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廖静文已经87岁了,电视屏幕上的她戴着红色的贝雷帽,着黑底红花的毛衣,系一条紫红色围巾,虽已霜染双鬓,满脸皱纹,可是从眉目、身材与举止间,仍可见当年的秀美、绰约与优雅。当她开口说话,苍老而略带颤抖的声音里字字句句嵌着“悲鸿”的时候,你会不知不觉地忘记她已是一位耄耋老人,而发现你面对的只是一个深陷在爱情里面的女人。
她依然把那些陈年往事,记得那样清楚她又怎么会忘记呢?她毫不忌讳地谈起徐悲鸿与蒋碧薇的婚姻,以及徐悲鸿与孙多慈的婚外情,在世人看来十分错综复杂的情感纠葛里,她只坚持一个立场,那就是她的悲鸿的立场。她说:我相信悲鸿。
提到徐悲鸿的去世,隔着50年的阡陌红尘,她仍然会禁不住热泪盈眶。抚摸着徐悲鸿那尊她每天守护着的塑像,她仍然会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悲鸿,我来看你了,你听见没有,我在叫你,你知不知道我的痛苦啊,悲鸿,
那晚,直到廖静文的访谈节目结束好久了,电视上已经换了其它节目,我仍然没能从她的故事中走出来。我的眼前似乎还闪现着她那双凝望着徐悲鸿塑像的眼神那么沉静,那么深情,那么悲痛,却又是那么幸福,
其实,在徐悲鸿去世之后,廖静文曾经有过一段10年的婚姻,可是这10年,用她自己的话说“全是痛苦”,也正是这10年,让她更加深刻地体会到“真正的爱是不能替代的”,正如她在用了9年的时间写就的《徐悲鸿一生》里说的那样:我对悲鸿的爱是深沉的,永生难忘。
廖静文的人生是悲壮的,整整一生的时间,都没能磨去一个人在她的生命里仅仅7年留下的烙印可谁又能说,她的人生不是壮美的呢?毕竟,有一个人,能够让她一生都活在爱里,不论他带给她的是痛苦还是幸福,最重要的是,她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深深地爱着。
心灵札记
“真正的爱是不能替代的”。在这个浮华的人世间,大家熙熙攘攘于名利或是物欲,掩盖着自己的情感,逃避着自己的情感,抛弃自己的感情,我们借着各种各样的方式来麻痹心灵。
廖静文女士用一生来诠释了一个本来应该很简单的问题,真正的爱是不能替代的。你无法想象,在深夜两点,我是如何的被这个真实的故事击中,默然无语,唯心戚然。(汤可华)
为了结束的寻找
羽毛
唐山的一个下午。那时的他和她,正值青春。他是外地人,无依无靠,靠养蜜蜂为生。有天下工回家。实在口渴得厉害,他就敲一扇陌生的门,想讨杯水喝。门是暗褐色的,可门拉开后那张脸庞却如此新鲜、明媚,一双忽闪的大眼睛犹如蝴蝶的翅膀,带着春日阳光,刹那间将他笼罩。
他的脸烫极了,结结巴巴地说明来意。女孩马上端来一杯水。他接过来,不舍得一口喝掉,慢慢啜饮。想到自己的手指正握着她刚握过的杯子,他的脸再次滚烫。
水终究喝完了。他不得不起身告辞,她倚在门边活泼地笑着,乌发如云,长眉入鬓,是幅绝好的油画。
能要你的地址吗?他搓着双手,鬼使神差地开了口。她有些惊讶,旋即笑了,转身拿笔写下地址和名字,递给满面羞红的他。
半年后,她收到一封信,来自安徽省合肥市某部队,拆开后不禁脸飞红云。原来是曾讨碗水的他,那位衣裳破旧却掩饰不住眉眼英气的青年。从此两人鸿雁传书,彼此了解,他谈他的军营和理想,她谈她的成长和未来,情窦初开的甜蜜,如百合在暗夜悄悄盛开。她珍藏着他寄来的军装照,珍藏着他每一封信,珍藏着他诚实大胆的甜言蜜语,珍藏着遥远却又真切的初恋,邮差叮铃铃的车铃声,都变成浓稠的蜂蜜,每响一下,她的心头便甜上一分。
两年后,他即将复员回乡,她才羞答答地告诉母亲,她想嫁到乡下跟爱人一起荷锄耕田。母亲沉默不语,不赞成也不反驳。
谁知那一年,竟成为她的人生分水岭,幸福就此绝迹。她遭遇了唐山大地震,逃过了生死劫难,却再也收不到他的来信,哪怕一个字。他仿佛凭空消失。被摧毁的家园可以重建,可初恋的心碎了,再也无法修复。他写来的山盟海誓,她字字句句都记得,忘不掉;他在照片上的笑容,她摩挲过多次,忘不掉,
岁月冲淡一切,如同潮水带走沙滩上相依相伴的脚印。爱情已经无迹可寻,他的身影仍然覆盖着她整个心房。她既念当初的好,又怪他的无情,恨不得把他从茫茫人海里揪出来,给自己枉费的青春一个解释!
