蹈拐取暖
缺棉花的天空，我们就穿寒流
让刮骨的冷游离我们中间，或条件反射
或受到了启示
把右腿搬起来弹着走
让膝盖与膝盖碰撞，在骨缝里找温度
这样，只要你冷
就一定有人与你合作，直到你大汗淋漓
当时很多的学生都是用蹈拐储存来的温度
上完早自习
中午，太阳就从身上撕下些温度往下撒
让不多的棉花也放松放松
可我总觉得当时我们并不缺棉花
甚至喉咙里都有
打皮牛
找一个圆木，用刀子将一头削尖
安上车上的铁珠子
在一根木棍儿系上绳子
当然最耐抽的是鞭梢儿
有时在皮牛光滑的表面化上妆
或弄成一个面具
这样，皮牛在鞭子的抽打下
就会越转越精彩
甚至会走陡坡儿，跳坑儿，或者在冰面上滑翔
如果技术不错的话
你还会听到鞭稍儿的响声
但不用担心疼
这只是木头，不会留下血痕。
那年月，这个游戏就可以不停地做
但要说明：
这样做并没有要惩罚一头牛的意思
更不是想把时间栓在这头牲口上发泄
短诗五首
重心
记忆被时间灌满水
这只桶
提也提不动
在生活的门口
我努力地保持着重心
翅膀
毕业照和通讯录
我尽量不碰
怕飞翔的天空里
有双翅膀
会趁虚而入
别
分开后你的眼睛
一定保存了我的底片
不停地用外界的智慧
冲刷我的影子
而今天你面前的我却是化了三十年的妆
羞涩
苹果上的红晕是阳光染得
你我的羞涩
却是因为距离
困惑
此刻，孩子就长成了
我们当年的年龄
但囚禁孩子的牢
与我们当时的困惑是不是一个地方
86年的剧场胡同
那年，通往剧场胡同的春天
如柔柔的刀片切开我相思的核
柳絮被风送回家的路上
静的发不出声音
谁婚宴上的喜庆往胡同里挤
一片片地落在我时间的空白处
那截求爱的白纸上只能盛下我俩的心跳
我却为这段春光迷了路
那个永远走不完的中午
骚动了我的后半生
直到婚后，你藏在胡同的那双眼睛
还被一一回应
折磨我。让我一次一次地失眠
初恋
无意地在纸上写你的名字
一遍，两遍，三遍--
三个重复的汉字不停地晃动
抖红了我的腮
你却停在原处，不进，不退
任我描红或描黑
先擦掉姓氏，再擦名字
直到你完全隐身于一张纸
我的泪就串不起来了
当时我不知道这是青春期
只记得我在为你做着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
随后我就在那个季节
踩着一张张的纸
离了岸
读照片
你一张一张地在我的幻觉里飞来
那么的从容坚定
我用我眼睛里的水一张一张地洗
不能落下某个角落
愿它一节节都有生命
在我需要的时候
她就会开得格外的艳
有时还用泉水
石头和石头上的字迹
把我的渴望在虚幻中扶起来
再让风一张张地把它们
还原到岁月的枝上
邻居
从六楼的窗户往外看
有只鸟和我住的很近
只是我住在水泥窟窿里
它住在长满春光的树枝上
我从我的世界里看它
它却没看到我
它把我当成了一个安静的树枝
它把歌声从春天的喉咙里往外拽
我冲动时只发发牢骚
有时，我们也在某个地方相遇
比如一楼
我被楼梯一节节赶下去
而它却迎着我的惊慌飞起来
赏梨花
那大雪重降的日子
十万朵花被举起来
一遍遍对着太阳
让它听到你细小的呼吸
甚至在海洋上
看到你奔腾
让拥挤的城池来观赏你
用文字推开你的门
我知道今天
你不是在为寒冷而颤栗
你是在大海上寻找一种崩溃的方式
三月的小店
风一来，那些花就争着开
说桃花就是桃花
说杏花就是杏花
让打马而过的春光
留下内心热情
让这些命里就有的花
自然陶醉。摇晃
如果有人学着蜂蝶去试探花的愿望
那羞涩的不论是桃花还是红杏
都会透过三月的脉络
