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邑考才刚刚落座,还没有坐稳,就听到苏妲己上头的声音传来,“邑考公子可知这女娲神殿?”
伯邑考猛然抬头,震惊的很,他笑了笑,却没有说那女娲神殿,只是道:“那王后娘娘知不知道,竹林也是有生命,也是有思想,也是有喜怒,也是有哀乐?”
苏妲己不明白他是在说什么,可伯邑考却知道苏妲己在说什么,那个在女娲神殿的阿九,从来都没有回过头,看那一片最通翠的竹林。
“大王驾到!”外头浩浩荡荡的来了一群人,为首的便是帝辛,他今日穿了寻常的便服,少了王袍的各种繁琐,看起来倒是比平日里多添了一些洒脱。
帝辛见伯邑考已经来了,不免看了眼跪在那地下的伯邑考,转而拉着相迎着的苏妲己的手,一副夫妻和睦的样子,在那席间品着酒,却一语不发。
苏妲己觉得这气氛诡异的很,三个人都在宴席之上,却一句话都不说,这种感觉很奇妙,苏妲己哪里会知道。午间,帝辛也做了一个梦,和苏妲己的一样古怪。
这是三个人的羁绊。
整个宴席都没有半点气氛,直至苏妲己回到寿仙宫的内室,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她坐在那床榻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两眼无神之中,却似乎在为什么事情而忧愁。
“你这小狐狸,怎么没了平日里的鼓噪?”流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苏妲己的面前,看着她的时候,连眼神都是温柔的,这对一个修行万年的神尊来说,可笑的很,可流年却觉得,这样的他,才是最真实的自己,或许没有碰到苏妲己的万年,都是最无趣,最寂寥的。
“大人不知小妖心中的苦恼,又怎么会理解小妖呢?”苏妲己抬起头来,一脸的落寞,那种感觉不是常人能够体会到的,她指尖轻触着那金丝所绣的锦被,看着烛光跳动。
“这世间之人,那个不是烦恼重重,你不是要做人吗?自然,也会有做人的烦恼。”流年站在苏妲己的面前,不以为然的模样,却在那无形中开导着苏妲己。
流年不明白苏妲己此刻想的是什么,所以并不能够理解她,苏妲己缓缓抬起头来,她需要一个能静静听她说心事的男子,很需要,“大人,可知道小妖逆天而行,不惜用千年修为来亡这商朝天下,是为什么吗?”
流年其实是知道一点的,但他的性格一向不让自己去猜测别人的心思,也不想去打听别人的事情,他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苏妲己瞧着他披风之外的雕云模样,略的一笑,却是苦笑至极,“小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初佑大人。”
初佑……流年是知道的,女娲神殿的司命,他曾在天界见过初佑一次,温文尔雅的模样很是谦卑,行为做事都很有分寸,是个难得的有道骨之人,“你说的,可是那碧龙荷成仙,那受了女娲娘娘点化的女娲神殿司命?”
流年这才想起来,苏妲己也是从女娲神殿出来的,她与司命初佑,大概是旧相识吧,苏妲己仿佛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笑起来的模样格外好看。
流年知道,这只小狐狸已经是陷入了情劫,修行之人,最难过的,莫过于情劫,女娲神殿的司命初佑亵渎女娲娘娘,贬入凡间,苏妲己大概就是来寻他的吧?
“小妖原以为来到人间找到初佑大人,帮着他成就一片承平天下,初佑大人就可以得偿所愿,再回天界。”苏妲己原本的设想,简单的很,却也是最好的办法。
“那你找到了吗?”流年心中也在思索,苏妲己想要帮助的到底是谁,她入了殷商王城,却伙同那九头雉鸡精,害了王后与两位王子,劳民伤财的让帝辛为她修建摘星楼,弄的民间怨声载道,都在等着那仁德贤明的西伯侯能够回到西岐,带领他们反了殷商,建立一个真正的为百姓打算的国家。
那苏妲己想要助的,就不是帝辛了!
