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糖糖从桌子上抱下来,给她穿上袜子,抱她到床榻上坐着。
“红尘!”她拉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红尘摸摸她的头,柔声道:“开心吗?”
“开心。”糖糖点一下头,而后问:“红尘开心吗?”
红尘怔住,笑意消失,眼里沉寂下去。
糖糖噘起嘴巴,不无伤心道:“红尘不开心吗?是糖糖让红尘感觉不到有趣吗?那红尘对什么是喜欢的?”
小小的孩子也一眼就能看出他心里是难过的,他的欢笑是假,忧伤是真。
糖糖柔软的小手摸上他的眼睛,美丽的眼瞳在她的注视下一点点收缩,瞳孔里没有半点表情。
“糖糖。”
“红尘一点也不老实,是不喜欢糖糖吗?”糖糖扁着嘴巴,表情难过,像是下一刻要哭出来。
红尘淡淡一笑,“到底是小孩子,这么快就想哭了?可别哭啊,你是你姐姐的心头宝贝,你一哭她还不得找我算账。乖,笑一个。”
糖糖的眼泪瞬间滑下面庞,她抽抽噎噎,“骗子!”她推开他,将脸埋进被褥里,“你跟青霜哥哥一样都是骗子!一点也不喜欢我,都要抛弃我!你喜欢寻善姐姐,你只想跟她一起玩!骗子红尘,你走,我不要见到你!”
糖糖小孩子心性,红尘并未将此放在心上。他对糖糖的感觉只不过是爱屋及乌衍生出来的一股爱怜。他并不知晓他待她的好她将在心里铭记一辈子,也不知道无心的爱护竟会在未来给自己担负一个沉重的责任。
窗外月华洒地,银白光芒流泻如丝。
寻善坐在软榻上,盯着窗外月光下的幽寂玉兰树林,伸出手去,想要触摸点什么。
司简将流光握在手里,虚挽一个剑花将剑插回剑鞘之中。
“小白,明日去西山,我试试你的剑术。”
“定是比不上你的厉害。”寻善垂着脑袋,打不起精神,“明日该不会乔侧随行?”
“那是一定。有他在也有个照应。白熙书人也会同行。”
“当初说好的,只带白熙书人!”寻善转了身怒瞪他一眼。
“你说带白熙书人,可没讲不准带乔侧。乔侧是我放在随行队伍里的人。”
“司简!”寻善眼睛圆鼓鼓的,翘起嘴角。
司简失笑,摸摸她的头。
“糖糖不去?”寻善问。
“她跟红尘在一起,不去。”
“说起来,红尘对糖糖太好了。”寻善眉头微蹙,“糖糖那丫头似乎太黏红尘,我有点担心。”
“多一个人疼爱那孩子不是你一直的心愿?”
“话虽如此,可是……”
“小白多虑了。”司简笑意轻柔,从身后拥紧了她。
近几日来,她越发消瘦,倒衬得一双眼大而空洞,依旧像是落满了星辰,只是群星黯淡。她常常提不起精神,喜欢窝在榻上发呆。司简有时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小白。”司简在她耳畔呢喃,“不管发生什么,都要相信我。”
寻善搂住他的腰身,“胡说什么,我怎么会不信你呢。”
“记住我的话。明日去西山要乖乖的,不要乱跑。”
“我怎么会不听话呢,小白最听司简的话了。我们避暑回来就去外婆那里瞧瞧好不好?许久没去了。”
“好。”
“外婆肯定原谅我们了。我们再跟着红尘去大理好不好?入了冬这里就冷了,我们去大理,不会受寒。”
司简寂静了一会儿,才点头道:“好。”
寻善眉目一弯,笑意盈盈。“那好,我就准许乔侧跟我们去西山了!”
她笑得像个孩子,连眼里都明亮起来,像是漫天星辰无尽连绵,一色的璀璨华丽,铺天盖地,闪得司简晃了眼。
司简明白过来,不止他有计划,小白也有自己的打算,而她想要的只不过是冬暖夏凉,炎日避暑,寒天保暖,顺道再看看一年四季变幻的景致,牵着最爱之人的手,慢慢走完人生全部道路。
此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仅此而已。
翌日一早,司简牵着寻善的手出门。端华殿前早已备好了一辆青鸾翠盖四角垂着金色流苏的大马车,车前是四匹一色雪白纯净无瑕的高头大马。
三娘领着白熙书人候在马车前,垂手静立,态度恭敬。校场上是两排白衣弟子,扶剑站立在慕容身后。
寻善再看,发现在不远处站着的除了黑衣乔侧,竟还有赖沉夫妇,他们显然也见到了寻善,小草朝她露出一个羞赧的笑容,许是还在为之前对他们的大不敬感到歉意。
寻善不由也笑,随着司简上了马车。
车内铺了柔软的明黄色坐垫,舒适宽松,大可躺下歇息。一边还放着一条薄毯和一件藏青色连帽披风。
寻善坐定后问:“唐管事呢?怎么不见他身影?”
“他先行一步去了西山。”
“小草他们怎么也在?”
“他们连月来一直在给青霜做事。此次歇息一番,便也让他们同去。”
寻善闻言惊奇地笑了,“司简好本事,竟将他们也收服了。”
“不算本事,本就该是青霜的人。”
司简似乎话里有话,寻善没听大懂,她撩起窗帘往外看,车前是白衣弟子,车后是黑衣护卫,这番阵势,实在浩荡。只怕也要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了。
此次一路行到西山已是夜幕低垂了。四周点起了火把,白熙书人执了宫灯扶寻善下车。
跟随马车前来的白衣弟子和黑衣护卫早已分散四处巡查警卫。
他们停在一处山脚下,不远处是一户偌大的殿落,在这荒野之中屹立而起,借着灯光,寻善可以看见那殿群金色的琉璃瓦,朱红的高墙,墙内是参天古树,幽寂一片。
书人道:“主子在建造围场之时也一并造了这座歇脚的别院。”
司简站在不远处,身侧俯首而立三娘和赖沉夫妇。他让寻善先进去歇着。寻善回头望了他好几眼才肯入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