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摊开手,手上还有些许墨黑的粉末,乃是硝石粉,易燃的东西,他已经一路上洒了过来的,不必过多久,他的兵将就要来了。
全师雄的山寨只有一暴露,是根本没有办法抵御骁勇善战的宋军的,流年将那余下的茶水尽数的浇在自己的手掌心,将那上头余下的东西洗的干干净净,嘴角扬起,眼眸之内是十足的狡黠。
流年四处打量着这房子里,慢条斯理道:“若是待会儿山寨打乱,你可要好好跟着本王,不可走散。”
阿九知道流年似乎不想告诉她自己的计划,她也不问,那烛芯忽然跳动了一下,连带着那窗台上的影子也在跳动,阿九才问道:“大人,为何要回来救我,难道不知只身前来,凶多吉少么?”
“难不成你要本王看着你身首异处,本王既然答应了你要带你去中原,就绝不食言。”流年斩钉截铁的几句话,却让阿九想的偏了,她大概是以为流年对她好只是因为承诺吧。
君子重诺言,所以流年一定会回来救阿九的,阿九听到他这样说,心里头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她虽然知道不能和流年再有****牵绊,但听到这“绝不食言”的四个字,终归心底是不舒服的。
不知过了过久,似乎已近半夜,忽然之间,似乎山寨开始喧闹起来,一道火光划过,火折子落下,一瞬间,整个山寨居然传来那爆炸声,全师雄一时之间混乱的很,吩咐着人去灭火,但那守着山门的小兵,急急忙忙的跑来。
“宋军打进来了!”
山寨地处偏激,敌手南宫,宋军对这儿地形不熟,怎么可能这么快的就找到了山寨呢,全师雄看到那地面之上还有火光显现,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些居然是硝石粉。
“来人呐,将赵光义给本将军押过来!”全师雄再吩咐就已经是迟了。
但见那山寨门口,那些宋军已经紧逼而来,领头的,正是流年,他早就在进山寨的时候就将硝石粉洒在路上,只要宋军寻来,在这山寨之内,引起火苗,则会让全师雄军心大乱,流年这三日不是不来救阿九,只不过,要等着宋军前来。
阿九在流年的身后,似乎觉得这样的流年也不错,流年执手之间,能够尸横遍野,驰马之间,是能够让天下屈服的,这大概就是王者之风吧。
全师雄不过是在垂死挣扎,为了那已经亡了的蜀国,还要做困兽之斗,阿九还记得流年说过一句话,他所要打的战争,都只是为了阻止战争,以战止战,阿九大概有些明白了。
其实蜀中百姓并不在乎是谁为帝王,他们在乎的只是一家平安,能够吃上饱饭,一路上流年都没有再说话,只是觉得自己的手上又多了血腥味,阿九第一次见他,看着他是书生样貌,但却闻到了那么一股血腥味,便知道他是将军。
可现在的阿九,一点也不在意的,半晌之间,流年忽然问阿九道:“你自幼住在山林之间,恐怕也是世外桃源吧?”乱世之间,那种安宁的生活是流年所期盼的,可阿九所谓的山林之间,是天界,阿九点点头,只道:“对,世外桃源,那里没有战争,只有安宁。”
可那种安宁让阿九很厌恶,因为在那里,千年万年都是一样的感觉,从来都没有改变过,阿九不是仙,自然无法过那总日子,这人间花红柳绿才是阿九觉得最舒服,最能够大口呼吸的地方。
阿九忽然对着那天空呐喊了一声,似乎是将心里所有的杂绪都舒发了出来,回过头看向流年的时候,笑得灿烂,“可是我不想回那个世外桃源了,只有在这里,我才敢这样对着老天爷大喊。”
流年只是看着阿九一下,却不再言语,带着军队,速度自然要快一些,他知道阿九不是寻常女子,但他只能不问,只是那日夜间,在宋蜀边境安营扎寨,流年看着阿九看着天上的星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九似乎能够透过那星辰之间,看到别的东西,那是天下兴亡的指引,中原之地,才是最后一统天下的王者之处,西王母说的一点也没错,所以只要流年能够收服南唐,那所有的一切,都能够结束了,可她却忘了,西王母说那些话的前提是,流年不再陷入情劫。
流年席地而坐,同样的坐在草地之上,眼角的余光能够瞥向阿九,和阿九在一起的时候,和轻松,“阿九,你不是说人有前世今生的吗?”往日里流年从来都不相信这些事情,可和阿九经历了这些妖魔鬼怪的事情,必定是开始相信了的,
阿九点点头,发上的步摇微微摇动,可眉间却是有忧愁的,流年伸出手来,为阿九拂去那发上的一些杂屑,阿九呆愣这看着流年,流年笑道:“你说,是不是本王前世欠了你的呢,怎么每次和你在一起都没有什么好事情发生?”
