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稍作休息,道众便准备做道场了。
邵峰问她要不要上坛场。
她看了一眼准备上坛的江连城,她摇头低声说:“不了,我怕会乱。”
他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也不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那你就在坛场周围走动走动,打个杂吧!”
“嗯。”苏诺有气无力地应下。
当天晚上,闻讯而来的信众非常多,把庙子挤得水泄不通,苏诺安排了一些道众去维持秩序,而邵峰也联系了有关部门来确保信众们的安全。
道场主要在大殿做,所以,苏诺让南宫和诚明给她帮忙,诚珏带领几个弟子去派香烛。
这个时候当殿主其实是最轻松的,在****开始之前,一切都准备好了,殿主给高功拿递东西的情况也不是非常多,所以,苏诺就在一边坐着偷会儿懒。
晚上的祝寿本就没那么麻烦,等他们做完之后,苏诺见时间还早,为了避免叙旧的闲聊,就把宵夜给推掉,以教规矩的借口,叫上南宫,回屋了。
邵峰的几个弟子听说苏诺的屋里有聚会,也以各种理由,都跑她的屋里听教去了。
还好苏诺的屋子够大,一行十人在她的屋里坐下。
苏诺上座,南宫坐在她的右侧。
烧上水,苏诺一边照看着炉火,一边笑道:“我今天是教规矩,你们一个个都凑的什么热闹?”
诚夕嬉笑着接道:“庙子上很多师兄的规矩都是您一手教出来的,我们有什么不足的地方,还请师叔指出,弟子一定改。”
苏诺起身从柜子里取出瓷杯和茶叶,她说:“我不过是有些时候看不过眼了,就随口说说,要知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嘛!”
“师叔教训的极是。”诚夕起身行礼。
南宫帮着把杯子分给他们,苏诺摆手让诚夕坐下,她说:“你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太多礼。”
诚夕笑着挠了挠后脑勺。在她坐下后,苏诺说:“南宫刚来,规矩什么的都不太清楚,咱们今儿个就从头说起,你们几个就当温习罢。”
众人点了点头,苏诺说:“咱们道教有『始祖』、『道祖』、『教祖』,诚胤,你来说说,这三位分别指的是哪三位?”
诚胤接上道:“始祖是轩辕黄帝,复姓公孙,因生于轩辕之丘,故号轩辕氏;道祖是老子,也就是太上老君、道德天尊,是三清祖师之一,姓李名聃,字伯阳,春秋时人;教祖是天师张道陵,因张道陵是奉天行道之师,故教徒称其为张天师,又因凡入教奉道者,需交纳信米五斗,故俗称五斗米道。”
苏诺说笑道:“不错不错,很有长进嘛!”顿了顿,她又说道:“据记载,张天师曾任东汉的江州令,终觉无益于年寿姓名,于是弃官归隐,修炼长生之道。在繁阳山他得到了《黄帝九鼎神丹经》。后又率弟子赴云锦山——也就是现在的江西龙虎山——修炼,三年丹成,龙虎齐现。他预知天命将移,遂又率弟子赴民风淳朴、巫风盛行的蜀中传道。至蜀后,巫术之士常来破坏坛场,后张天师在一次次的斗法中,降龙伏虎,终于于东汉顺帝时在鹤鸣山正式竖起了创立道教的大旗。”
看了看听得津津有味的大家,苏诺又说:“现在很多人都说鹤鸣山是道教的发源地,其实不然,道教的发源地是江西龙虎山嗣汉天师府,而鹤鸣山最多也就是道教发祥地。”
南宫又问道:“师父,您刚才说因入教奉道者需教五斗信米,那若是信道的人交不起五斗米呢?”
苏诺颇为欣赏地看了一眼南宫,却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鄙夷,她愣了一下,随即说道:“自然也是有特例的。真师难得,高弟难求,是不在乎财宝之间的,只在乎这心一念真诚之内。你见过哪个有道师父肯妄传匪人?你见过哪个高人访道肯乱拜师父?现在的人尚且如此,何况祖师乎?自然要设定一些门槛,毕竟『法不轻传,道不轻言』嘛!”
诚明说:“师叔,现在很多人都喜欢算命、看风水之类的,若算准了,这不是泄露天机么?”
