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醒找到茶馆里一处靠着街道位置坐下。可以观察到茶馆各处以及外面的动向。公众场合,呆在这种可进可退视野又好的地方,对于保命是极为重要的。
“你可让我好找,几日不见,你跑哪去了。”吴醒看着坐在对面的昆塔埋怨着。
“一点私事,倒是你,这么急找我有事吗,还要通过小姐,会引起她的怀疑的。”昆塔眼神闪烁似乎有难言之隐。
“我说找你是为了卖小花商量价钱,她乐不得呢,不会起疑心的。”吴醒开起了玩笑。
茶馆的服务员将茶具端了上来放到两人中间的桌上,想要帮忙泡制,吴醒示意下去即可。
他自己开始动手,用茶则从茶荷中取适量黑茶,放入茶壶之中,滚烫的开水倒入又迅速倒出,一股清香味扑面而来。
再次倒入沸水,水没过壶口,用盖拂去茶末,盖上壶盖,沸水浇遍壶身。这茶算是刚刚沏好。
这是昆塔第二次见吴醒如此表演他的茶道功夫,别说是年轻人,就是他这种上了年纪的,恐怕也极很少有人有耐心,会费如此功夫用来泡茶。不禁佩服起眼前这少年的定力。
吴醒提壶将茶水倒入茶碗,摆到昆塔面前。脸色一沉说道:“几日前有人暗杀你家小姐。”
闻言,昆塔刚要去拿茶碗的手停住了。“什么?怎么回事,我怎么没听小姐说过,快说来听听。”
吴醒抿了口茶,而后将几日前那个明媚的下午所发生的故事,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讲述了出来。
“哪家的混蛋,竟敢招惹我家小姐,我说的呢,最近有些奇怪。”
吴醒眼皮一跳。“有什么发现?”
昆塔想了想,说了一件吴醒已经猜到了一半的事实。
“我并不只是雇你做小姐的贴身保镖,还请了许多人在外围保护,可这些人忽然都人间蒸发了,我这几天都在查询他们的下落,可没有任何音讯。照你这么说,他们可能凶多吉少。”
“一共多少人?”吴醒问道。
“21个。”昆塔回答。
吴醒双手拿起茶碗非常平静的将茶水送入口中,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但他内心真实的感受是,短时间内21人消失的无影无踪,可见对方的手法非常专业,碰上辣手的事件了。
昆塔急忙我问道:“小姐知道此事吗?”
“我没告诉他,要说也应你来说,所以我才急着找你。”
迁思回虑后,昆塔似乎下了决心。“暂时不要告诉她,我不希望小姐有太多负担。”
吴醒表示很不赞同。“这个时候你还瞒着她,有人要杀她,她还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很容易出事的。”
“会告诉小姐,但不是现在,我雇你不就是为了保护小姐吗,保护的意思可不单单是人身安全,还有她的心灵,我不想小姐心理上有额外负担,她还小,没经历过这些黑暗的事情。”
吴醒叹了口气,心里叹道,你不想让你小姐有负担,可却给我增加负担,保护人的大忌就是要保护的人对危险一无所知,整天暴露在阳光下,而杀手却在暗中伺机而动。这样不止草稚雪会有危险,连我也会有。
可看昆塔严肃的神态不像是在开玩笑,可见他对草稚雪是有多么的爱护。这让吴醒有些动容,想起了去世已久的主持师傅,当年他老人家对他也是照顾有加,甚至……。
哎,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吴醒认命了。只是有些好奇,昆塔和草稚雪的关系似乎超出普通主仆关系很多,而且不是一星半点,准确的说,是一种近乎父爱的感觉。吴醒最总还是没有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问出了口。
“我很好奇,你为何对草稚雪这般关怀,在我这个外人眼里看来,有些奇怪,你应该理解我说的意思。”
昆塔望着茶碗发愣,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才缓缓到来。
“小姐救过我的命。”
吴醒随意说道:“不止这么简单吧。”
昆塔冷笑。“当然不会一句话这样简单,吴醒,你和小姐岁数相当,他不愿意听故事,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听一件老故事呢。”
吴醒载笑载言。“一杯清茶,一个故事,相得益彰,岂不妙哉。”
“十五年了,这个故事虽然埋藏在我心中十五年,从未对任何人提及过。”
似乎回想起往事很是激动,昆塔将茶碗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抿了抿嘴唇说道:“十五年前,我是一个无能的赏金捕兽人,几乎入这个行当开始,便没有成功捕获过一只凶兽。”