让你在旅途的小店
一醉方休
父亲，我来圆你一桩心事（四首）
父亲，我来圆你一桩心事
高龄八十六那年，你在中国旅行社
购买了一张去洛阳的票
你的愿望是想看看
这些大朵大朵的牡丹如何拥挤在朝圣的路上
如何在堂皇富丽
可最后，父亲，你还是把这次旅程给取消了
在那年
沿途的颤抖
使你误入了天国
你的失约也冷了远在洛阳的客人
迷途的富贵
任花神的影子在我们的面前
艰难的闪着
两年后
我取来那些和花朵站在一起的风景
来圆你的心愿
把红色的，紫色的，白色的，粉色的，黑色的
一朵朵地请过来
站在你的墓前
让你仔细欣赏
你在天国里梦到过哪一朵
我们都是你的羊，又是你的青草
《紫薇》在等待中开
此刻的四月，你的诗歌
顺着一行行的小径走来
你政府的演讲
你北戴河老干部的发言
还有你使用过的目光
我们都给你收集过来
放在一块块黄金般的油菜花里
被翻着，读着
母亲也在听
母亲拉开了你四月的门闩
走出来
坐在了你讲台的下面
陪着桃花红
陪着梨花白
父亲，整个村庄的人都离不开你
你的教鞭甚至赶着三代人在村里活着
他们都是你粉笔一片片落下的花瓣
他们都是你的羊群
是你的青草
满地的花，只要有人经过
就有人驻足
就有人站在麦缝里
翻找着那一寸寸逝去的光阴
如今你长在天上的青草
就是一片片写满文字的白云
只要风一来读
你就是春天救命的雨点
在麦根下
在你梦中的《紫薇》里
开封府
父亲。你鼓了一辈子的劲儿
要去一趟开封府
要去看看老包的铡
老包的天
其实，从我们家到开封府也只不过200公里的路
刮一阵风就能到
谁知
父亲。你去了就不再往回回
把我们都丢在了四月
把整个世界都折断在雨水中
注：八十六岁的父亲，准备让大哥陪他去开封旅
游，谁知在成行的前天晚上，心脏病猝发。在他老人家
逝世二周年作诗纪念。
临摹
临摹前，先用王羲之的几缸墨运笔
直到砚盒发热
笔不在疆。
父亲--
我才在你的字贴里横平竖直的走路
父亲，可我还是进不了状态
悬在笔尖上让你纠结
心里的点点如桃，撇撇如刀
就是老写得桃不像桃，刀不像刀
我如此与汉字结着缘
把整个屋子里的香气写得散不出去
父亲，如今这些细节你已操不过来心
就让我替代你活着吧
于是我就把生活的妙处跟我的儿子一起临摹
用江河来运笔
把字帖重新写出泪来
写出我终生的疼
三月的广场
在三月，你一把拽住了我
到我看到你时
你已回到三十年前
然后是我上前给你打招呼
说理想
说班里的文娱晚会
说教室外面的那颗桑树
和树上住着的小家庭
说那道很难很难的应用题
说着说着
你就把你用泪掘开的湖叫我看
你也看到了我湖上的彩蝴蝶
一下又都飞过来
落在三十年的大广场上
只是此时的广场前
我看到的只是繁华
母亲的三月
母亲，你走后，村庄一天天地暗下来
春风悄悄地回来，花也就地的开
可，三月的天空黑成了乌鸦的羽毛
我把脸上的雨点掉到你三月的麦海里
母亲，你在三月里把梦都托给了我们
我看到了花朵都开成首饰的形状
我和爱人在不停地装修寒雪趟过的畦田
可就是不见光
不见春风在我们身上抽出的新枝
但你飘飞的三月来了
我们都在幻想着星星的热忱
我们看到了月亮也来到了尘世的顶端
站成个出口
母亲呀，我们都在忙着为你的宫殿施工
也许工期
就是你的光，照到我们孤独的那一瞬
好马
好马崇尚好鞍，伯乐，和如火的鬃
好马是一个人或者是一个江山的前程
好马不需溜须
它的血肉之身有和草一样的种子
它不屑于阴谋，它的忠烈让人敬畏
它知道归途
对悬于墙壁的马鞭懂得感恩
好马在主人面前知道谦逊恭卑
在刀剑面前勇猛
