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本来也就不想言语什么,不过一会儿,如儿和灵玉便被夫差差遣了回来,灵玉一见阿九的面就是哭哭啼啼,似乎是觉得阿九是从生死一线上活下来的。
如儿一如既往的平静,阿九不得不多看了她几眼,上次她偷偷的去找勾践,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
阿九这边在平心殿里指指点点,大骂着自己殿里的许多东西都不见了,而夫差却在那碧池石桥之上等着姜太师。
夫差神色有些紧张,穿着一件墨黑色的王袍,双手置于身后,就等着他想要见的人前来,那石桥之下的湖畔,手持降妖剑的姜太师已经是缓缓走来。
夫差目光看到姜太师的身上,屏退了所有的人,那石桥之上,赫然只有夫差和姜太师的两人,“不知吴王陛下私下里来找贫道,是为了什么?”
夫差反而一笑,偏过头去看着姜太师,道:“姜太师不是能够未卜先知吗,不如就猜一猜寡人的想法?”
姜太师知道夫差这是要考验自己一番,也不掐指算算,而是径直的看着那满湖春色,直言不讳道:“吴王陛下,可是对今日的那位夫人起疑了,想问问贫道,她的真实身份?”
夫差承认姜太师猜的很准,将他的所思所想都摸得通透,“那姜太师可否据实告知呢?”
姜太师没有任何需要隐瞒的,将那降妖剑收入虚无,只道:“那女子确实不是凡人!”
夫差听到此话猛然看向姜太师,言语颤抖道:“那,那她是妖吗?”
姜太师摇了摇头,道:“她虽然不是人,但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妖气,其实贫道也是奇怪的,若不是妖,就是神魔,可她却是掩盖的很好,什么都不能够让贫道察觉。”
这倒是让夫差更加不解,他原本以为阿九是妖,姜太师才会不顾礼法的进殿来除妖,但如今他又很诚恳的说阿九不是妖!
“敢问道长,可知道什么初佑大人,流年神尊吗?”夫差猛然记起当日阿九喝醉了酒的样子,似乎就拉着他喊什么初佑,还口口声声的说自己对不起流年神尊。
姜太师猛然一怔,神情巨变,“你说什么!”一时之间都没有对夫差有一点恭敬之意。
姜太师说出口后才发现自己言语上的不对,连忙道:“贫道失礼了,但确实是让贫道惊讶不已的!”
夫差询问的眼光看去,姜太师才想着把往事都说出来,“贫道祖上代代相传着一个故事,正是五百年前,一只违逆天命妖狐……”
姜太师所讲的,正是他族谱之上最开篇的故事,不过是教育大家不管将来有如何的神通,都不可以逆天而行,否则I定会遭受天谴,阿九则就是最好的例子。
“也就是说那流年神尊为了那只狐妖舍弃了万年修为,可那狐妖还是对司命初佑痴心不改?”夫差反问着,只觉得这个故事实在是太震撼了,三个人的爱恨情仇,在那人世间的七情六欲之内不断的挣扎,到最后谁也没有逃过上天的处罚。
可夫差也好奇的很,为什么他的施夷光好好的会提到这两个人名,而且还是五百年前的事情,这不得不让他有别的想法,他连忙问道,“那这只妖狐堕入轮回道,不知去向哪方,又不知她叫做什么名字?”
“这身后之事贫道就不知道了,人世间都有可能安身,可若贫道没有记错,那只妖狐的名字,就叫阿九!”夫差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听到姜太师这句话,连步子都要不平稳的。
夫差扶着石栏,让自己不要有一丝震惊显现,只道:“多谢姜太师的指教。”
姜太师虽然觉得夫差此刻有些奇怪,但也不多问,径直的就告退了,徒留夫差一人,站在那石桥之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他耳边还依稀回响起那个满是酒香的声音,“我是……阿九。”
姑苏山之上正在紧赶慢赶的做一座最恢宏的宫殿,夫差策马而来,看着那渐渐成型的馆娃宫,却渐渐迷失了方向,缓缓的转过身,要往那姑苏台而去。
阿九奇怪的很,自己才刚刚回宫,第二日夫差便派了踪迹的随从来要带她去姑苏台陪伴王驾,自己在平心殿里头的东西都没有收拾好,却也知道王命不可违,满心不情愿却还是随着那人上了马车。
时辰还早的很,初春的早晨还有些凉飕飕的,不过半个时辰,阿九就已经伤了姑苏台,今日无雾,越国竟然那么的清晰,那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他遥望的不是那心心念念的中原,却是那东南之处的越国,这实在奇怪的很。
众人早早的就退下了,朝阳之下,只有两个人的身影,前头那人连头也没回,只喊了一声,“阿九,你来了。”
阿九身子一僵,猛然看向那缓缓回过头的夫差,眼中不知有些什么情绪,反正全然是要看透了她的样子,“寡人可有喊错?”
