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萨克斯在茶楼的每一个空间低低响起,在这个本来很热闹的环境里营造出了一种宁静的氛围。茶楼本来是很热闹的地方,但是这个茶楼却显现出与众不同的宁静,无论是聊天的,玩扑克牌的,还是到这里谈情说爱的,各种境界好像都变得很协调。
茶楼里人很多,每个包厢都有人,有的几个人聚在一起说话,聊着他们认为适合的话题,聊着他们以为开心的事,也有的几个人在一边喝茶一边玩扑克,带一点彩头的那种,只见他们前面的钱在四个人面前放来放去,其中有一位一会儿前面就赢了一大堆钱,还有好些是面值百元的钞票。也有几对恋人坐在吊椅上轻轻地荡着,一边说着悄悄话,一边吃着点心,眉目之间传递着脉脉而又甜蜜的柔情蜜意,恋人们的眉目传情以及他们幸福的轻轻的笑声使茶楼增添了一种温馨的情调。
萧如峰让小周给每人泡了一杯铁观音,要了一盘西瓜,一盘开心果,一盘瓜子。大家一边静静地听音乐,一边喝茶聊天,他们聊镇里的财政收入,聊镇里的社会治安,聊生活中形形色色的事,聊听来的笑话,聊各自难念的经,在聊天中不经意地互相交流着工作,体会着生活的快乐。
“你们那边今年的财税任务完成得怎么这么快啊?”张庄乡的陈小舒问。
“你还说我快,你是不知道我的苦啊!一说到这事我就头都大了,还差一大截呢,借钱都没处借了,看来只有拿着帽子去交账了,哪里比得上你们两位大能人。”白中洪说。
“你这是笑话我呢,你在我们那当过一任镇长,那儿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我说,我们三个人就我的日子难过,就如峰的日子最好过。”
“两位老兄就别拿我取笑了,要说做工作,我给你们两位提鞋都不取呢。”
“老白,最近在忙些什么?”陈小舒问。
“还能忙什么?在忙那个入园企业建厂房的事,你们今年引进一个入园企业的引资任务完成了没有?”
“前一阵子到福建去了一趟,只签了意向性合同,正式合同还没有签,也不知到底怎么样,准备下个星期再去一趟呢。”
“现在招商引资的压力太大了!听说最近我们县里允许干部经商办企业了,这可是个好消息。”
“要是这个政策能出台的话,我想我们还不如下海去经商办企业。你看那个澄江区的李宏发,辞了局长位子下海,才短短的几年就发了,发面包一样发了。这家伙的日子好过得很啊,你看他开着奔驰车在街上风驰电掣的那股子劲。”
“还有,就是他和那个聘来的漂亮女秘书之间的关系也说不清楚,谈业务也带着她,赴宴时带着她,玩麻将时也带着她。总之,李宏发出门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带着她。瞧他们喝酒玩牌时的那个神态,那女人的那个媚劲,谁敢说他们之间是清清白白的?”
隔壁包厢的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尽管有意压低了,但萧如峰他们还是把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们谈的是女人,谁和谁什么关系一类的话题。
突然,有一个人就说出了一个让萧如峰心里一紧的名字,“梅映雪。”
一个声音说,“梅映雪和县剧团的张俊元好了一段时间了。”
另一个声音说,“就是那个很会跳舞,人长得很帅的那个人?四十多了吧,这小子整一个采花大盗。”
“梅映雪可是咱们县的一枝花啊,想当年,不知有多少人追她都没追得上啊。”
“那是,也只有萧如峰那样俊美而又有才能的人才能配上她,可惜,却红杏出墙了。”
萧如峰只是冷笑了一下,没动声色,他以为那只是一些人对漂亮女人的无端的中伤,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大有人在。
接下来,他们的话就不得不让萧如峰做出思考,又是她和那个张俊元在什么地方开了房,在什么地方跳舞后就上床了。又是梅映雪和他玩麻将有时根本不是为了玩麻将而是为了和他一起鬼混,还说哪月哪天在玩麻将后,两个人还在张俊元家里玩了两个多小时,张俊元才送她回家。有好几次梅映雪还是在他家过的夜,直到天蒙蒙亮才回家,每一次的时间地点都说得有板有眼。
萧如峰当时就觉得脑子里面的血一下涌了上来,只觉得血脉贲张。
愤怒、羞耻、窘迫。
男人的自尊往往与他的事业和女人紧密联系在一起。当一个男人在事业上获得成功时,他心里毫无疑问会产生一种成就感,而这种所谓的成就感其实就是自尊得到了巨大的满足。当一个男人娶了一个漂亮出众的女人做妻子时,他的心里也会产生一种成就感,他的自尊同样也会得到巨大的满足。
事业上叱咤风云是血性男儿向往和追求的一种境界,妻子美貌如花也是刚强男子汉的一种追求。
生活中常有人将男人和女人进行比较,他们说女人“小气”,男人们“大气”,这种看法虽然有失偏颇,但也有其产生的根源。主要是指女性心细,往往对细节的东西考虑得比较多,宏观上的把握相对少些弱些,在事业的追求和奋斗过程中更容易受到打击和伤害,在遇到挫折和失败时更容易一蹶不振,对前途的悲观情绪往往比男人重;而大部分男人则不同,他们往往考虑能从宏观上把握,从大处着想,不会去追求和计较一些细节性的问题,即使有了暂时的失败,也常常能够静下心来等待时机再度出击,以获取成功。其实,这种“小气”和“大气”正是男人和女人在个性上的互补,从事业成功的角度来说,细节和宏观同样重要,宏观决定着事业的发展方向,细节决定着事业发展的成败。
然而,在生活中特别是在男女这个问题上,男人并不比女人大气,并不显得更有肚量,他们往往表现得更霸气、小气,自尊比女人更容易受到伤害,更容易受到刺激,更容易使他暴跳如雷,更容易使他失去理智。