有时好马蹄音清脆
如携带春风流水
很多的时候
好马在星月下
思考捷报，草原，火及梦中的车
好马总想腾空，飞成印象中的王子
或到悬崖的地方复活
或在黑夜
找到人们给它添上一双翅膀的神话
童年的炮竹
手制的炮竹，土办法
把土墙上或茅厕砖缝里的硝
一层一层地用笤帚和簸箕收好
不过，这制成的炮很响
甚至在最冷的北风里
震得我上小学的教室都魂不守舍
我挤在人群里
捂着耳朵往前冲
有捻和没捻的都要
随后就成了娱乐的工具
带捻的我就让它响
没捻的就让它闪光
这事一晃就四十年了
至今还梦到那卖鞭炮的一挂一挂的拉出来
声音毫不示弱地响着
牲口槽
生产队的牲口槽我们常去
一下学就到齐了
打三角
弹琉璃球
打升级
甚至在牲口打滚的软土里摔跤
不怕笑话
很多次回家
裤裆的老套子都露出了花
冷风拼了命的往里钻
那时，印象最深的是两扇很老实的大木门
我们偷吃了牲口的料豆
或装走了嫩玉米
它们好像从没看见似的
游泳
每一个雨天
都会把盛夏的村庄冲洗得分外干净
水从四面往一个大坑里流
直到注满
让蝉和青蛙合唱
我们却按耐不住燥热
脱光衣服跳进去
即无忧又无虑
把骨头惬意地泡在清水里
一遍一遍地洗
直到现在还烙下一个爱回忆的病根
抱住往昔的时光
一游几十年
只是水越游越浅
记忆却越来越深
印象里的文化站
那年，回隆镇影剧院旁边的那个小院
就是文化站
上下五间
我二十岁
坐西朝东
两间阅览室和几间夜校的教室
就成了全镇一万多口人的“粮库”
我出入期间
在县里的领导考察干部后
荣誉就地开花
忙着绽放
在改革的春风里我觉得很美
而又常常出一头大汗
给市场经济里的头颅拔河
直到力不从心
我才看到
原来我也是左摇右晃
踩着青草的脖子上了台阶
做客在江南茶楼
北方的粗瓷大碗上花儿再多
也没进来过
也没有走小桥，拜观音，趟溪水
也没有让小巧东西把墨客引过来
临摹出篆隶行草楷不同的脸庞
整个上午我把心情一浆一浆划到了江南
成了名角
前厅的风把音乐一曲一曲往外泄
此刻，美女比茶香
再粗壮的大块红木
见到从竹帘透进来的阳光
也会读宋词，走纤步
茶一碗儿一碗儿倒
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细瓷
在练功夫，做细活
一首弹起来的小曲，润湿了整个茶楼的咽喉
还没来得及下楼
就看到一艘艘小船泊在了夜景里
在船底漏水之前
换用大碗饮酒
烟花朵朵闹元宵
万千的花朵往上升
万千双眼睛往上升
城市往上升
庄稼往上升
灯盏下，人流马群往上升
所有的花都飞起来
天空下，地面上，舞台下，宇宙中
还有喧闹宽阔的广场，鼎沸的爆竹
都守着自己的花蕊
月亮，这只大家的灯笼高高地亮着
神州不夜
此刻无论谁都会飞起来
在龙吟虎啸中
在骏马嘶鸣中
在舞起来的圆心里
在花儿朵朵下
同学聚会
无论是桃花还是梨花，三十年后我们又回到了枝上
在时光中一瓣一瓣地醒来，围在一起，泪溅的地方
一只只隐身的蝴蝶又恢复了原形
酒，只要你碰，用过文字就会顺着天空的星星亮起来
把藏在角落里的信息一点点地往外掏，让玻璃倾斜
让瓷器充满了水，以茶的方式平静，浓度可有可无
作为父母之外的话永远煲在陶罐里
冒着烟分享，适合胃口，菜都有地盘和名字
花儿朵朵，只要开到极限，红酒就会涂上胭脂
啤酒就能达到高潮，烈性的白酒就能让每一朵花保持平衡
风在穿越中看不到衰老。还有学生总站在梦的边缘
让一篇作文永不跑题，让花以手的方式触摸
颤出了十万江山，让记忆顺从了岸，实在忍不住
