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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纪伯伦与其他人之间的通信(6)

至于我对叙利亚社会改革的意见,则与大多数忠于自己祖国志士仁人的部分主要见解相吻合,所不同的只是关于一个民族要实现真正不断进步须走什么样的路而已。过去,我只认为叙利亚是一个被压迫的民族;而今天,我则认为她是个病夫——患了两种慢性病的病夫,其一是因循守旧病,其二是传统习惯病。我曾久久思考用什么药来医治这两种病,认为最好的药莫过于刮一场思想飓风,摧毁其枯枝,卷走其腐叶,让国中只留下能够耕种土地的强手和热爱真理与公正的纯洁思想。以前,我只认为绵软的话语和充满爱意的思想会唤醒呆钝的灵魂,愈合伤口,除去令人讨厌的面疤;今天呢,我则认为我们无力唤醒灵魂,也不能愈合伤口,除非借助于烈火,将疾病烧掉,令其不为新病所取代,彻底根除病疾,使之不再转化成另一种疾病。如今,东方缺乏一种绝对的新生力量,它既怜悯消极怠慢者,也不同情暮气沉沉之辈,更不宽容那些只拿言辞教训他人,而自己却不从中受到教育的人们。东方人,尤其是叙利亚人,他们对宗教头领和思想领袖十分宽容,从不违抗明知人们穷,但却总是忙于聚敛钱财的大主教;他们从不唾弃大写特写美德,而自己却尽干缺德事的新闻记者;他们从不罢免对法律阳奉阴违的审判官。先生,东方人今天需要坚持改革原则的激进人士,因为温和害多利少——社会事务上的温和是一种消极情感,类似于使徒保罗谈及的温水。

先生,有句话我曾对我的欧美朋友说过许多遍,现在请允许我向您再说一遍:你们所从事的光荣工作,你们向青年灵魂中灌输的正确原则及使你们单独站立在拿萨勒人耶稣威严面前的伟大勇气,必将使你们对我们今天历史的记忆成为锁链上的一个金环,而且将你们的名字记录在上帝的隐形之手写的真理与义务一书上。烈士时代尚未过去,谁牺牲得慢,谁的功劳就大。

谢谢你们赠给我的有益的自由报纸,请以我的名义向与你们一道服务于国家的文学家们致敬。

上帝使你为你们的忠实爱者长在久留。

纪伯伦·哈利勒·纪伯伦

致艾斯阿德·鲁斯图姆

艾斯阿德·鲁斯图姆,1878年生于巴勒贝克。先后受教于舒维尔、扎赫勒、西市小学和赛达高级小学。后在贝鲁特接受高等教育。

赴纽约经营波斯地毯生意获成功。生意并未影响他与报界和文学界朋友交往,也未能阻止他写诗。他的诗作柔婉隽秀,独步诗林。

1958年回到黎巴嫩,1969年逝世。有《艾斯阿德·鲁斯图姆诗集》和《鲁斯图姆亚特》传世。

亲爱的艾斯阿德兄弟:

你好!

你离开许久,驾诗翼而归,的确是一件使我们感到高兴和值得庆祝的一件事。昨天我对你口头说过,今天我再写信对你说,你的抗议是一种犯罪,也是一种对安拉教律的叛逆。我昨天读了你那首《丑美》长诗,为你的作品感到由衷高兴。你在一行诗中提及我的名字,这是一种恩典,我谨表示感谢;又是一种情感,令我难以忘怀。今天,我给你寄去一册我用英文写的《疯子》一书,但期你从中找到你所喜欢的东西;如果你觉得有什么要说的话,就请将之抛入被我们称作沉默的无底深渊。

请接受沉浸着我的敬佩、忠诚之情的友谊。上帝保佑你。

你的兄弟

纪伯伦

致米哈依勒·努埃迈

米哈依勒·努埃迈1889年生于黎巴嫩山的拜基堪塔。最初在乡间小学读书,后转入巴勒斯坦的拿撒勒小学——一所俄国传教士办的小学。1906年因学习成绩优异被选送到俄国乌克兰一所教会中学继续学习。1911年毕业后回到家乡。其时恰逢哥哥由美国回来探亲,于是改变赴法攻读法律的初衷,前往美国。1912年进华盛顿大学,1916年获法律和文学文凭。同年应邀赴纽约任《艺术》杂志编辑。1918年应征入伍,随美军开赴法国前线同德国作战。战后复员回到纽约,专门从事文学创作,兼任《艺术》和《旅行家》杂志编辑。

