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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陆子松锤打空中雁 郭四郎得福槐柳庄(2)

后来,四爷用剑削断了她的枪头,她就用‘渔网’撒住了四爷。小的上前搭救我家四爷,他们人多,那姑娘还要捉拿小的,四爷让小的快些回来报信。小的一想,若不走,被他们都捉了去,就没人报信了。所以,小的就跑回来了。老爷,快些派人去救四爷,再迟四爷就没命了。”

郭元帅一听心里踏实了,那姑娘能放郭保儿跑了回来,就说明她无害郭晔之心,郭晔便无性命之忧,只是还有个地方不明白,便继续问道:“你刚才说陆将军打下来的雁,到底是怎么回事?”郭保儿抬起头来,挺委屈地说道:

“是陆将军打下来的雁么,那姑娘偏不给。”

薛小鱼一想,保儿一时也说不清楚,还是告诉元帅实情的好,若不然,元帅就得埋怨大家了,他便出列道:“禀告元帅,我们在行军路上,李晟将军用箭射下了一只飞雁。我四哥一时兴起,要陆将军用流星锤也打下飞雁来。陆将军说是锤绳不够长,打不到飞雁。我四哥让陆将军丢开绳索,自由飞空,这样就能打下飞雁,陆将军只得应允。雁是打下来了,但是连陆将军的流星锤一起落入谷底。我四哥觉得对不起陆将军,不听陆将军的劝阻,就带着这个保儿离去,下到谷底寻找流星锤。请元帅莫生气,怨就怨那位姑娘,她不该捡了人家的锤,又不归还人家,还把我四哥捉了去,真是不讲理。”他说了几句强词夺理的话,用意是想缓解元帅生大家的气。

郭元帅听得心内高兴,高空的飞雁,能用箭射下来已属不易,用流星锤也能打下飞雁,确实了不起。他故意绷着脸道:“撺掇打雁的不止他一人吧?

应该还有一个人,这人是谁?说说看。”薛小鱼心里一惊,元帅怎么知道还有一个人,只得说道:“的确还有一个人,就是末将。”

“本帅知道你的飞刀厉害,那你打下雁来了吗?”

“陆将军的流星锤掉入谷底,大家都没了兴趣,末将也就没有发飞刀。”

“若真的让你发了飞刀,你能打下雁来吗?”

“末将有七八分把握。”

郭元帅闻听哈哈大笑,说道:“本帅就知道你们这帮人到了一块,准没好事,尤其是郭晔,最爱出点子凑热闹。本帅也知道咱们军中有‘三绝’,说的就是你们三人。好,希望你们都练会一门绝技,提高大家的杀敌本领。”

大家一看元帅高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都跟着乐了。郭保儿懵怔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说道:“老爷,不派人去救我四爷了?”郭元帅问道:“你可知道那姑娘是什么人?住在什么地方?”郭保儿道:“他们没告诉小的。只是说到一个什么地方……噢,对了,叫烟什么谷,还有槐柳庄。”

旁边站的行军司马崔漪忙问道:“保儿,可是烟霞谷槐柳庄?”保儿点点头。崔漪笑道:“那就是柳佩龙的庄园了。元帅,这柳佩龙可是老夫的故人。他当年是并州的大将军,老夫是并州的长史。那一年,他手下有一个将军贪污了军饷,激起兵变,他下令处斩了那位将军,不料此人是李林甫的一个亲戚,不久柳佩龙就被寻事罢了官。他回到老家,闭门谢客,再不入仕做官。据说他住的地方就叫烟霞谷槐柳庄。我们已是多年未见面,想必他已经有六十岁了!”郭元帅喜道:“我也听说过此人,只是未曾谋面。若是你的故人,崔大人,你明日可替本帅走一趟,要回犬子。”崔漪点头应允。

