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以后,每天跟老头的短信、电话、视频成为我生活的全部希望。我对这个男人的依赖开始变本加厉,也对我们的未来更加坚定不移。谁都会爱,但偏偏只有他的爱让我感到如此舒心和自然,如此容易接受。谁都会付出,但偏偏只有他的一点点付出,就能让我感动得声泪俱下幸福无比。他的体贴、关怀,柔情似水,轰轰烈烈,只有我能透过他冷漠的外表一眼识破。自从有了他,我找到了安全感,心底的幸福和快乐也能轻易被所有人察觉了。
“每天都看你抱着两个手机不停地摁呀打呀。”我的同学时常这样说我。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我都会忍不住笑着低下头。
“你男朋友?”大家又问。
“嗯。”我高兴地回答。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感情这么好。”
“没多久,三个多月。”
“哦,怪不得,热恋期还没过呢。”
关于热恋期这种说法,我表示中立。什么都有个期限,这是自然规律。但这期限到底有多久,却因人而异。如果是别人,我会说热恋期这种现象确实是存在的。但换作我跟老头,我会坚定地说,我们会热恋到底。
“唉,天真幼稚呀。”有人会这样说。
“天真挺好的,能让我们的感情更加纯洁和牢固。”我会这样回答。
四
洛杉矶的景色很美,蓝天白云几乎天天可见。这边的建筑也都以矮房居多。我很喜欢这样的房子,虽然不像欧洲那样精致漂亮,但一家一户的二层小楼,和每户门前的绿地还是会让人向往。因为在北京,除了郊区别墅以外,全是成片冷酷的高楼大厦。
能和“家人”团聚的周末终于到了。快一个月的美国生活让我辛苦不已,同时也无聊得发狂。
今天李易童和程宣要带我去大超市,然后三人共进晚餐。听说小白脸不知瞎吃什么拉肚子了,我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幸灾乐祸了半天。
超市有点远,在中国城的最边上。里面确实很大,吃的用的都是大包装。随随便便一包蔬菜或一包肉,就能让我吃上半年。三人伙着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和食品后,便开车去了晚餐的地点。
这家餐馆环境很美,是个露天的小咖啡馆。欧式的木制房子外面种了很多很漂亮的三角梅和日式盆栽,房子藏在鲜花和绿树之间,显得郁郁葱葱。一下车,我的眼睛顿时就亮了。不禁心想,要是老头在就好了。
我挑了一张在外面的桌子,能看见咖啡馆的全景。
“怎么样,环境不错吧?”李易童冲我挤了挤眼睛。
“相当不错,正合我意。”
“我俩只要周末有空,就会来这儿吃饭聊天。”程宣边喝着茉莉花茶边说。
看我没有接话,自顾自地到处打量,李易童和程宣便对视了一下,像是有话要说,但又不知道怎么说起。
就在我出国前一周,李易童知道我跟老头分手了。当时因为大家都忙,我没时间细说,李易童也没细问。之后,她特意嘱咐程宣,等我来了美国,千万别提这事儿,免得让我难受。
因为出国,感情破裂的事儿十分常见。李易童来美国这九年,也见过不少。身边的几个朋友都有过类似的经历。有道是,再大的承诺也飞不过大洋,再深的感情也敌不过体温。李易童深知当事人的痛苦。尤其对我这种,不谈恋爱则已,一谈就一根筋;不爱一个人则已,一爱就死磕到底的姑娘来说,分手带来的打击会比正常人大好几倍。她一直想跟我好好谈谈,开导开导我。于是和程宣一起,安排了这顿蓄谋已久的晚餐。
“心怡,你来之前,电话里跟我说的那件事,怎么样了?”李易童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什么事?”我沉浸在这个美丽的环境中,对她的话一头雾水。
“就是……你感情上的事。”程宣急忙补上了一句。李易童看她这么猴急,在桌下踹了她一脚。
“感情?感情怎么了?”我更是迷惑。从坐下到现在,我脑子里一直在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等老头来了,一定带他来这儿吃顿饭。心思完全不在李易童和程宣身上。
看见我的这种反应,程宣更加起急,索性一股脑儿的把事儿都摊在了桌面上。
“心怡,你在电话里跟李易童说,你跟你那,经历巨丰富的老男人分手了。你们怎么了,现在怎么样了?”
听到这儿,我才恍然大悟。
“哦,我忘跟你们说了,我来美国的前一天,跟他和好了。”
“和好了?!”程宣手里的茶杯一脱手,咣的一声掉在了桌上。
“和好了?”李易童放下手里的杯子,情不自禁地重复问了一遍程宣的话。
“和好了。怎么了,你们这都什么反应呀?”