直至1999年,她年近半百,事业有成,却依然未嫁,遇到不少男人,心湖难泛涟漪。偶然之中,她得知是母亲烧毁了他后来寄来的每封信笺,意图了断女儿这份并不“般配”的爱情!纵然已经历经风雨,她仍忍不住泪水涟涟,几欲昏倒。
是她错过了他,又错怪了他。当晚,她做了一个让家人瞠目结舌的决定,她要找到他!
她记得他是江苏或者江西人,每逢遇见这两省的人,她都备感亲切;遇到困苦劳累,只要想到他,她就精神抖擞。有一次,她连续工作三个昼夜,过度疲劳突然休克。醒过来的一刹那,她想:我还活着,还可以继续找他,她甚至委托媒体找他,一切未果,又过6年。不少人笑她傻,何苦呢?为一个下落不明的男人牵挂大半生?她也笑笑,并不回答。
2005年初冬,有家电视台的《真情》节目组,在她的再三恳请下,千辛万苦地找到了他的家。那是乡下普通的砖瓦建筑,他的妻子,一名普通农妇,正在拾掇菜园。农妇对记者说,他在附近的工地打小工。
于是,节目组安排了这次会面,让他在某条僻静的马路旁等待。一切都是平淡的:不太宽阔的马路,灰蒙蒙的树木,路旁有小河流淌。
他等在那里,看见她慢慢走过来,然后擦肩而过。他不得不追上去,自我介绍。热泪从她眼镜背后滚滚流出。事隔31年,她第二次见到他,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握住了他的手,悠悠地问:“你除了两道粗眉毛没有变,都变了。这些年,你过得好吗?”男人的眼角,隐隐泛出泪花。
当天,他们一起回到了他的家。当她看着男人从锁着的抽屉里拿出她年轻时的照片,再次泪眼婆娑。他的妻子笑着说:“当初他还跟我提过你呢。”她也含泪笑道:“祝福你们。如果你们有任何困难,我会倾力帮助!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我的哥嫂!”
她千辛万苦要找到他,并非想再续前缘。当年,她是真心爱过,那份爱短暂而又长远,纯真而又沧桑,缄默而又深沉,痴恋而又豁达,她不容许那样美丽的爱情,那样刻骨铭心爱过的人,被命运错过之后,再不相见。她希望证明自己的青春真的悄无声息又轰轰烈烈地爱过,希望圆满地结束这份爱,所以,她无惧于容颜衰败,世事无常,坚持寻找当初的他。
岁月滔滔,他们终于再次相见,面对着彼此已经老去的脸庞,将初恋结束在这一刻,与命运的安排握手言和。
从此,她和他,都了无遗憾。因为从没有谁负过谁,还了初恋一份完美,
心灵札记
罗大佑有首歌唱得好:爱情这东西我明白。爱情是什么?它是一段值得我们一辈子守候的情感。即使不能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它都永存于我们的心灵中温暖的一个角落。
爱相不一定要相随,但是一定要无悔。(张平)
翻晒爱情
佚名
奶奶有一个怪毛病。梅雨季节,她把一筐谷子摊在堂屋里翻晒,那都是一些不知风干了多少年的陈谷。雨天晒谷,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但打我记事起,奶奶就这样做。父亲的解释是奶奶老了,人犯糊涂。
奶奶的奇异举动,村里人已见怪不怪,我却对此十分着迷,心里充盈着探宝似的新奇。我向奶奶打听,这谷子是哪来的,为什么年复一年要翻晒,而且偏偏要在梅雨季节晒?诸如此类,但奶奶什么都不说。惟一的一句话是:“你不懂,晒干了就好!”
