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为全身早已湿透，全身上下只感疲惫不堪。走在青石的路面上摔了几脚，无力的骂了几声后，总算来到祈雨堂，在火光的照耀下“祈雨堂”三个字笔走龙蛇。只是祈雨时一直不下，而如今却淅淅沥沥一直下了很久不停。虽说总是不大，却总似一层阴霾如同霉运般始终相随。
赵无为晃晃有点沉甸甸脑袋，迈步走进祈雨堂。祈雨堂在民间无论是汶国，还是赵国都普遍存在着。百姓时常前往求雨，而在大旱时皇帝也会在帝都祈雨堂进行祈雨，虽说十求九不灵，但有一次在旱季灵验，就会又兴起一批对祈雨堂的修建。
无论外面战争是胜是败，伤亡是否惨重，在微弱的烛光下，赵之献早已物我两忘默默地读念着一份手稿，时而勾画，时而微笑高喊着“妙哉，妙哉..如此可知民意，上下通达，奸臣更少有机会隐瞒谎报。更准确的把握人心。民强则国强”“实在是好计策，这既能缓和实行新政的矛盾，又能减少赋税，对每一方都有利”..
赵之献作为三皇子，年龄不大但父皇常常让自己和两位皇兄朝议旁听。并常常对颁发的新政进行询问，虽说一直回答的中规中矩却早已不再陌生。如今看到手稿上描述的各种新政，既有新政实施的各种细节，又有新政实行中要注意事项等等，赵之献很确信父皇实行的“减赋税”、“重商”、“扶农”等政策都来自这份手稿。却不理解这么多好的政策怎么不赶快实行？正在摇头晃脑思索间听到
“朕与智老有要事相商你先下去吧。”
赵之献手拿着那些手稿慌忙行礼道：“儿臣..”
赵无为对那些手稿并不陌生，扫了一眼后摆摆手“无须多礼，退下吧。”
“是，父皇”
赵之献起身后并未直接退出祈雨堂，而是走向祈雨堂靠窗处深深鞠了一躬。面前之人就是手稿写作之人，也就是父皇所说的智老。
窗户打开着，细雨打在窗沿上总有少量溅射到智老衣服上、头发间，智老除了只是偶尔提起酒壶喝上一口，目光始终盯着窗外细雨，或是苍天。微风吹起两鬓白发，总有股仙风道骨味道，赵之献在听过他与父皇对骂后，对智老形象更感觉像个江湖骗子。
但赵之献对于智老始终怀有一种敬畏。并不单单是因为学识，以及对自己的教诲。更多的是智老的眼眸总是宁静、深邃，或许会红着脖子生气也或许会仰天大笑，但智老的眼眸从未有过喜怒的迹象。透过他的眼眸映射的更多是对自己的一种否定，自己的无知。
赵之献刚欲转生离开，智老却从窗外神游归来，脸上不自然的挂着微笑，像是刚才回忆起高兴的往事。然而笑容还未消减已是开口骂道“知民意就能把握人心吗？民心难测永远不要去把握，要顺应。对每一方都有利吗？你他娘的是狗熊生的吗？回去想想”说完有狠狠地灌了一口酒，并痛快的打个酒嗝。
“额，是”赵之献虽然不是第一次听智老骂人，却仍不习惯如此渊博之人口出藏语。满脸羞红回答道，转身夺路而逃。
而赵无为在听到“狗熊生的”几个字眼后，脸色已是绿的发黑。却又不好发作。只是“哼”了一声，在智老对面坐定。手指在桌上有规律的敲打着，目不转睛的盯着又在神游的智老。
窗外早已漆黑，或许除了守夜士兵都已进入梦乡为明天战争准备着。一片寂静中，有规律的敲打声总是更吸引人的注意，或是打乱别人遐想。
智老头狠狠地将酒袋的酒全部灌进嘴里，转过脸来看着赵无为精神看起来很是疲惫，双眼却透着锋利的寒光。到嘴的脏话终究没有说出来。
“躲了你几天终究没有意义，有话就问吧”智老头叹息了声道，
“赵之献怎么样？”赵无为依旧在慢慢敲打着桌子，似是无意的问道。
“之献很好。勤学又能结合实际，并有学以致用决心。最重要的是他骨子里有大刀阔斧兴趣”智老头虽然很意外赵无为居然不关心战乱先问这个，在想起赵之献眉目间总透着的暖色，依然给出了自己肯定的回答。
“恩”赵无为看着窗外沉思了会继续说道
“你手稿上的新政太匪夷所思，你是要让之献大刀阔斧的来实行”
智老头看着赵无为脸色有些苍白，知道他想到了某些不好情况，更或许已经把这场战乱起因归结到自己头上。
假如让赵之献来实行新政，现在皇帝赵无为去哪里？而要让皇帝换位这场战争更像是一场阴谋。而智老头明目张胆的教诲赵之献更像是对自己的放弃。赵无为很气愤对于现在状况。自己好像木偶般在水中漂浮，还期待好友救助，却不知就是被好友扔下河中。
