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他惊一下的似儿,也算得上欣慰,似儿有一天也会长成大家闺秀的,而如今公子回来了,那一天,也能有所期待了。
似儿见他又皱了眉头,瞪自己,收了笑声,可仍是忍俊不禁。张安挥挥手,嘴里发出“去、去、去”还做出轰苍蝇的动作,指挥呆愣杵着的家丁们,赶紧干活去。
张安分管了外院的总管职责,必须在公子回来之前,把里里外外都整顿得焕然一新。
“我的大小姐,待一会儿各个商铺的掌柜们都会来,你可不要在今天给我添点儿麻烦。你行行好,我这儿都忙得脚不沾地了,你千万甭给添乱了。”张安总觉得这会儿看见了张似儿,有种要有麻烦的预感,也说不清楚,总归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放不下心来。
似儿听了老大的不乐意,“哼,我哪会添什么乱,我只要见到爹爹就好,别的事儿,我才不乐意管呢。”
“大小姐,你还是回去等着吧,公子爷回来会让你见的。”
张安还要劝说似儿回去,别给他添乱,可这时候,掌柜们都进了门了,他顾不上似儿,赶紧着去迎接。
他边走边不放心地回头瞅似儿,看在眼里似儿很不情愿地往回走,这才放下心,扬着笑脸招呼客人。
似儿走到转角处,立马转回身,贴着墙根儿,偷瞄张安在大门口接客。瞅瞅,笑得一脸狗腿样儿,真给爹爹丢人。瞧着张安点头哈腰地将掌柜们迎接入府内,她嘿嘿一笑,又返回了正门。
站在大门外左右巴望,似儿直心急,又合计刚才这么多的人来等着见爹爹,更别说还有老太太和家里的大小管事,等到爹爹进了门,还不叫他们给围住,再想见爹爹,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不行,要先下手为强!
不管怎么样,要第一个见到爹爹才行。主意打定,似儿出了大门,向着能往正街的巷口走。张家的府坻坐落在涿州东城,临着正街名叫东市街,府坻正门离街口只有四五百米,自家独占一个巷口。
似儿心情好,脚下步子轻快,恨不得立即见着亲爹。穿着这样层层叠叠的襦裙,真是不方便,想快点儿,也只能小跑儿,根本迈不开腿。
似儿只顾着急忙慌得走路,心里翻来覆去,尽是想以前后和爹爹在一起玩,和他远行以前的记忆,想来想去,其实想到的很少,心神不定,由着本能步子径直走。
刚走到转角处,突然,听见两声嘶鸣,两匹马正转过弯,似儿惊醒,这才回过神儿来,两匹马前蹄已经抬起,似儿回过神儿前,还无意识向前走了两步,正正站在马蹄下。
啊!似儿大惊,心里明白要往后退,脚步却已经来不及退,只上身向后仰去,,身子直挺着倒下,双臂本能伸开,想要平衡双手挥动,打起桨来,仍然无计可施,眼见就要倒在马蹄下。
似儿惊慌失措,以为自己后脑勺一定得摔开花儿,肚子上还得让马蹄子给踩扁喽。似儿一闭眼,本能地缩着脖子,只剩下一念头,‘玩完了’。
马儿嘶鸣声连续不断,四只前蹄在空中连翻踢腾,眼见就要踏落而下,马蹄正下方,张似儿已经躲闪不及。
似儿紧闭着双眼,乱挥的手,猛然间抓住什么,紧接着手腕被缠住,腰背处也落在实处,被一条手臂托起,电光火石之间,整个人被带离了地面。
似儿感觉自己在旋转,想睁眼看个究竟,身体飞速旋转,想睁也睁不开,心里害怕,眼皮闭得更紧了。
直到似儿感觉到双脚又沾着大地了,乱蹦心跳还‘嘣嘣嘣’,打着鼓呢。
“别怕”,一个温柔地声音,对似儿说,说话的人离她很近,似儿仰着头感觉这人口中清新的气息,直扑在她脸上。
似儿,咯噔一下睁开眼,这个声音……太像了!
“爹爹!”