“我原以为是伯邑考的……”苏妲己说着顿了顿,眼中渐渐的没了光芒,“可我,大概是认错了吧。”
流年看着苏妲己失了往日的神采,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已经找寻不到,如今剩下的,只是一个可能认错了自己最心爱之人的女子。
“可我总觉得很奇怪,若伯邑考不是初佑大人,那为什么他和初佑大人那么相似,行为说话都是那么想象。”苏妲己这么说,已经是在怀疑伯邑考了。
流年想了想,觉得若是巧合,恐怕解释不通,但若是有人故此如此呢,“小狐狸,你想一想,你和初佑在女娲神殿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又或者……那人与你们亲近的很。”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够与初佑那么的相似。
苏妲己摇了摇头,“女娲神殿之内,下凡的只有我和初佑大人呢,陪伴着女娲娘娘的那些仙子们是不可能下凡。”
“那可不一定……”流年眼光渐渐变得深邃,似乎是在想着很长久的事情,“若是本座没有记错的话,女娲神殿除了你这个狐妖,那后殿之后,还有一只修行五千年的竹妖!”
“竹妖!”苏妲己大惊失色,“小妖听说过呀,而且,修行了五千年,那岂不是已经要成仙了,怎么可能会来害我呢?”
流年说的一点也没错,女娲神殿之后确实是有一片竹林,那林子生长万年,五千年前,那竹林修成一个竹精,女娲娘娘遵从世间万物的造化,便留这竹妖在女娲神殿修行,只是竹妖并无仙骨,就算是修行五千年,也没有得一个金身正果,倒是那清心泉之内的碧龙荷,日日听女娲娘娘在那泉边上讲经说道,早早就修成人形,而后入了仙道,一帆风顺。
苏妲己确实是不知道女娲神殿除了她这一只狐妖,居然还有妖类,只是从未在意,也没有仙子提起过,“大人,那你是怀疑,伯邑考……”
苏妲己没有说下去,但想着伯邑考的琴艺,如此的精湛,让所有的山间精灵都能够停下脚步来静静聆听,还有今日清晨,他在帝辛与自己的面前献艺,让人听得如痴如醉,这样的琴艺,寻常之人怎么能够做到呢。
竹妖……最擅长的便是惑人魂魄。
苏妲己觉得这可怕的很,若伯邑考当真是那个女娲神殿的竹妖,那她自下凡而来便是被那竹妖玩弄于鼓掌之间,她看着流年,流年也看着她,这真相大概是大白了。
苏妲己走到朝歌驿馆的时候,脸色不善的很,她穿着件白衫,绣着那最美艳的牡丹花,她眉角之处都是最诱惑人的风情,她走进驿馆的时候,口中含着一口气,将所有的守卫都弄倒在那冰冷的青石地板之上。
苏妲己脸上冷漠的很,没有半点笑容,径直往那伯邑考的住处而去,刚刚走到后院,见到伯邑考的厢房之内没有一丝烛光,心下疑惑,以为伯邑考不在里头。
那黑暗中缓缓的传来一个声音,“王后娘娘大驾光临,邑考有失远迎。”
苏妲己猛然转身,顺着那声音的源头看去,伯邑考穿着那最素净的白衣,就坐在那冰凉的石凳之上,那桌子上,还放些一壶酒,他把玩着手上的酒樽,轻轻的啜了一口,仿佛回味无穷,却只是嘘叹。
苏妲己走了过去,看着他桀骜不驯的样子,只是问了一句,“伯邑考,你究竟是不是我的初佑大人呢?”
伯邑考手中一顿,那烈酒洒了一地,他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轻声道:“那王后娘娘,觉得,邑考像不像呢?”
苏妲己只想直截了当的问清楚,她并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走了过去,坐在伯邑考的对面,正好可以直视着他的眼眸,“我只想问你,你是不是,而不是像不像。”
伯邑考抬起眼来,那眼中尽是哀伤与无奈,“阿九,你只知道你的初佑大人,却从来不知道有一个我吧,整个女娲神殿都只知道……哦不,是所有人都只知道一个初佑司命,而没有知道我。”
阿九……苏妲己知道他是谁了,原来这么久了,他一直都在自己与初佑大人的身边,所以他能够知道初佑大人所有的习性,知道如何才能让苏妲己误认他就是初佑大人。
苏妲己忽然一笑,却是绝望极了,她果然是一叶障目,连初佑大人都认不出来了,若不是流年提醒,恐怕她到最后都只能被蒙在鼓里,她果真是悲哀的很。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苏妲己很少有这么生气的时候,站起身来,将伯邑考手中的酒樽夺过,狠狠的砸在那地面之上,对着伯邑考怒吼着。
伯邑考也是一笑,却是发至内心的,“我想做什么?”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着,却看着苏妲己,那眼中有许多说不清的东西,“我要让他初佑永生永世都不能够再回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