“上纪元的事情不是传说，而这些新政只是上纪元许多国家中很普通的政策。这不是我自己的臆想而是验证过可行的政策。并且，是的。我选中了赵之献”
智老头觉得需要解释，但却也不清楚是谁谋划了战争。依然在深思着开战来的各个细节，漫不经心的说道。
赵无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夜太深了吧。全身似乎都寒了起来，敲打桌面的手也高高的抬起忘记了放下。
“我猜的都是事实，你策划了战争只是迫使我退位？”赵无为茫然着在说完这句话后，感觉越来越气愤，想着那些受苦难，在雨天还没有住处的百姓，想起那万里国土盎然生机如今支离破碎..站起身来冲着智老头的脸恶狠狠喊道
“然后是不是在合适的时间结束战争，你所说的坚守城池七天就有退敌良策，让我身着兵服前往战场。都是谋划着我的身亡。”赵无为很生气，因为没有喊出过脏字，两个人很熟悉如今却在用陌生的方式沟通，没有脏字，却使祈雨堂的氛围更紧张。
面对满脸的涂抹星子，智老头很是冤屈，感觉自己的胡子似乎都在生气的颤抖。并不是因为赵无为对他喊得这些话和那些带着异味的涂抹星子，也不是对于自己计谋被好友曲解成南辕北辙。只是气愤于自己被别人算计了，自己背了黑锅，还好像背的顺理成章很有道理的样子。于是智老头腾地站了起来看着赵无为骂道：
“我他娘知道会战乱，你我相识这些年你觉得是我？你说的是有一定道理但我能不管天下苍生看着在战乱中丧命？我弃情意于不顾，只为了早几年实行新政？我虽然好骂娘但我标杆要做上纪元中的道德君子，不在背后捅刀子。我他娘的替人背了锅还揭不掉盖。我..与我无关，你爱信不信。我说七天能解围，自有我的办法，与你退不退位没有关系。”智老头也感觉很牵强的解释，却总算感觉空气中有所缓空。
智老头看着还在站着瞪着眼的赵无为，终究是摇了摇头慢慢坐了下来。态度很霸道但也足够诚恳。智老头相信老友会冷静下来。
“今天是第三天，七天解围我就信你。如果战争由你策划，即使你真气到了第七层。要逃跑我拦不住你。但我赵家只要不灭族就算有一人也会找你讨还公道”赵无为很平静的说道，慢慢走回座位。
智老头避开赵无为的双眼，转头看向窗外，似是在留念又像是回忆
“72城在西边，很少与你们汶赵两国进行交流和出使，在世人眼中很是神秘，那里没有军队没有战乱很美好的国度。在72城更西，很少有人到达的地方有座城，在高山之上，叫做雪巅城。我来自雪巅城的智者联盟。之所以叫雪巅城，是在城中真有雪。很白很白。铺满了全城更像是妆点的花朵，那是我看着几十年也看不惯的风景，许多人死后都喜欢葬在雪中一直陪伴着。城中最壮观的却不是你们从未见过的雪。而是那满城的书，你不会想到有多少？上纪元的书。很多、很杂。很美。书中记载在以前有很多地方都能看得到雪。如今我走访很多地方除了雪巅城从没见过。那些书即使看一辈子都看不完。并且书中的世界实在太精彩。我看了很多年，学了很多，上纪元有句话叫“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雪巅城的人不多，大多数人选择读书读到终老，而我下了雪巅城，走出了以前去过最远的72城。我在汶国呆过一段时间，也去过极北荒原，也到过极南的海边。说实话天下的风景很多很美，我也曾被深深地震撼过。我看到过荒原一望无边的壮阔，也看到了海水起伏的震撼。我曾住宿荒野，也曾乞讨过。我不曾后悔离开雪巅城更主要的原因是我感觉我学的东西，看到的书籍，能够帮助到天下的百姓。我在那一刻像是感受到生命的意义般，高兴的整天搜刮脑海中的知识。想着可以改善的新政。直到认识你，我觉得可以实现我的愿望了。我之所以教诲赵之献是希望那天我不在了，新政依然能进行下去。我真的很想念雪巅城的雪..我..”
“呼噜噜.呼噜噜.老智，小南，你们撤。他娘的老子和你们拼了，让你们打仗有口臭，让你们攻城不洗澡。呼噜噜.”智老头砸了砸嘴，目瞪口呆的看着赵无为已经流到袖口的口水，实在是觉得胸口有点闷，嗓子有点堵，头有点晕。
走到门口望向北方自言自语道
“还有四天，就靠你了聂飘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