那位捉拿郭晔的姑娘就是柳佩龙的小女儿,叫柳洁云,已年过二十,尚未婚配。寻常人家的公子她看不上,官宦子弟她又瞧不起。

前不久,太原府将军涂成祥的公子涂豹,闻知洁云才貌双全,特从太原赶来要认表亲。原来,这柳佩龙当并州将军的时候,涂成祥在他手下当一都统,算起来他是柳佩龙夫人的远房表弟,但柳佩龙却瞧不起他,知他是一个“中山狼”式的小人。柳佩龙丢官离职就有涂成祥的黑状功劳。所以柳佩龙根本就不搭理他,两家很少走动。就说柳佩龙丢官多年,隐居在离太原不远的烟霞谷中,涂成祥孩子大人从未踏入烟霞谷中一步,今日突然登门,颇令柳佩龙一家感到意外。柳佩龙不好将人拒之门外,命夫人小姐躲到一边去,然后请他进来。寒暄过后,柳佩龙发现涂豹带来了一帮人,看样子都是一帮小混混,他自己显得有些鹤立鸡群,派头十足:红袍锦带,狮鼻阔口,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

柳佩龙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勉强问道:“涂公子不在太原城享福,跑到深山峡谷中所为何事?”涂豹将袍襟下摆一甩,左腿提起来搭在右腿上,跷起了二郎腿,脸上挤出了一丝谄媚的笑容,亮着嗓门道:“小侄奉家父之命,前来探望姑父姑母,还有表妹表弟,不知他们都可好?”柳佩龙面无表情地道:“他们都好,不需你父记挂。”涂豹回身指着他带来的几箱礼物道:“家父很是挂念表妹表弟的学业,特命小侄带来些礼物,望姑父笑纳。”说着话,他一挥手:“打开。”两个随从过来打开箱子,里面都是些彩缎布匹、胭脂香粉之类的女孩儿家用的东西。柳佩龙不高兴地说道:“公子不必客气,老夫虽说穷居僻壤,但薄有良田数十顷,吃喝花销足以自给,还没有到靠别人施舍度日的地步,请公子收起来吧!”

他口口声声称对方为公子,称自己为老夫,并没有认亲的样子。涂豹却恬不知耻地道:“小侄从老远的太原城赶来,专为看望姑妈和表妹。姑父大人是否请她们出来,让小侄见上一面,小侄也就不虚此行了。”

柳佩龙阴沉着脸,哼了一声道:“内人和小女到临沂走亲戚,数日后才能回来。”涂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边说边递给柳佩龙:“家父让小侄带来一封信,请姑父过目。”

柳佩龙展开信纸一看,除了虚情假意的问候外,中心意思是要亲上加亲,两家结秦晋之好。

柳佩龙看完信,随手扔到桌子上,捋了一把胡须道:“信的意思老夫明白。但有两条不可为:其一,你家乃官宦门第,老夫乃平民百姓,岂可高攀桂枝!其二,小女早已许配人家,岂能再论婚娶?你回去上复你父,此事万万行不通。”说着话,他一挥袍袖道:“管家,送客。”

管家柳禄连忙上前几步,抬手指向门外道:“涂公子,请。”涂豹一看好事就要泡汤,急得双脚跳了起来,口里嚷道:“柳老头,你别不识抬举,你姑娘嫁到我家去,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柳佩龙气得大声喝道:“把他给我赶出去!”

一帮庄客家丁提着棍子上来,连推带搡,把他们轰了出去。涂豹一边向外走,一边大声嚷道:“柳老头,你等着,咱们还要来。”柳佩龙喝命几个家丁,把他们的箱子礼物全扔到大门外去。

再说柳小姐,长得如花似玉,又有一身好武艺,就不免有些心高气傲,将终身大事延误至今。今日她一赌气,捉住了一个年轻英俊的公子,心里特别高兴,但又一想,此人姓甚名谁,家住哪里,自己都不知道。况且,他有无妻室,作何公干,更是无人知晓。有心放了他,小姐的脾气使她有些别扭,抓他回去又能怎样,莫不成强逼他招亲?那成何体统。她心里有些踌躇,患得患失,无精打采地回到了槐柳庄上。

柳洁云命家丁把郭晔先关到耳房中,松开绑绳,派人看管。自己懒洋洋地向房间走去。

她母亲看到女儿回来,打了不少山鸡野兔,忙笑着迎出门来。她是柳佩龙的二夫人叶氏,为柳佩龙育有一子一女,儿子柳磊十六岁,还在读书。

她见女儿无精打采的样子,心里很纳闷,便问道:“云儿,你咋不高兴,是不是病了?”洁云摇了摇头道:“女儿没病。”说完,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呆呆地坐着想心事。

