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哲宸低头看见她笑意凄凄，眼神空洞，心头像是被狠狠拧着，紧紧地搂着她，再紧一点，试图驱赶走她脸颊上的灰败和黯然：“桑榆，是他们有眼不识金镶玉。我会让他们后悔的。”
乔桑榆闭上发酸的眼睛，伸手抚上额头。后悔又能怎么样呢，时间却没有办法再倒流回去了。想到妈妈的离开，心密集地酸楚起来，轻咬嘴唇才勉强稳住心虚，低哑的嗓音仿佛是从天边传来一般：“你知道我妈妈是怎么死的吗？”
秦哲宸垂眸凝望着她。他知道真相之后回国，她妈妈就已经去世了。事后她有进行过调查，只是说她妈妈是自杀的。然后她就不知所踪了。他只当是她妈妈再难忍受她爸爸所以才厌世的，莫非还有内情。
乔桑榆也不要他的答案，放空了目光：“我妈妈是自杀的。因为她不想去监狱。”
秦哲宸不免吃惊：“为什么？”她妈妈那么柔弱的女子干了什么了？
而乔桑榆并没有回答，整个人怔怔地陷入到了自己的思绪中去。
乔家的生活很难受压抑，对执意要呆在那个没有人情味的地方的妈妈很不理解，也有过怨念。然而当连个这个都失去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那也是弥足可贵的。夜深人静地时候，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当初她不是一味地沉浸在和秦哲宸分手的痛苦中，哪怕对妈妈多留一份心，是不是事情最后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永远都记得那天，一起来天空就灰蒙蒙的，像是时刻都会狂风暴雨大作一般。不过即便是艳阳高照，那时她也没有心情去欣赏的。秦哲宸的分手已经把她所有的精力全都给抽走了。已经放暑假了，可她不想回去。不想面对乔家那些冷嘲热讽，不想面对妈妈的伤心无助。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在宿舍里一趟就是大半天的。宿舍里只有一个人，也没有人来关注她的死活。浑浑噩噩地根本就没有察觉妈妈已经好几天没有和她联系过了。
起初乔念中打电话来的时候，她瞟了一眼见不是秦哲宸的号码就直接任由它在那边空响。可是一首唱罢又是重新响起了。如此直到了第五次响起，她才不耐烦地将电话接起。
一接通就是乔念中着急忙慌的声音：“桑榆，赶紧来医院。快点。”原本想要挂断电话又补充道，“是仁和医院。”催促道，“快点。”
乔桑榆心里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刚准备追问，可是乔念中已经把电话给挂了。应该是发生什么大事了。眼睛圆睁，妈妈！她蹬地从床上起来，慌乱地随意收拾了下就赶紧冲出门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奔跑的关系，心跳的分外快。
待到了医院，可是问了前台根本就没有一个叫楚连歌病人入院了，只能再拨打乔念中的电话。连着打了两个也没有人接，不过很快就来了条短信，让她直接上顶楼的vip4病房去。
踉踉跄跄地狂奔到了地点，仓皇地推门进去，就看见乔家人基本上全都在了。乔念华背着门站着，乔念中和严蕊夫妇站在他们的前面。乔老夫人则柱着拐杖站在他们中间。而妈妈则站在角落里，一脸的冷漠和恨意。
屋里的人听到门口的动静，同时都回过头来。乔老夫人、乔念华和妈妈全都拧起眉头。而乔念中夫妇则像是舒了口气。
“桑榆，你怎么来了？”妈妈对她的出现十分的意外，逡巡了一圈房间，最后看着乔念中夫妇。这个地方最有可能通风报信的就是他们两个人了。可是谁又要他们多管闲事了。
乔老夫人和乔念华同样也明白乔桑榆会出现在这儿，多半就是他们夫妻之一做的好事了。乔老夫人寒着嗓子：“念中，你们是什么意思。以为把她找来了今天的事情就能了了吗？”狠厉的目光像是要把她妈妈千刀万剐了一般，“我绝对是不会放过这个狠毒的女人的。”
“大哥，大嫂。”乔念华亦是不满地喊道。
乔念中无奈地望着自己的妈妈和弟弟：“妈，念华。事情已经造成了。你们就看在桑榆的份上别和她计较了。”
“不可能。”“不用。”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表示反对。
乔桑榆按捺下满心的疑问，移步走到了妈妈的身边，一下子就发现了她脖颈处的青紫掐痕。睁大了眼睛，看看妈妈，再看看乔念华。火气燃烧了起来。这个屋子里会对妈妈动手的就是他了吧。拳头握紧，愤怒地质问：“你干什么，为什么总是要伤害我妈妈？”
乔念华也是满眼的火气，一脸的阴鸷狠辣，破口辱骂：“伤害她，刚才没有掐死她是她命大了。我就是以前对她太仁慈了。这个贱女人。”
“你，你太过分了。”乔桑榆愤然指责。
可她妈妈却像是局外人一样，冷静到不可思议：“我早就应该这么做了。现在做，我还觉得晚了呢。”
“你。”乔念华怒不可遏，顺手抄起了脚边的凳子就要砸过来。
乔念中夫妇赶紧上前拦住，劝道：“念华，你别生气，注意身体。桑榆，你也劝劝你妈妈，大家少说两句。”
乔老夫人面色铁青，抬手用拐杖各自抡了乔念中夫妇一下：“你们全都给我放手。我看你们谁敢再管她的事情。”
