的人，又有几个不想重新得回自己的功力，甚至是更多？
“连巧巧也要查古书才知道的法术，会有几个普通江湖人可以得知？”华紫音顿了下，咬了咬唇继续说，“若是以人身行走江湖，又怀有非人血统的，其实也不是那么多——”
“荒谬！”江云拂袖而起。
其余人几乎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面面相觑。
华紫音这话，可是隐隐约约地指向了仇心柳。
“首先，只有我们这群跟江玉郎有关的人，才知道当年他吸食火狐血的真相；其次，心柳离开我们的时候，是在去年八月，没多久便是巧巧说小孩子开始失踪的时候；再来，心柳那会儿在神武宫所受的伤还没全好，身体相当虚弱，精神状况也不太好，她甚至跟符震走了，可见受到的刺激相当大；还有，心柳加入九方阁这些日子，各地小孩频频失踪，她却跟九方阁的人频繁地出现在相关地方，就算不是心柳，她也一定跟此事有密切关系，或许是九方阁的人利用了她，否则她为何莫名其妙就失掉了记忆。既然她不再是我们认识的仇心柳，而是一个冷血杀手，那么会做出什么来，也是难以预料的。”一口气说完，华紫音固执地看着江云，眉目间有凛然的正气，“云，我也不愿相信，但真有这种事，我们一定要抢在他们前头，制止事情再次发生，才是为心柳好。”
江云冷冷一笑，两眼直视华紫音充满了感情的双眼，冷冰冰地回答：“完全是无稽之谈。只要是知道这个法术的人，任何人都有可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并不是只有我们才知道这些事，难道你要说我爹爹和二叔也有嫌疑吗？”
“不……我没有……”华紫音一愣，连忙解释。
江云却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的话，继续用低冷又阴寒的声调说道：“心柳爱闹性子，一气起来离家出走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你有什么证据，说小孩子刚好就是在那个时候失踪，又跟她有关？我也曾经是一个杀手，我下手比心柳还狠，但杀手只听命令杀人，不会做无意义的多余之事。心柳就算多任性，她绝不会在愤怒之下，做出吸食人血来疗伤的事，因为，义母就深受其害。”
他瞪着华紫音，眼里有着冰冷的怒意：“她绝对不会，这么做。”
江云一直以来都是寡言的，安静的，淡漠的。
此刻却是一口气说了这么一番话，且声色俱厉，怒气外显。
整个大厅都被他的怒意与寒意笼罩着，众人都显得有些意外，江瑕怔愣之余，却更多了点欣喜。
云大哥还是一如既往地维护心柳，且全然不掩饰。
熊霸与轩辕巧巧相视一眼，眼里都有笑意。
“心柳一开始就是为了追查小孩失踪的事而来，她不可能是凶手。”出乎意料的，先开口的是熊霸。
“但是紫音的话也不无道理。我们虽然相信心柳，但是其他人可不，尤其她的仇人不少，当年孤苍雁与江玉郎的事闹得很大，别人也许也会有紫音一样的想法。”江瑕接口道：“当务之急，一是追查小孩失踪的真相，有了机会也要把心柳带回来。”
“可是她失忆了，又视我们为仇人，不会这么轻易回来我们身边。”华紫音蹙眉，眼眶湿润润。
江云缓了缓情绪，重新落座，语气平淡了许多：“此事不急。”
有些事，急也没有用。
虽然不肯承认，但心柳在九方阁那些人的照顾下，活得更自在了。
她不用再顾虑同伴的眼光，不用再想江家与她的恩怨，不用再委屈自己。
她更象是以前的仇心柳了。
“恩，有件事比心柳的事更急。”轩辕巧巧附和，目光转向江瑕，“近段时间，有人一直在打探小鱼儿叔叔。”
打探爹爹？
原本还有些懒洋洋的江瑕坐直了身躯，凝神静听。
“据说是一个俊俏的男人，在安庆和宜昌悄悄打听小鱼儿叔叔。”
轩辕巧巧纤细的手指轻轻敲着案几，想了想又说，“空空儿也见过那人，他说那问话之人目光闪烁却不偏斜，神色焦急但不焦躁，举止自然衣着精致但还不够大气，我猜那是一位急着寻找小鱼儿叔叔的故友。”
空空儿是一位妙手，也算是轩辕巧巧所收的一位小弟，在座众人几乎都知道此事。所以他向轩辕巧巧提供消息，大家也都不意外。
“你为何会说，那人没有恶意？”华紫音质疑的是轩辕巧巧的推论。
虽说小偷的目光都比寻常人要犀利敏锐，但仅凭一面之缘，又怎么能就此下定论？若是此人真想对江小鱼不利，那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置身事外的。
“恩，巧巧说的没错。那人急着找爹爹，大概是因为久不见面，此次相见机缘珍贵，但是时间短少；举止自然说明他心里没有什么坏念头；衣着精致说明他生活不错，但还不够大气，是因为他少了主人家的气派，这位兄台应该是大户人家里的管家之类。寻我爹爹的，也许是他，也许是他的主子。”江瑕的神情却是放松了，“这听起来，颇有可能是那日我们四海镇遇上之人，可惜当日他走得太快，不及细谈。”
轩辕巧巧面露笑意：“小虾果然不愧是我的青梅竹马，天下第一聪明人江小鱼的儿子东海狂虾。”
江瑕噗嗤笑出来，为这莫名冠到自己头上的绰号摇头：“这能算赞美吗？”
“那必然是的。”巧巧笑得更欢畅了，“镖局的眼线打听到，这人去过桃花谷后，就往雪山去了。”
雪山底下，是恶人谷。
“瑕，我们还是赶去看看吧。”华紫音还是不放心。
“爹爹和伯父外出，娘亲也去找他们了。谷中无人，那人寻不到就往恶人谷去了。”江瑕点点头，道：“这事儿听起来无甚危险，我自个儿去便好。紫音你新伤未愈，就留在熊霸家将养。也好和云大哥一起谋划谋划，该如何追查小孩儿失踪之事。”
和江云一起追查，华紫音心中是极愿意的，当下颔首同意。
结果冷静旁听的江云却说：“瑕弟，我和你一道去。”
“云，瑕说得对，相比之下，小孩子失踪一事颇为急迫……”华紫音婉言相劝。
“今天是廿二了。”江云的语气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寒气，显得平静而清冽，“若轩辕姑娘推测无误，此刻应该无大事。”
若真是月中掳人，吸血以回复内力，此刻正是练功的好时机，凶手必然藏身极隐秘，不会轻易露出踪迹。
华紫音浑身一凛，不吭声了。
“恶人谷，”江云目光往门外看去，静谧悠远，“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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