1920年,努埃迈与纪伯伦、阿里达等一批志同道合的朋友发起成立文学团体“笔会”,该会包括了许多黎巴嫩和阿拉伯各国文学家。

1932年,努埃迈离开美国返回黎巴嫩,定居故土,专事著书立说。鉴于他对黎巴嫩和阿拉伯文学的非凡贡献,1978年黎巴嫩总统授予他国家最高勋章——黎巴嫩杉树勋章。1988年,努埃迈逝世,留下大量有价值的作品,丰富了阿拉伯文库。

他的主要作品有:文学评论集《筛》,文学传记《纪伯伦·哈利勒·纪伯伦》,专论《来世的食粮》,短篇小说集《往事》,诗集《眼睑的低语》,小说《打谷场》、《相会》、《偶像》、《富豪》、《光明与黑暗》、《礼物》,自传《七十自述》等。他将纪伯伦的《先知》译成阿拉伯文。1971年出版《努埃迈全集》三卷本。

1919年9月4日纽约

亲爱的米哈依勒:

上帝为你祝福。我已从漫长旅行归来,会见了我的奈西卜兄弟,就复活《艺术》杂志有关我们未来的事宜交谈了许久。有关这个问题,我已会见了波士顿和纽约的许多文学家和学问家,并与他们进行了交谈。而那些谈话都集中、停留在一点上,那一点便是:奈西卜·阿里达不能够独自做那个工作,米哈依勒·努埃迈应该回到纽约,在纽约的文学家和商家所进行的工作基础上,与奈西卜一道制订计划。因为这些人的信心要由两人构成,而非一人所能成就。纽约是侨居在外的叙利亚人的都城。米哈依勒·努埃迈在居住纽约的叙利亚人中间有影响力。应该在纽约为《医嘱》杂志举办一个大型募捐晚会,其中包括演说、音乐、演出和鼓动等活动,而策划、安排这场晚会的人却在华盛顿,那么,这个晚会又怎能取得成功呢?应该成立一个小委员会,以便进行工作。基金会的司库应该由一位在内地叙利亚人当中的知名人士担任,因为他们在答应杂志印发之前会提出一千零一个问题。请想一想,除了米哈依勒·努埃迈,谁能担当成立这个委员会的要任呢?

米哈依勒,每当我们谈起《艺术》杂志的话题时,便想到许多事情,都待你着手去做,并且由你做完。你如若想复活《艺术》杂志,你就该回到纽约,成为这一切活动的“发条”。因为现在奈西卜不能够做任何事情,而且在纽约也没有任意一位《艺术》杂志的爱好者和对之感兴趣的人能够肩负起计划的责任。我相信五千里亚尔能够保证杂志的未来,但我又认为只发公告而不举行募捐晚会,连这个数目的一半也筹措不到。简而言之,这项计划的成功有待于你莅临纽约。你若返回纽约,必然要作出牺牲;在这样的环境下,牺牲是放在至尊者面前的宝贵礼物,又是献给至圣祭坛的重要祭品。在我看来,你的生命中最可宝贵的就是实现你的梦想,而你生命中至关重要的则是充分发挥你的天赋之才。

若有意,请写信给我。上帝为你的兄弟保佑着你。

纪伯伦

1920年5月24日波士顿

米哈依勒兄:

向你那美好的灵魂和你的宽广的心致意。“笔会”将于明日晚(星期三)举行正式会议,可叹我运气欠佳,却离你们甚远。如果不是我在星期四晚作报告,我定会回纽约,亲眼目睹笔会的盛况;如若你们把作报告视为合法理由,我必感谢你们的慷慨照顾;不然,我将甘心情愿地交五个里亚尔作为罚金!