按照国际惯例,两个人中如果有一人决定出国读书,那两人应该在分开之前和平分手。没有什么分手的理由能比出国读书还强大和无可厚非的。但就在我出国前的最后一天,我们鬼使神差般的和好了。
其实当听到我分手的消息以后,李易童和程宣都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因为她们一直觉得此男经历过于复杂,尤其是经历了九年异地恋的李易童,更深知这种感情的艰辛和痛苦。
听到我和他和好之后,李易童不但没有一丝喜悦,还感到了千斤压顶般的沉重。因为她知道,我接下来的日子将会过得难上加难。
“没,没怎么。”李易童明明想说的不是这句,但自控能力极强的她拿起了杯子,喝了口茶,微微笑了一笑。能看出来,她已经把她想说的话,连带茶水一起咽了回去。
程宣则没有李易童的淡定了。她在小白脸之前,也经历过一段不到一个月的异地恋。并且她最好的女友也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至今没有结果。作为朋友也好,作为同胞也罢,总之,她不想看我走上一条不归路。
“心怡,分了吧,你这条路走不通的。”
“分了?为什么分呀?我们好不容易和好了,干吗分呀?”我不但不明白程宣这话是从何说起,而且心里还有些不高兴。
“婚外恋的新鲜期是六个月。你知道异地恋的寿命有多长么?最长三个月。李易童这种属于outlieroutlier:局外人。,不算在统计范围之内。我,不到一个月,就放弃了。你两个都占了,加权平均应该是六个月加三个月除以二。那就是四个半月。”程宣像是电视台请来教育老百姓的专家,正儿八经地说着。
“我们这不算婚外恋。他们的婚姻在我们认识之前已经结束了。”我咬紧牙关自欺欺人道。
“你有过异地恋?”我想赶紧用这个问题结束刚才的话题。
“两年前,刚来美国的时候,坚持了不到一个月吧。当时我身边的朋友就劝我分了吧,长不了。我也不信。结果,23天,拜拜。”程宣十分平静地说着自己的故事,看上去像是已经释然了。
其实,在今天之前,我对程宣的了解仅限于她目前是我们学校电影学院导演系的研究生。
“你这要不算婚外恋,那就连四个半月都没有了,三个月到头。”她不忘补上一句。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人跟我说这样的话了。还没来美国的时候,我在北京的朋友就不止一次地劝过我。有说老头不靠谱的,有说老头配不上我的,有说老头年纪大的,还有说老头就算这次又离了,也不一定能跟我长久的。但劝得最多的,还是跟一个这样的人异地恋完全没可能。所以长痛不如短痛,早死早超生。
起初,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朋友们砸来的这些十分现实的问题。因为这些都是事实,他确实已经二婚,他确实上有老下有小,他确实还没有自由之身。但后来,听得多了,我也就疲了。不管大家说什么,我的回答就这句:“我爱他,他爱我,我们真心相爱。我会等他,我相信真爱会有好的结果。”这是我的承诺和向往。
北京姑娘要是轴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所以谁也都别挤对谁,说到底个个一德行。只要拧巴起来,爱起来,就能信仰强大到屏蔽一切善言善语。别说我的朋友,就连我的家人都拿我一点办法没有。从小到大,我的任性是出了名的。在拿我没辙之后,我爸妈开始互相埋怨。我妈赖我爸把这浑不吝的劲儿遗传给了我,而我爸则埋怨我妈从小对我疏于管教。
在对老头的事上,我从始至终都十分坚决。和我以往的恋爱经历相比,我跟他算是闪恋。并且在两个人刚好没多久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就是那个让我一直苦苦等待的人。只要有他在身边,我的心里就特别踏实。我们刚好了不到一周,我就对老头说了“我爱你”。当时听见这三个字,我自己都被吓得半天没说出来话,因为这三个字我从没对任何人说过。
虽然我一直在用自己的强心针似的理论鼓励自己,但程宣的话还是让我心里一沉。我不禁想问她那个和已婚男人好了的女友的情况,但自尊心作祟,我没有开口。
为了缓解压力,我又把话题转移到了程宣身上:“那你那异地恋为什么失败了?”
“太痛苦,自己的生活变得越来越糟。当人陷到一个旋涡里的时候,只会加速地往下掉。两个人不在一起,很容易就会说出伤人的话,也很容易误解对方的意思,这是很多异地恋失败的原因。”程宣平静地说。
我专注地听着,努力让自己精神集中。而李易童则低头喝了一口茶,没有插话。
“李易童,你也劝劝她。”程宣看到李易童事不关己的样子有些不耐烦。本来主说的应该是她,可她倒好,从责任重大的说客变成了轻松消遣的听众。
李易童放下手里的杯子,沉思了几秒。
“心怡,既然你们和好了,就要更加珍惜这段感情。异地恋不容易,如果能坚持下来,需要的不只是勇气。”
“李易童,你没事儿吧。让你劝呢,你怎么鼓励上了。”程宣打断了李易童的话。
“这是她自己的事,她自己的决定。除了她自己,没人能替她活。”
我听出了李易童刻意避免了老头婚姻现状上的问题。她不想当着外人的面把事情复杂化,这是她一贯的作风。
“行了行了,出来吃饭的不是出来吵架的。我自己还没急呢,你们急什么呀?”我见状赶忙拦在中间。
“心怡,我把话放这,你要是能坚持三个月,我亲自下厨给你做顿大餐!你要是没扛过去,就得请我去LA最牛奔的BAR喝酒!”
“你说的啊,我姐作证,到时别不认账。”
“放心,一定。”程宣心里暗喜。因为她知道,这赌她赢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