阿九不知道夫差是从哪里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但是隐隐的,感觉和那个姜太师脱不了关系,她笑了笑,一如既往的美艳,“没喊错,这怕是姜太师告诉大王的吧?”
“不是……”夫差苦笑一声,伸出食指正好指向阿九的眉间,“是当初你喝醉酒之时,你亲口告诉寡人的!”阿九猛然一怔,当日自己和流年犟嘴,心情本来就不好,她更是不胜酒力,喝了那么多酒,难免会说胡话,但夫差在当时却没有捅破,直到昨日闹出那除妖的戏码,才终于笃定她不是寻常之人了吧。
“那大王想要怎么处置我呢?”阿九笑意嫣然,随意的坐在冰凉的石凳之上,满不在意的看着夫差,那样子已经是说明了,夫差不敢对她怎么样。
夫差犹豫之中,终究还是问道:“你可就是那五百年前的苏妲己?”
这一句话,问到了阿九的痛处,摘星楼的大火似乎还在她恩德脑海之中,可她却怎么也不想记起来,她是苏妲己,随着帝辛而死的苏妲己,五百年了,她其实从来都没有注意过呢。
阿九抿着唇,看着夫差质问的样子,还是那副最淡然不过的样子,笑道:“嗯,我就是九尾狐狸精,大王,你怕了吗?”
夫差早早的就聊到了这个结果,但想着日日相处的女子,居然真的是狐狸精,心里终归是有些惧怕的,步子也不由的后退了几步,“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阿九,你为何要进吴宫?”
夫差潜意识的知道阿九不可能会害他,但他堂堂一国之君也不能留着一只妖孽在身边,他不过是要从阿九那里找到一个理由,把她留下来的理由。
凡间中人,终究还是害怕妖魔,所以夫差有些惧怕也是人之常情,阿九虽然觉得心寒,却也没有做过多的计较,听到夫差的问话,她只道:“大王知道了我九尾狐妖,那就自然应该知道阿九在人世间的执念,不是吗?”
阿九在人世间的执念,除了初佑大人又有哪个,夫差又怎么会不知道,看着阿九的时候,是有些奇怪的,“你莫不是找到了,你心心念念的初佑大人。”
如果是别人来问这句话,阿九只会一笑置之,可若是夫差来问,她只觉得心如刀绞,尽管她没有心,但她还是觉得疼痛无比,这种窒息的感觉将她整个人都笼罩着。
“远在天边,近在咫尺。”阿九从来都不会欺骗她的初佑大人,尽管,她是一只狐妖,狡猾至极,她抬起头来,那眼中隐约的闪烁着什么光芒。
那是流年曾经珍之若宝的眼泪,因为他是神,不会落泪的神。
夫差猛然一震,“你……你说什么?”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阿九说的是自己,他只是一下子不敢相信。
阿九曾经给他力量,也曾经在他伤悲的时候,告诉他,帝王就是这样的悲哀,让他能够用勇气的面对未来所有的危险,而这一切只是基于他是初佑转世的原因吗?
夫差原以为这寒冷的宫闱之中是有那么一份可以触手可及的温暖的,可今日,那个人告诉他,她给他温暖,不过是因为另一个人,对,另一个男人。
这对一个帝王来说,是最悲哀的,“阿九,你从头到尾都是在欺骗寡人,对吗?”夫差看着阿九,只觉得此刻绝望的很,在阿九的意识中,夫差就是帝辛,就是初佑大人,可在夫差的眼中,阿九所有的温柔都是因为另一个人,那个人与他毫不相干。
这是阿九的执念,其实处于早就已经不在了,只有她,还苦苦执着。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希望你能够得道,可以看破这世间的一切,得失之间,觉悟!”阿九想要为自己辩解什么,为了初佑,她可以一死,当初违逆天意,也只是为了让初佑重新回到那个冰冷冷的天界。
可此刻的夫差已经快要疯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