流年这显然是开玩笑的,他大概能够猜到自己和阿九是有缘分的,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保护她,阿九却一直看着流年,前世么?流年哪里欠她什么,一直都是阿九欠流年的呀。
“大人,我们以后不要分开了,好不好?”阿九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没头没尾的,阿九无法再回想那么千年,没有流年的日子,就算不能在一起,远远看着也是好的,也许将来流年会成仙,回到那最冰冷无情的天庭,阿九只会永世为妖,可至少,有这么一段最安静的时光。
阿九伸出手来,缓缓的握紧流年的手,十指交扣着,流年察觉出阿九的不对劲的,一直有些魂游九天的,他忽然想起阿九曾经在梦中喊得那个人,流年……阿九说他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宋都汴京城一片繁荣,对回京的赵匡胤更是夹道相迎。孟氏三百多口都随着大军而来,花蕊夫人也在其中,坐在那马车之上,能够看到宋国的百姓衣着整洁,闹市之间都是一派繁华景象,一看便知道是宋人治理有方,
花蕊夫人从那帘幔之处,还能够看到那前头的赵匡胤一身戎甲,威武不凡,想着蜀国败在这样的男子手上,也不算是太过丢脸吧,却想到了赵匡胤放在床头之上的那幅画,那个红衣女子在夕颜花花畔,绝美的很,便缓缓将那车帘放下,心中感触极深。
赵匡胤带着大军自然是从官道而来,但孟昶却是流年那一小队精兵强将,从小道而来,虽然速度并不算快,但却已经是早大军一日就到了汴京赵匡胤为他修建的秦国公府。
流年带着阿九紧赶慢赶的,居然也在这一天就到了,蜀国是降国,必定是要在宋国的金殿之上接受宋国皇帝的封召的,阿九才刚刚来到汴京城,十来日在马上的颠簸,终于可以来休息休息,跃下马来的时候,舒出了一口气,扬起头来,汴京那两个字在城门口,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分外的清晰,宋国的都城,果然是雄伟壮丽。
“怎么了,看呆了?”流年在一旁打趣,随着那阿九的目光看去,似乎正停留在那“汴京”之上,转念想想,阿九确实是没有见过这样的都城的,当日在晋阳城都看得眼花缭乱,更别说是汴京了。
“如今,你已经信守承诺将我带来了中原,接着,你将把我置于何地呢?”阿九是想要跟着流年的,就算是流年要赶她走,她也会留下的。
流年故作沉吟,只是嘴角微微上扬之时,显然是想要戏弄阿九的,“做宋国晋王妃呀?”他语言拖得很长,转眸看着阿九,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三公子!”忽然之间,那城门口,快步的走来一个男子,中年样貌,眉宇间沉稳的很,穿着青衫,一看便是个书生,阿九也不作声,看着流年神色严峻的走上前去。
“赵大人,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这位赵大人就是号称“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赵普,此时是宋国的宰相,向来是沉稳有方,此刻这样焦急,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赵普拉着流年,急忙地开口,“此刻金殿之上,那蜀国国母可是对皇上步步紧逼,三公子你速去看看呀!”神色紧张,一看这件事极为重要,就连流年身边的阿九都没有看到。
如今阿九根本就没有地方可去,流年也来不及犹豫,拉着阿九道:“你与我先一同入宫。”赵普这才看见了阿九,忽然脸色大变,却没有言语什么,三人来不及顾虑太多,只是径直的上马,往宋宫而去。
阿九心想,这赵普口中的蜀国国母,恐怕是孟昶的母亲,她本姓李,人称李夫人,平日里总是劝说孟昶要操练兵马,才能够抵御外敌,想的总是很长远,只可惜孟昶一向不喜欢搭理朝政,总是沉迷于歌舞女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