叶氏把丫鬟寒梅叫到房中,问她云儿今天咋回事,好像是心事重重。寒梅便把今日如何打猎,如何和人打架,又如何捉住了那个人,详细地告诉了叶氏。叶氏听完,也踌躇起来,又问道:“此人多大年龄,姓甚名谁?”寒梅道:

“看样子有二十多岁,名字不知道。”叶氏心中一动,继续问道:“他人长得如何?”“仪表不俗,模样挺英俊。二太太,我看小姐有些那个。”寒梅嘻嘻笑道。

叶氏明白了,她满心高兴地说道:“你跟我去见老爷,把今儿个发生的事都告诉老爷。”

柳庄主听完寒梅的述说,心中也有几分明白。他沉默不语,思考着此事该如何处理。叶氏心中犯了嘀咕,怕老爷不高兴,误了姑娘的大事。便委婉地说道:“老爷,云儿今年二十了。俗话说,女大不中留,留下结怨仇,她的终身大事老爷早该考虑了。”

柳庄主站起身来,捋着胡须道:“你也别着急,云儿的事老夫怎能不考虑。先见见此人,看情况再说。”他吩咐寒梅去请大夫人,让管家柳禄把那人带到大厅里见面。

这槐柳庄依山傍水,建在一片柳林中,门口却有数棵大槐树,门楼高大,气势恢弘。院内有房屋数十间,花园带回廊,还有一处练兵场。庄子周围有数百户人家,柳佩龙选拔了三百人做庄客,平时加以训练,操持桑田,有事便被召唤起来,保家护园。

郭晔被带到了大厅里,他镇定自若,毫无惧色。他看到中间太师椅上坐了一位老者,年纪在六十开外,一部胡须垂于胸前,相貌威武,却又和蔼。两边椅子上各坐着一位夫人,体形福态,貌色整齐。

老者看到他走进来,忙起身说道:“小女鲁莽,冒犯了公子。老夫刚才得知,特向公子赔罪,望公子谅解。”郭晔连忙施礼道:“在下被擒之人,实感惶恐,何敢惊动老伯!”

老者举手让座,满面笑容说道:“老夫姓柳,此地名叫烟霞谷槐柳庄。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到荒野山谷所为何事?”郭晔在下首椅子上坐下,略一欠身答道:“小侄姓郭名晔,是大唐郭元帅帐下神武卫将军。因行军途中,射雁取乐,有位陆将军用流星锤打雁,不料流星锤和雁都坠入谷底。所以,小侄来谷底寻找流星锤,没想到被令爱误会,失手被擒。”

柳庄主听他道是郭元帅的部下,心内一惊,忙问道:“不知公子和郭元帅是如何称呼?”郭晔起身答道:“那是家父,小侄排行老四。”柳庄主一听满心高兴,起身道:“老夫和郭元帅虽未谋面,但神交已久矣!当年他在甘凉道上拒敌,老夫在并州为大将军,‘白马银枪将’名冠天下,谁人不知?后来老夫遭奸贼陷害,将莫须有的罪名加在老夫头上,罢官削爵,归隐园林,可郭元帅杀敌平叛的事迹却常灌入老夫耳中。唉,吾老矣!空有一身报国志,无奈命运多舛。”柳庄主不胜感叹。

郭晔也觉得一个堂堂大将军,戎马倥偬,刀光剑影,被冤屈罢官,放置在荒山峡谷中,空有冲天志,难有所作为,真是扼腕长叹,报国无门啊,便劝慰道:“奸臣当道,忠义蒙尘,历朝历代,数不胜数。老伯归隐山林,颐享天伦,真乃神仙过的日子,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也不过如此。”

柳庄主是一个心胸开阔之人,他一扫刚才的伤感,捋着胡须笑道:“老夫见到公子,不由得怀旧。岁月交替,转眼就是百年哪!今日天色已晚,公子就歇在庄上,明日老夫为公子送行。管家,你告诉厨房,上一桌酒席,老夫今日要为郭公子洗尘。”说完,管家便忙去准备宴席,柳庄主继续和郭晔拉着家常。

这正是:落雁正把红线牵,有缘千里来相会。

莫笑小姐为情痴,终是见到意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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