在过去的日子里,这座城市被称为科学、艺术城,而今日它却是一座传统城。这座城中居民的心灵已经石化,他们的思想陈腐破旧不堪。

米哈依勒,出来的是石化了的人却傲气横生,总是那样狂妄,陈腐破旧却颇善炫耀,老是那样居高临下。有多少次我与一位哈佛教授坐在一起,自感就像身在爱资哈尔的一位长老面前。有多少次我与一位波士顿妇人交谈,听她的智力与见识,无异于听叙利亚老妇的无知与纯朴。生活,米哈依勒,生活的外表现象,无论在黎巴嫩乡村,还是在波士顿、纽约和旧金山,全都是一样的。

请以我的名义向在笔会工作的兄弟们道声安好。上帝为你的兄弟保佑你。

纪伯伦

1920年星期三晚波士顿

米哈依勒兄:

我刚看过你关于《暴风集》的文章。米哈依勒,我该对你说什么呢?你是用水晶放在镜子里来看我的书啊,因此你所看到的要比真实的大。这使我内心感到不好意思。你以你的文章将一种巨大的责任压在我的肩上,我能承担得动吗?我能够将你理论中的基本思想化为现实吗?我发现你写这篇宝贵文章时,只看我的未来,而不看我的过去,因为我的过去只是一些线,还没有成为织物,只是一些大小、形状各不相同的石头,还没有成为一座建筑物。我发现你在用希望的目光看着我,而没有投我以批评的眼光。关于我的过去,我十分后悔;与此同时,我却梦想着我的未来,我的心灵中有一股新的激情。米哈依勒,当你写你的批评文章时,这就是你所让我做的,那么,你就成功了。

我认为“笔会”的文件校样很好。但是,我看“宝座下有上帝的宝库……”一段应该十分显著才好。如果想实现预期的精神影响,发表职员与成员的名字是必不可少的。每一个人员都是谁?虽然如此,但我觉得名单还是用已有小号阿拉伯字印刷为妙。

米哈依勒,十分遗憾,下周之前我是不能回纽约的,因为我被这座可恶的城市里的一些生活难题所纠缠;如若不是这些难题困扰,我和妹妹早在两周之前就到郊外去了。有什么办法呢!

你们到米福德去吧!把你们的杯子斟满精神佳酿和葡萄美酒,但不要忘记你们的兄弟和思念你们的好友!

纪伯伦

1920年星期三晚波士顿

米哈依勒兄:

你好!谨向你的宽广胸怀和美好灵魂致意。我想知道你近况如何!我想知道你在哪里:你仍在梦林之中,还是在思想舞台,或者在那座高山之巅,在那里所有的梦化为一种幻影,所有的思想化作一种倾向?米哈依勒,请告诉我,你在哪里?

我则在紊乱的健康与人们对我的期望之间挣扎,颇似一个巨人手中的一把松了弦的乐器,弹奏出的是一种缺少和谐音韵的乐声(米哈依勒,愿上帝帮助我征服这些美国人),愿上帝让你和我远离他们,回到黎巴嫩那平静的谷地之中。

我刚刚寄给你阿卜杜·迈西哈·哈达德一件要发表的东西。米哈依勒兄,请你看一看。你发现它不值得发表,就请告诉阿卜杜·迈西哈,让他将之置于夜半黑暗角落,等我回去后再议。那是我在夜半与黎明之间草就的文字,我也不知道它好不好。它的基本思想不外乎我们夜下聊天的谈论。请告诉我,奈西卜怎样?奈西卜在哪里?每当我想到你和奈西卜,我总有一种平安放心和神奇的从容之感,总是暗自说:“太阳光下无虚伪之物”!

谨以真理精神向我们的兄弟们道千问万候。上帝保佑、卫护你永做你的兄弟的亲爱兄弟。

纪伯伦

1920年星期一晚纽约

亲爱的米沙:

我们都很想念你,而你仍未回来。设想,你若三个礼拜不在我们中间,我们会怎样呢?