就牵紧，或抱紧，然后用泪水牧活鸡鸭鱼的灵性
把飞走的花还给果园，还给越来越窄小的春天，把内心的蕊
通过碰响的玻璃杯绽开，既是毒也要饮下去，用高温消化
那装了三十年的遗憾，叹息和再生的激情
把亮点全亮出来，把密码刻在陡峭的花瓣上
让今夜的盛宴闪着电，随后交出篝火，和上等的玉
在微微的停顿中去聆听破裂甚至崩溃
黑夜，与你同行500米
为了到达，黑夜，我与你同行
这条青衣舞出的长袖
是男人的社稷江山
这段生命的蕊
就是你随在我身旁的那束花
时间踩着这剧本的路睁开眼睛
我举着你出场前的蓝旗
成就了2012年同学聚会中的一双会说话的手
我隐约地听到了你的唱白
我们又同时抱住了那离岸的风
在黑夜我与你同行
我是在认领一本没有翻开的书
你却一直在攥着一朵花的荣誉
又见W君
你知道，邮箱和你同走过那段旧街道
让笑容不停地后退，站到了悬崖上
也许你仍停留在一朵花里
停在光滑的镜面
数字只能让你不停地咳嗽，熄灭
你把捏不准夕阳里沙滩的叹息
你的手开始颤抖，不能呼吸
你甚至想到了酒，香烟，和一间干净的空房子
你知道，飞来的旧报纸接连地遮盖着你的消息
但你还是不停地伸出的手抠掉你眼角里
淤出来的厚水泥
和你在窗帘后装修过的孤独
你总是说你永远都不能阻止袭来一场风
和它沦陷之后的灰尘
我想用最世俗的方式爱你
从三月到五月
我不是不想见你
看到你带血痕的蕊
我一直用绝对的静还原妖媚的风
那年，我真不该从风里活过来
看不到你，就不用用岸割你
用火灼你
那我就能在桃花醒来时
用唇
做你的丝绸
看不见你
我就会躲在五月的地道里
听。你被风一件一件脱下的粉装
来掩埋我
或用五月的石头击倒我
让我不能转世
让我不能有七月的天空
我要活就只能用你的声音
肥沃你裙摆下的土壤
我明知道你的手就是摇篮
可我还是愿在你的疼痛中继续死亡
俯瞰
我是一只飞上天的蚁
张望着人间的作业
我不再喜欢骨头，水泥是我的食物
我被这灰色吞下了
透明的窗户是水泥的牙
我浑身打颤，像风一样抽搐
庆祝的鞭炮我听不见
笑容看不见
我只看到了水泥的胃
看到了人间的屋顶
马路上的车辆没有甲壳虫大
它们顺着一根铁丝在爬
它们好像在装修着冬天
我看到了它们的冷
看到了长出翅膀的蚁在往上飞
飞到我的上面
飞到一块像牙齿一样的玻璃里
芥菜的制作方法
从市场上买来的芥菜疙瘩
裸去表层的水
只要相信它不含杂质这就是制作的第一步
也不用犹豫，它们都很勇敢
无论面临着多么锋利的铁器它们都不皱眉
在一条条释放着它们身上的阳光
它们赶到了一个黑缸或由瓷制作的大盆里
这就是第二步
把它给白皮的萝卜放在一起
所有的地气在楼层里燃烧，释放
酝酿，发酵，搅成了一团
搅出了来自于地心的香味
一天，二天，制作者不停地侧耳听潮
如切割过来的一块海洋，澎湃，翻云覆雨
这是制作的最后一步
等打开天窗，地平线不停地向上鼓动
你就会看到神仙从上面走过的痕迹
看到一些嘴巴在尘世间咀嚼着一块块经文
大麻花
麻花，其实是一团面的几种想法
在生活中模仿着绳子
像光线被戳着戳着就睡着了
堆在一起
满满的香从现实的鼻孔里流出来
挨着盲道
拧着围观人的胃
麻花是大字号，见过世面
如果你还不甚熟悉
就回忆一下黑板报上的花边
或在细碎时间里梳理出的那醉人的辫梢
它们都是按麻花的形状
在日子里陡峭起来的
给JZ友
酒水中你抓住了一场风不安稳地晃
你用心底的温度贴着喧哗后的静
你踩着那条已隐身的木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