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过去十四个小时,天空仍然明亮。
嵇谦把“他的牙”挂到了石斧下面。他确实用不上,没有哪只兽会躺下来等他用小匕首一点一点给消磨死。
炎还在孜孜不倦地制作骨针,有嵇谦的匕首帮忙,让他速度快了很多。
嵇谦在一边缝纫一边打盹,他的皮裤已接近完成。
炎不让他去睡,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他聊天。
“你来自哪个部落?”
“你来自哪个部落?”
“半坡。这里是我们半坡部落。”炎语气中带着身为部落人的骄傲。
嵇谦小声地重复了他的话,学会了。
“你呢?来自哪里?”炎又问他。
“半坡,我来自半坡。”嵇谦语气一样肯定。
炎笑了,嵇只会说他说过的话。
“不管你来自哪里,你已经被半坡部落的先人之灵保佑过,”炎顿了一下,“而且运气不错,被神回应。”
嵇谦顿时不困了:“怎么?这两者还不一样吗?”他干脆停下手上的工作,一脸不解地扭头看炎。
“在半坡禁地里祈祷会被先灵保佑,而且你遇上的还有神的显灵。”嵇谦就更加不理解,他指指自己:“我?”
“没有发现吗?是神带走了给你准备的祭品,用神之火焰把它们烧得一点不留。”
顺带烧掉了我一部分的体温。嵇谦不由想起他不能承受之痛。不过炎的解释很明确,看来祭品是否正常燃烧就是判断方法。他亲眼所见的那种类似直接蒸发的消失就是唯一的判断标准。
“去禁地!”嵇谦霍地站了起来,他要立刻去禁地再次许愿,他一分钟也不愿意在这种完全身不由己的地方多呆。他紧紧抓着他的卡西欧跟匕首,浑身颤抖。不是寒冷而是兴奋。
好了,虽然他只有两件自己的东西,倒是正好方便他做决定。把卡西欧拿去敬神,把刀留给炎做为收留他的谢礼。
以他内心的渴望,神即使睡着也会被吼醒吧!
那就快出发,结束这次野外生存历险,重新回到他的世界。
“一生只能有一个愿望,你已经实现了。”炎头也没抬,还在专心的挖针眼。
这消息对嵇谦而言无疑是道惊雷,他呆呆的站在原地,像是眼睁睁看着自己错过的可以回家的班机越飞越高,自己怎么在地面追赶都是徒劳。
现在还能说什么好呢?本来是有张机票的,但自己都干了什么?以一大张皮子和他自己为祭品,他实实在在地实现了搞清楚炎为什么要烧掉好好的毛皮的愿望。嵇谦的嘴唇抖了两下。
浪费了唯一的机会,去也没用了,他想,那里是祭台,不是ATM机。
真相大白,结局悲哀。
嵇谦两腿无力,他又刷的一下跌坐回来。懊恼吗?后悔吗?都有。他僵直地坐在那里,为自己唏吁。可惜时间不充足,感叹一两声可以,要是沉浸下去,他就得冻死了。
低头茫然地又缝了两针,他的皮裤完成了。他悲愤地想把它扯成碎片,发泄一通,但他不是蒙昧无智的幼童,这么干解决不了问题。
回不去了。嵇谦穿上裤子又裹好双脚,披裹着毛皮走到了窗口。那里灿烂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明亮而又冰凉。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如此不真实,但是无处躲避。
原来的世界少了他依然转动,他离开自己的世界前途未卜。
竟然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遇到了人生危机,嵇谦无奈地想。
就是现在,就是此地,嵇谦想,我得依靠自己,安排我的生活恢复原有的秩序。
炎的手边制成的骨针已经有了一小堆,他看了嵇谦一眼。
“裤子,”炎说,我们都把皮面朝里穿。
嵇谦的裤子是一条背带裤的式样,跟上衣一样毛面朝内。
“就是这个样子。”嵇谦把脸埋在毛领子里,莫名坚持。
“会被大家笑话,”炎边解释边往嵇谦修长的小腿上绑护腿,这东西十分简单,方块皮毛系皮绳,古老原始。
“很丑?”嵇谦决心就要这么干。
“比袍子暖和,很好。”炎退了一步,打量着嵇谦,点点头。嵇刚才穿着古怪而精制的皮袍,站在阳光下五官精致,身形瘦长,整个人看起来脆弱迷茫却十分动人,他拣回来时都没有注意到。
嵇谦弯腰想拣起一块纯黑毛皮,可惜只拉起来一角。他冲炎抖了抖,“够做一套你的衣服。”
黑色的皮子上画了白色的裁线。
炎点头,蹲在地上用刀切了。
嵇谦看着那一大块厚重的毛皮在他手下,仿佛是一张待裁的纸,而炎熟练利落的刀法像一场精彩的表演。
炎把皮子裁好后,没有直接缝制,而是收了起来。
“夏天再做。”炎弯腰把剩下的木柴都丢进火堆里,顺便给嵇谦做了解释,然后转身从墙上摘下石斧,“没有柴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