萧如峰的心情在一刹那间仿佛跌入了万丈深渊。事业蒸蒸日上,妻子美若天仙这两样一直以来都使他引以为傲。他一直都认为自己的生活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完美”,现在却有人在这“完美”上撕开了一个口子,而撕开这个口子的正是他的“完美”的一部分。
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听到妻子的风流韵事,并且不是在别人面前,而是在自己的朋友和下属的面前。他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好在是晚上,没有人看得出来。但是,萧如峰自己还是感觉到了自己的羞耻与窘态,感到脸上一阵阵的发热。内心感到了极大的愤怒,他一句话也没有说,此时的他也不好说什么。他知道此时如果走过去作任何解释或是走过去把那几个议论妻子的人痛骂一通,都是不明智的,那样只会使事情变得更加糟糕,只会使自己更加难堪。
小周看了萧如峰一眼,立即说,“萧书记,我们走吧,已经很晚了。”说完帮萧如峰拿起包走了出去。
白中洪也马上说道,“是啊,我们也该走了,大家回去休息,改天再聊吧。”
萧如峰一句话也没说,就跟着小周走出包厢,临走时还听到隔壁还传出来一句话,“梅映雪还和建筑公司的老吴有一腿呢。”
陈小舒临走特意叮嘱了小周一句,“小周,你送送萧书记。”
“好的。”小周应了一声,连忙去开车门。
“萧书记,回家吧?”上了车,小周问了一句。
“到宾馆去吧。”萧如峰用左手的大拇指和无名指按着两边的太阳穴,不知是喝多了酒的原因,还是刚刚听到的那些话的作用,他觉得脑子里乱极了。
“萧书记,我留下来陪你吧?”小周有些不放心,开好房间之后对他说。
“没事,小周,你回去吧,很晚了。别担心,我没事的。”
“那你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过来接你。”看得出来,小周还是有些担心。
萧如峰用冷水冲了个澡,他一次次用冷水往头上淋,但仍然无法使自己平静下来。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想着刚才听到的话。
“他们跳舞的时候,那个梅映雪就偎到张俊元身上了。”
“那个张俊元,也不知跟多少女人上过床,真他妈艳福不浅啊!”
萧如峰认识张俊元,是县剧团的一名演员,人长得也可算是一表人才,歌也唱得不错,主要是因为先天的嗓子好。可是,这人太花,一门子心思总是花在女人身上,因此,成不了气候。早年的时候,市歌舞团的老团长看中了张俊元先天的优越条件,想让他经过一段时间培训后,把他调到市歌舞团。因此,动员县歌舞团的领导花钱送他到省里的师范大学音乐系进行深造。可是,半年后,师范大学却把人给退回来了。原来,他在学校进修期间,不仅没有抓住机会好好地进修专业,反而利用自身带薪读书的条件天天和一些女孩子混在一起,有时还把社会上的女孩子带回寝室里住,到后来发展到课也不上了,在学校影响很坏。
岳父叫我多回家,连陈小璐也叫我多回家,原来是这样。看来梅映雪跟张俊元不是一天两天了。
岳父岳母他们或者早就听说了或者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所以特意请我们一起过去吃饭,意在提醒我和梅映雪,而不是梅映雪在他们面前告了我的状。陈小璐也一定听到过什么风言风语,所以提醒我回家看看。
怪不得那天梅映雪挨了父亲一巴掌,连半句话都不敢说。
萧如峰恍然大悟。
整个晚上,萧如峰连眼睛也没有闭一下,他感到心里很乱,很气愤。
一个晚上,萧如峰就仿佛变了个人。早上,小周过来,两个人在外面吃了点早餐,就赶回了镇里。
陈小璐看到萧如峰形销骨蚀的样子大吃一惊。
“萧书记,你怎么了?”
他只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就上楼了。
陈小璐赶紧上楼给他泡了一杯浓茶,“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小璐,你下去吧,让我静一静。如果不是什么要紧的事,非要找我,你就不要叫我,不是什么要紧的人,你就说我不在。”
陈小璐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子,紧张得连大气也不敢出,轻轻地关上门,就下楼了。
下楼之后,她就赶快找到小周,“小周,昨天萧书记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是吧?”
“没有,进城后我就送他回家了,没有什么事发生啊。可能是两口子闹了矛盾吧。”小周随便应付了几句。
陈小璐琢磨着,一定是比两口子闹矛盾要大得多的事,闹个矛盾不至于使他这个样子,他知道萧如峰的个性,一般的家庭矛盾不可能使他这样。
萧如峰一上午没有出门,看得出来,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刺激很深。
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萧如峰反复寻思着。
捉奸毫无疑问是不明智的,那样只会增加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自己将因此而变成一个小丑式的人物,那样也将使自己的威信大打折扣。
采取暴力解决更不可取,国法不容。
像普希金那样去找情敌来个公平决斗吗,毫无疑问,这不是浪漫的时代,自己也不是浪漫的人,何况在处理这件事上我们这也不是一个浪漫的国度。
忍气吞声下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不是自己所能接受的。
唯一的明智的选择就是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