苏诺给炉子添了点柴火,示意诚夕把窗打开些,她继续说道:“我也不喜欢那些算命之类的玩意儿,其实根本没有必要。每个人要走的路都是已经定下了的,既然富贵贫穷祸福都有定数,再怎么算,不也就是那样么?算命只不过是给你一个参考,就算告诉你明天要死了,你也很难逆天改命,与其如此,还不如活在当下,做好该做的。”
说完,苏诺见水沸得差不多了,她便起身起准备泡茶。
诚灏问道:“师叔,佛教是从印度传过来的,为什么释迦摩尼有头发而中土的和尚都剃头呢?”
“这剃头也是有一个事情的。古礼上都是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剃发视为不孝。清廷入关前,剃发的人有三种:不忠不孝、自身肮脏不洁、大奸大恶之徒。当时的僧人犯了事,就被抓了去,后来发现,放出来之后,只要他们把头发续起,依旧可以为恶,所以就在他们的头上烫了疤,后来僧人想掩饰这一段,就称其为“戒疤”,并且对这一段时秘而不宣。”苏诺把话讲得分外轻松,似是在讲一个故事一般随意。
诚胤笑着说:“他们却没有想到,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的这些事儿还是被记了下来。”
“那现在这些人为什么不去追究呢?”问话的是南宫,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桌上的杯子,语气清清淡淡。
苏诺说:“现在有多少人肯去面对现实的?何况,这些事儿对他们而言,并不是一件光荣的事儿。咱们这儿说说也就罢了,对外就不要说了。”
诚夕倒是显得有些愤愤不平,她说:“佛教偷了我们道教这么多东西,说说也没什么关系嘛!”
苏诺刚要说,却被诚明接上了话茬:“道容万物嘛!不管其他教派怎么说、怎么批判,道教始终是中土的本土文化,这点是谁都没有办法改变的。世人愚昧,冥顽不知罢了。”
诚胤颇为感慨地说了一句:“身体发肤之疾,针药可医;灵魂信仰之病,谁人能治?如果一个人连是非都不分、对错都不辨,敢称国人?!”
苏诺的脸上飘着一抹长者般慈祥的笑,她一边给众人泡茶一边说:“佛教在他们本土的时候是没有什么科仪啊法事什么的,不过是到了中土之后才学习了道教的。而且,佛教有很多所谓的菩萨都是剽窃了道教的,比如观音、文殊、普贤之类。或许有人会说类似于三教合一的说法了,但是,三教合一是在固道本的前提下对外长处的学习,而不是被同化而成为混乱浮萍。”
诚胤说:“观音原是道教的慈航真人,又称圆通自在天尊。可是师叔,为什么现在人人都只知观音而不知慈航真人呢?”
苏诺回答说:“这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事儿。比如妈祖本来就是道教神仙,在道教的封号是“辅兜昭孝纯正灵应孚济护国庇民妙灵昭应弘仁普济天妃”,不存在“道教最早渗透”一说,更不可能存在“纳入佛教的神谱”的说法,纳入佛教的说法,根本就是子虚乌有。道教的神仙就是道教的神仙,岂能乱来?就像用兄弟礼对待祖母,就算长辈不介意,那也不合礼教。现在的人们,这般乱来,这是教化之弱?还是人心散乱?抑或是世风日下?”
本来还想听苏诺细细讲解的,却不想她就此打住了,大家正失望的时候,她说:“好了,明天还要做会,你们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看了看没怎么动过的茶水,苏诺叹了一声,笑道:“可浪费了一泡好茶。”
话音未落,诚珏就接上说道:“不浪费,不浪费。师叔,这茶我们就带回去了。师叔也请早些休息。”说着,他就端起杯子,行了一礼,急急退了出去。
其他几个人也纷纷起身,行礼告退了。
苏诺无奈地笑道:“又黑了我一批茶杯,这群家伙!”
回神的时候,她发现南宫还没走,便问:“南宫,你也回去休息吧!”
“是,师父。”南宫起身,便退了出去。
正要回屋休息,忽的记起,今天这话题似乎都是扯远了。
“也只能改天再教他规矩了。”
一笑,她和衣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