似儿是在睁开眼的同时,叫出来的。
就算爹爹几年未归,但爹爹的声音,带给似儿的感觉,是不会变的。
似儿将双眼瞪得圆圆,眼珠儿骨碌闪动,生怕看不仔细,错过了她想念得要命的爹爹。
“没事了。”
眼前的男人又发出那感觉好熟悉好温柔的声音,他,神色平静淡然的望着似儿。
同样的,面如满月,饱满的额头,同样形似花瓣的双唇,两个人面对面,有太多的相像,只看见对方,便知道,便认定,这就是血缘的力量。
“似儿”
“爹爹,我好想你啊!你可回来了。”
高大英挺身躯,站在似儿面前,她需要仰视着,才看得清他的样子。面色如玉,星眸璀璨,丝毫没有沾染沧桑,唯有俊逸不凡的风范,却又慑人的威严。
似儿对着天神一样的爹爹,只知道是有的,却总见不到面的爹,真的是早晚都要想三遍的,比老太太崇拜神灵还崇拜的多。
“似儿,你长大了。”似儿本意想着仔细看着爹爹的,可眼泪就是不听话,沽沽往眼眶里灌,眼珠子发大水了,闹得她眼睛一片模糊,想看也看不清楚。
刚要举手抹眼泪儿,从头顶上传来一片温暖,随着那只手缓慢的抚摸她的头顶,温暖也随之弥漫开来,从头到脚,像是温热的水流,倾倒在她全身。似儿不敢乱动,睫毛一眨,泪水也决堤了。
“怎么了,似儿,哪里摔疼了?”头顶上的手,扶在似儿肩膀上,张飞的声音里,全是浓浓的关心,爱护。
似儿看在眼里,看得很清楚,她无数次地想象,想的就是有爹爹的心疼和爱护,终于真的如愿了。
似儿心里真的开满了花儿,一朵一朵都是她的愿望成真,绽放出来的。、
张飞见似儿破涕为笑,知她不是疼痛,只有喜极而泣,也放宽了心。似儿拉着爹爹的手,有点儿抓住了,就不肯再撒的手意思,张飞也任由她抓着,享受着难得的父女亲近。
“爹爹,不会再走了吧?”到底是不放心,一定要问一问。
张飞沉默了一下,似儿立马撒娇,“不要走了嘛,非要走,一定要带我一起去。”
张飞只是温柔地笑,仿佛因为一言难尽,不知如何对她说,望着欢喜搂着自己的胳膊的似儿。
“似儿,你太小。”
“你刚才还说我长大了呢。”
似儿不满的撅着嘴巴,小声哼了哼,骗人,再仰头望张飞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遂又开始撒娇。
“我长大了,我会做很多事儿不会给爹添麻烦,您还多个帮手呢。”
张飞一听也提起兴趣,挑眉问她:“哦,似儿都学了哪些本事?”
“可多着呢!”这一问,似儿抽出手来,掰着手指数着,对张飞眉飞色舞地说道:“我会,赶车,喂马,点菜,打酒,找客房,叫小二……”似儿扒拉完五个手指头,张飞那里,早就忍俊不禁了。
似儿瞧出他笑得开心,更自吹自擂起来。“总之,学海无涯,我这么聪明,一学就会。”
父女二人说笑间,抬眼,就走到了大门口,张飞望了一眼,黑漆油亮大敞亮开的府门,脸上的笑意,稍有缓和,嘴角也放松,面色平静如水。
这时候,张安小跑着迎出来,一脸喜色,向张飞正儿八经地行过礼,“公子呀,您可回来了!”
张飞放开似儿的手,扶住张安,“安大哥!”
主仆二人同样是久别重逢,自然有点激动。张安知道自家公子,是那种沉默是金的人,叫他一声安大哥,自小在一起情份,都在在一声亲近的称呼里。
似儿一旁瞧着也看出,张安与爹爹是真正的亲近,自觉得这个黑脸的安叔比以往更亲近了。
张安向张飞报备了今天来了的许多掌柜的,似儿听着想插上一句,又想爹爹可能不喜欢,只好憋着,因此表面看来似儿跟在张飞身边很是乖巧。
走到内院门口时,似儿突然停住脚步,不肯进去。
似儿一反先前欢乐的模样,松开一直紧握在手中父亲的手指,露出迟疑的神色,吱唔着欲言又止。张飞见她嘟囔了一句,没听清说什么,便停下步子,眼睛转向她,扬了扬眉毛,看得出来似儿是想要整个什么情况。
于是给了她个有话就讲的眼神。
“似儿”
等得就是这个。
似儿眼里发光,还是极力压抑着心头暗喜,紧绷着脸,做出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来。
“我还是不进去了,有那么多外人在,万一我出什么差错,我是说,如果我要是说错了话,做得不合规矩,不够礼数周全,让爹爹丢了脸,多没面子呀那……”。
似儿脑子里极速搜索先前慧心威胁她的词儿,可说出来,又颠三倒四,嗯,嗯呀了好几个,‘那个’,终于给她想出这么一条。
似儿:“您到时候,恐怕要恼羞成怒。”
爹爹的脸上始终是淡淡地笑容听她胡扯,没什么变化。对于让他丢脸的可能根本就没有反应,似儿说出句结语,眼不敢眨,盯着他的反应,终于爹爹气定神闲的表情,成功变化了。
“哈哈……似儿,呀似儿,你这成语,真是让我要“恼羞成怒”了。”
似儿给说得羞红了脸,心里也明白,自己平日里没好好读书学习,这会儿想在爹面前装出,知书达礼,出口成章,大家闺秀的模样,结果只能是闹笑话。
似儿在别人面前没面子,她也无所谓了,可在她最在乎的人面前没面子,不知道害羞为何物的似儿也脸红了。
在似儿的心目中,她爹是个大英雄,文武全才,天下无敌,刚刚见到归来的亲爹,似儿自然兴奋得整个人都处在迸发状态。
似儿恨不得,把自己这几年,学会的见识的都倾倒出来,表现出来,她想更接近那个心中无比完美的爹爹,谈话中把自己能想起来,连带半生不熟的成语,都显摆出来,给他看,献宝一样的心理。
似儿面上生出羞赧的红晕,说话时不再刻意地咬文嚼字,话说得也顺溜儿多了。
她其实不想进去见她那祖母,因为明知那老太太,不愿意见到她,特别是见到她出现在今天这么多外人在场的时候。也是这个原因,早先就交待好慧心,盯着她,似儿自己也有自知之明。
她要想做点什么,谁也盯不住她。
她心里只是希望可以跟爹爹在一起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些人是怎样的敬畏他,好想见识一下爹爹的让人生畏的气魄,当她站在他的身边,那是多威风呀。
光想想就让人沸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