《文集》和《让你知道何为文集之物》——原是一条用拖延和犹豫制成的环链。每当我对奈西卜或阿卜杜·迈西哈提一句关于《文集》的话,前者总是说“明天”,而后者则回答道“你是对的”!不过,尽管“拖拖拉拉”与“明天明天”,但期《文集》能在年底出版。

当你没有与给我写信更好的事情时,请给我写信。如若你的新诗已臻完美境地,请给我抄上一份。《致掌酒人》尚未给我,愿上帝宽恕你。无论如何你要做你兄弟的亲爱的兄弟。

纪伯伦

1920年10月8日纽约

亲爱的米哈依勒:

每当我想到你像一家商户的代表辗转奔波在内地时,我就觉得有一种痛苦缠心。但我知道,这种痛苦是旧哲学的残余,今天,我相信生活,相信生活所带来的一切,确认日与夜所造就的所有成果都是美好和有益的。

昨天夜里,我们在拉希德聚会,他为我们感到高兴。我们吃过饭,听歌曲和诗朗诵。不过,我们度过的夜并不完美,因你不在我们中间!

《文集》的材料在精神上已经齐备,口头上也已安排妥当!每当我向一位兄弟要稿子时,不是说“两天后”,就是道“本周末”,或者答“下周”。“拖延哲学”这种东方哲学几乎将我的忍耐力扼杀。米哈依勒,奇怪的是有的人把撒娇、卖俏当作聪明的两种外部表现!

我已通过阿卜杜·迈西哈要求奈西卜审阅《不育者》和《艾尔盖什回忆》,但期他着手做。

你说你不会久居他乡,我感到很高兴。也许我不该高兴。

米沙,回到我们当中来吧!到那时,你会发现我们就像你想的一样。上帝保佑你,上帝为你的兄弟保卫着你。

纪伯伦

1920年星期五晚纽约

亲爱的米沙:

游荡在地角天涯的人呀,上帝祝你早安。我听到了你在市场上的叫卖你的货物的声音。我听到你用那悦耳的高声吆喝唱道:“都来瞧,都来看!漂白布,印花布!龙涎香,成袋装……”米沙,我觉得你的声调很美。我知道,天使在聆听你的声音,天使正将你的喊声记录在永恒之书里。

我为“你的辉煌成功”感到高兴。但是,我却担心这种成功!我之所以对之担忧害怕,因为它也许会把你带入商业世界心脏中去,谁到了那里,都会很难回到我们这个世界里来!

今天我就将在这个禅房中见到奈西卜和阿卜杜·迈西哈。我们将谈谈有关《文集》的事宜。米哈依勒,但愿你能和我们在一起;若有你在,那该多好啊!

这些日子里,我忙于一千零一件工作,就像花园里的一只生了病的蜜蜂。花蜜是多么多!花上的阳光是多么美。但是,只可惜蜜蜂是一位狼狈不堪的病夫。请为我祈祷吧!你会得到我的报偿!问候亲爱的兄弟。

纪伯伦

1921年1月1日波士顿

米沙兄:

上帝祝你平安!新年好!上帝让你的葡萄园果实累累,让你谷物满手,使你的器皿中充满油脂、蜜糖和琼浆。上帝将你的手放在生活的心脏上,让你感触到生活的脉搏。

这是新的一年里我写给你的第一封信。如若你在纽约,我定邀你到那寂静的禅房夜下畅谈。可是,纽约离我多么遥远,禅房又离我多么遥远啊!

你怎么样?你在写什么,赋什么诗,在想些什么?《旅行家》特别号已在准备出版中,还是我们想慢一些,而那印刷厂和机器却加速起来,我们想要它们快一些时,它们却慢慢腾腾、磨磨蹭蹭呢?西方是一架机器;在西方,所有东西都是轮子的抵押品。是的,米沙,就连你的《你知道荆棘吗?》,也成了机器传送轮子的抵押物!

在过去的一周里,我的健康状态不佳,什么新东西也没写。不过,我将《沦落人》过了一遍筛子,剔除了其中粗糙的东西,寄给了《新月》杂志。

米沙,请以我的名义向同事们问好,并转达我对他们的思念之情。上帝为你的兄弟保佑、护卫你。

纪伯伦

1921年星期五晚波士顿

我亲爱的米沙:

上帝使你早晚幸福!上帝让你的白日充满歌声,让你的夜晚美梦联翩。我寄给你一封好信,还有一张比“笔会”任何一个伙伴都好的汇票。关于那封信,你按照我们委托你的以健全鉴赏力和精确的表达方式回信了吗?关于那张汇票,你接到之时焚香又为长明灯添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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