昆塔自嘲的笑了笑。“没办法,没有能力也要吃饭,便和道门境界差不多的几个朋友组织了个团队,猎杀等级较低凶兽。或者干脆捡别人猎杀后不要的脏器和兽,就这样勉强的过活,虽不富裕,但也算是自给自足的清苦日子。”
话锋一转。“可惜,好景不长,本来应该是我这一辈子最高兴的事,却同样给我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遗憾,就是女儿降生。”
贴到嘴边的茶碗愕然停止,吴醒感觉自己听到的将会是一出悲剧故事,有些后悔,这些年嬉笑怒骂,嬉皮笑脸,好像神经神大条的样子,其实很害怕去听那些悲伤的故事,会勾起曾经不好的记忆。他喜欢喜剧,可以令人高兴的故事,这样,他也会跟着开心。
“女儿出生的日子是在冬天,那天下着很大的雪,下了整整三天三夜,所以我给她取的小名就叫雪儿。可怜了她投胎到我这里来,是她命不好。”
“也是我不好。”昆塔自责道。“要不是我没有能力,就不会让我老婆吃不好穿不暖,也就不会报应到我的女儿身上,一出生体质就瘦小赢弱,面黄肌瘦,当时找大夫看过,说是我老婆怀孕期间没有得到很到的营养滋补,所以孩子生下来便气血不足,甚至很难养活。”
“我没有放弃,努力的工作挣钱,为雪儿买补药,虽然保住了她的性命,但先天不足的问题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一直弱不禁风的样子。”
“接下去很长的一段日子,在我努力的工作下,生活倒还过得去,雪儿的身体也在逐渐变好。只是好景不长,老天好像有意刁难我。在一次捕杀凶兽的过程中,我们低估了其实力,五个人死了三个,我和另一人虽然勉强保住性命,但也受了极重的伤。”
饮茶不语,吴醒默默聆听。
“我是家里的顶梁柱,我若受伤表家里便失去收入来源,妻子出去打些零工,但根本不够维持我和雪儿的医药费,吃饭都困难。”
“没办法,我是男人,我要扛起这个家,所以…我决定去偷。”
吴醒此时大概已经能猜到几分。
“可是偷谁家的呢,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偷,索性进城溜达瞎转,当时想着放下自尊去偷东西,这辈子只会做一次,要做就做个大的。所以普通百姓家我根本就没看上眼,直到看见了一座豪华如皇宫的府邸,心想就是它了。”
昆塔挑了挑眉,问吴醒。“你猜我能成功吗。”
吴醒笑着摇头。“不可能。”
昆塔苦笑。“你说对了,我只是成功躲避了巡逻的家丁护卫,翻墙进入到了外院便被人发现逮住了。想起当时的样子真是狼狈不堪,而被擒住还更严重的后果,像那种大家族,惩罚偷窃者的办法往往是杀死对方,要不就剁手跺脚的,反正我当时已经绝望了,只是放心不下雪儿。”
“可你没死。”吴醒说出了已经明摆着的现实。
“对,这是小姐救我的第一命,非常的巧合,我偷窃的那晚正是小姐降生的日子,所以没人敢在当天开杀戒,那是不好的兆头,但也没人敢擅自做主就放我走。所以,当天的事破天荒的请示了老爷来做主。”
“可能是小姐的降生令老爷极为高兴,竟是听说了我的事情后主动见了我,在询问了我偷窃的原因,得知了我女儿的事,老爷专门派人来到我家考证确认我所言非虚后,大发慈悲为我提供了一份府邸里的差事,工资不菲。那时我才知道,我偷的竟是大名鼎鼎的草稚家。”
“后来呢,既然你刚才说是救的第一命,自然还有救下的第二命。”吴醒说道。
“老爷可能是出于同为做父亲的父爱之心,得知我的女儿的小名和小姐一样后,破天荒准许我带家人住在府邸院落的中的一处小房子,那间房子比我以前住的好太多,对我来说就是豪宅一般。”
“老爷还升我的职位,准学雪儿陪小姐学习玩耍,哎,生活忽然幸福的转变让我都发懵了。就这样,一家人幸福的过了七年时光。可惜,虽然老爷用心帮忙,小姐也放下身份细心照顾,可雪儿还是敌不过病弱的身体,走了。”
“雪儿刚走,妻子也因为悲伤过度没过多久也去陪女儿了,那段日子是我生命中最黑暗一段时间,甚至有了轻声的念头,去到下面好一家团聚。”
“还好,多亏了小姐细心安慰,她私下里对我说,她和雪儿是好姐妹,雪儿走了,她会代替雪儿照顾我,还说我也可以把她当成女儿看。吴醒,你知道吗,当时这句话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的生命好像重新有了光彩。”
吴醒深吸一口气。“所以,你就把对雪儿的爱全部投入到草稚雪的身上,不想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昆塔点头。“对,这就是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