大学毕业后,我留在省城工作,结婚后,回家的次数少了,对奶奶的探究心理渐渐淡了。久而久之,便把这事给搁脑后了。
这一天,父亲从乡下赶来,目的是让我看一封信。父亲不识字。这是一封寄自台湾高雄的信,写信的人是一个和我一般大小的女人。
她说:“爷爷死了。弥留之际让我务必把一桶黄豆带回故乡。爷爷是一个怪人,他每年七月初六都要将这一小竹桶豆拿出来翻晒,不管晴雨。我们阻止,他只说:‘晒干了就好。’爷爷最后告诉我,这桶豆是留来做豆屑用。在大陆那边的故乡,有一个叫菊香的女人留着一筐糯米,我们相约七月初七做豆屑团子呢?当我写这封信的时候,真的希望故乡的菊香奶奶还健在,在为爷爷晒谷。收到你们的回音后,我就把豆带回来,为爷爷圆梦”,信中的那个“菊香”就是我的奶奶。一切不言自明,奶奶近乎痴傻的翻晒原是为了海峡那边的爷爷!论岁数,她应该是我的大姐,当大姐接到我的电话时,她哭了,而我握着话筒的手在颤抖,眼角噙着泪。我们都被一种纯朴的、热烈的、执着的爱情感动着。
回到家里,奶奶告诉了我一切。原来,她在18岁的时候,与同村的木根相恋了,以身相许之后,二人一个备糯米一个备黄豆,相约七月七成亲,做豆屑团子待客。谁知,七月初六的晚上,木根就被抓了壮丁,走时,怀里还抱着一小竹桶黄豆。
几十年了,奶奶没动一颗谷子,哪怕是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宁愿啃树皮,也不动谷子。海峡那边的木根爷爷也是守豆如金,人豆不分离。
高雄的大姐回到故乡的时候,我的奶奶已故去。我和她用保存了67年的谷和豆共同做了一锅团子,沾上甜豆屑,滚成67年前木根爷爷和我奶奶想象中的豆屑团子。顿时,满屋子都飘动一股奇异的香。
我们把这迟来的豆屑团子供奉在奶奶坟前,我的眼前浮现奶奶年复一年晒谷的情景,那么认真,那么虔诚她是在翻晒自己的爱情啊!隔着一湾浅浅的海峡,木根爷爷也心相通,魂相牵,做着同样的动作。
这一翻晒,就是整整67年啊,
心灵札记
大陆这边,一位老奶奶每年七月要翻晒一筐谷子;海峡那边,一位老爷爷在同一天要翻晒一桶陈豆。他们为了一段未圆的梦,做着相同的、不能为人理解的事。
这是一段跨越了67年的爱情;这是一段跨越了漫漫海峡的爱情。相爱,不一定要终生厮守,只要两心相知,便已圆满。(张平)
夏日的思念
刘黎莹
那天真是巧得很。
我和他在火车上相遇,在同一座城市下车,住在同一个宾馆。办完住宿手续后,我匆匆为公司跑一笔业务,临近吃饭时才一脸疲惫地返回宾馆。
他来敲门,约我陪他去看一位女朋友。我说:“我累得饭都不想吃,哪有心思陪你去看女朋友?”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看上去他的岁数不会超过六十岁。他有些难为情,说:“小伙子,往少里说我也比你大好几十岁,我不是个坏人。我坐了一天一宿的火车就是想来看她一眼的。怕他老伴误解,陪我去一趟吧。”
他像个孩子般紧张而又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惟恐我拒绝。他一再表白,这一生很少像这样求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