乔念中吃疼，皱起眉头，无力地喊道：“妈。”但是手仍旧没有放下。
乔桑榆看不下去了，快步走到前面：“我看你们今天谁敢对我妈妈动手。”
“桑榆。”她妈妈跟着过来，生怕自己的女儿吃亏了。
乔老夫人见到她过来了，拐杖立刻转换了方向对着她就重重地要落在她的背上了。
乔桑榆见状不好，动作敏捷地将她妈妈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用身体护住了。虽然努力地想要避开了，但是胳膊上还是挨了一下，倒抽了口凉气，咬住下唇忍住了呼疼的声音。
这下把她妈妈给刺激到了，方才的冰冷立刻龟裂了，把乔桑榆护在了身后，像只被激怒的狮子一样，瞪圆了眼睛怒视着乔老夫人，宣泄着她压抑已久的不甘：“你们凭什么打她。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我的桑榆。是以为自己还会有孙子是吗？我告诉你，不可能了。你们别想。既然我么不好过，那你们也休想好过。”狠毒地视线投向乔念华。
“啪”乔老夫人一个巴掌甩在了她妈妈的脸上。
乔桑榆箭步上前，推开了她：“你有什么资格动手打我妈妈。”
“我没有资格。你这个狠辣的女人。当时我就应该直接把你赶出去才是。”乔老夫人咬牙切齿地指着她妈妈骂道。
她妈妈冷笑了声后，讽刺道：“你那是没有办法才留下我们母女的，别说你是多么心慈手软的人一样。不过就是想要维护你那个豪门的形象而已。”
乔老夫人面色铁青，气得手发抖：“好，好。我是低估了你这个女人了。我会让你知道该付出什么代价的。”
她妈妈丝毫不受威胁，梗着脖子，冷漠嘲讽：“我知道我自己势单力薄，就算是不能撼动你们乔家，但是也能让你们臭上不少天。光脚的从来都是不怕穿鞋的。”眼睛亮的惊人，像是蜡烛燃尽到最后那刻回光返照地乍亮。不知亮后是否就是永不负的黑暗了。
乔老夫人点头：“你厉害。我还不信收拾不了你了。”
“妈。我们先回去。”乔念华一下子静下来了，开口说道。
乔老夫人不理解，蹙紧了眉头。这个女人都做出这样的事情了，还有什么还要维护的了。
但是她妈妈却明了他忽然的妥协是为了那般的。讥讽地视线瞥过他，最后在严蕊的身上停住了，淡漠道：“真令人羡慕，兄弟俩对你都这么痴心。严蕊，你可真够幸福的。”
严蕊脸色丕变，讷讷地唤道：“连歌。”抬眸看向自己的丈夫。
乔念中悠然地叹息一声，动动唇，终究没有说话。
而乔念华则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激动地斥责：“楚连歌，你瞎说什么。”
“胡说，是胡说吗？”她妈妈凉凉地反问。
乔老夫人忽然扬声斥道：“够了，都给我住嘴。”冰冷刺骨的眼神睐向她妈妈，“楚连歌，是我小看你了。不过你也别有恃无恐的。有你后悔的日子在。”拧起眉头扫了眼乔念中夫妇，“把你弟弟带走。”
于是他们四人默默地离开了。只有乔念中夫妇在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们母女一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都无言地离开了。
整个房间一下子静了下来，她扶着她妈妈坐到了沙发上，询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而当她听到她妈妈的话，人整个都惊呆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她妈妈的语气很平静，如果不注意她那双充满愤懑和绝望的眼睛的话，仿若是在阐述一件完全无关紧要的事情：“我把他骗到医院里来，然后给他结扎了。他不是想要生儿子吗？我看他到底想要怎么生，如何生。”最后几个字简直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的。得意地勾起了嘴角，无限的悲凉，“其实那天他打了你之后我就动了这个念头了。只是你和秦哲宸他好着，我不能破坏了你的幸福。可是桑榆，你知道吗？”死死地扣紧了她的手，捏疼了她也不自知，“他明明知道乔羽棋在中间挑拨离间，还都听她的。他根本就不管你的死活。你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哪里有半分当父亲的样子。既然这样，我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哼，生儿子。做梦。”
“妈妈，你怎么能这样呢。”乔桑榆无力地合眼。
“他都不把你当女儿，你还把他当爸爸吗？不值得。”
“我当然知道不值得了。我担心的不是他，是你。你看，他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了一样。你这样子，他怎么可能会放过你呢。”乔桑榆无法认同她的偏激。
她妈妈掀唇一笑：“桑榆，你放心吧。他那么在乎她嫂子的名誉，这个闷亏他会吃下去的。”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笃定地说，“他不敢拿我怎么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