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刀子划破张杨背部的皮肤,而他盘着腿,坐在草甸上给我讲故事听。我的眼泪一滴滴地落在他背上。这个一直占据我思维的男人,从我在他眼睛里清晰看到自己的那一瞬间,他就让我陷入他的河流而不能自拔了。
这个桀骜不驯像匹野马一样的男人在救了我以后竟坐上一辆路过的大卡车,扔下他的枪,向我嚷了一嗓子,把我独自扔下,走掉了。
我站在空旷的草甸之上,穿这宽松的休闲服,第一次感到孤独和无助。我出现的这种感觉是来自另一个身体从我身旁的突然离开。当我抿紧双唇撮住张杨伤口的时候,我清晰的发现,我需要他在我身边,我需要他来让我依靠,我的胸因为没有内衣的遮拦和我沉重的思维一样像一个渴睡很久的女人在白天的某个中午醒来,再也难以入梦了。
局里给了我一个处分,说我作为一个缉毒队的队长,没能统一行动,协同部署,而是逞个人之勇,无视组织,更主要的是给局里带来了两具尸体。我的上司第一次发火了。
他说,警署并不是火化场,别老把尸体往回搬,哪怕是敌人的尸体。
我说,我不往回运尸体,那就等警署给我收尸吧!他们都个个亡命之徒,拿着枪,生擒活捉容易吗?
上司看了看我说,你先回房子休息吧,有任务的时候再叫你办。
丫的,要收我的枪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然后我把枪拍在上司的桌子上,转身走了出去。
我在自己的房子里郁闷了几天,我的几个弟兄过来说,Madam,没有你在警署骂我们还真没劲,快回去吧!
我说,没有上边的命令我能回去吗?等通知吧!
也难得警署给我们这么长的假,我一个人利用2天的时间把九龙玩了个遍。最后我去了和我一起从内地调到香港另一警署的姐妹那。我们见了面彼此拳来脚往地亲热了几下,然后就笑了。
她说,王阳,你好清闲呀!想姐妹啦?
我说,想是天天想,这不被警署挂起来,没地方溜了,就溜你这来啦。
咋了?
哎,还不是我脾气大,出手重,老给局里整死人,把他们搞烦了。
也是,你说你们缉毒队吧,哪天不死人,过日子提心吊胆的,哪像我们也就是在网上查查罪犯的线索,发发通告,并且有内部的QQ系统,还可以和局里的某个帅哥聊天呢。看你一个人怪可怜的,我请半天假,陪你一个下午。
我说,得,你别请假了,我过来看看你就走,要不你上司看见你又该骂了。这香港人都是工作狂呐。
我从我姐妹那里回来,走到荷里活道街底的时候,就看到张杨。他坐在邀月轩茶座喝茶,一个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他低着头正打一些东西,我在窗玻璃外静静地看着他,显然他感觉到我了。他把笔记本合起来,然后冲我笑,我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他给我斟了杯茶,我们就静静地喝茶,互相看着对方,都不说话。外面几缕阳光从窗玻璃里透过来散落在桌子上,其中的一缕落在他捧着茶杯的白皙的手背上。
这个情景一下子让我回到过去。第一次单独见他,第一次心里怀着某种不可告人的情愫,在一个早晨把作为学生的他叫到办公室。而此时,却是在香港某天的下午,命运之神让我们坐在一起。
对面的男孩个子长高了,面部轮廓更加分明,对我形成了一股更加难以抗拒的力量。我知道我心里想什么,我面前的这个男人就知道我在想什么。只有他能洞穿我所有的心思,我有时候既欢喜又惊惧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总在思考,你所有的思想会在他的眼睛里会一览无余。后来,我站起来走出邀月轩,他就跟着我站起来。我们走到街上,融入到人潮涌动的街头。他穿着笔挺的西服,提着笔记本手提包。我穿着天蓝色的套装,提着手提袋,我们像极了一对大公司里的职业男女。那一瞬间,我忽然羡慕着那些朝九晚五,公司里的上班族来,可我们都是身上带枪的人。
我打开荷里活道的房子,他把手提电脑扔在桌子上,然后走过来拥住我。我吻了他一下,问他背上的伤还痛吗?这是我在邀月轩茶馆见到他后的第一句话。他摇了摇头,然后我就流泪,我很奇怪为什么这段时间老是流泪。在睡觉前,在黎明前,没来由的一个人在房子里就哭了。他用手指擦我脸上的泪,可我的眼泪很多,他低下头犹犹豫豫地吻我眼睛。他的脸让我的泪水弄得一塌糊涂,他撮住我的眼睛像猫一样吮我的睫毛。我的手紧紧地缠住他的脖子,拼命吻他。我们像在深海溺水的人,感到呼吸困难和摇摇欲坠。他吻我嘴唇,我们张大嘴巴像一对贪吃的动物一样互相啃咬着。他把我口腔内的空气全部抽空,随之也抽空了我的思想。我们紧紧的靠在一起,有几匹马的力量。后来,他放开了我,像一个好不容易爬上海边的人,像一个即将渴死的鱼一样大口喘气。他向我微笑,并且面部潮红,他用手指抚摸我膨胀的胸部,然后用双手卡紧我的腰部。
我脱去他的上衣,抽去他的皮带和皮带上的枪,然后把他们狠狠扔到房间一个不知名的角落里去。
他动手脱我的衣服,不过他笨得真够可以,一个胸罩他搞了半天都没有搞开。他就不好意思的笑,他这个笑还让我怀疑他还只是个孩子。他问我怎么办,我很纳闷,我用手牵住他的手,让他摸我背部的挂钩。他像是一下子明白了,脱去我的胸罩。他长久的凝视我的身体,最后他把头埋在我的胸上。我们手忙脚乱,从来没有这么慌乱。他抱住我,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他喘息着左奔右突,一副急于寻找出路的模样。
我吐着气说,张杨,你慢点。他咬紧嘴巴,一点一点地进入我。我说,别动,好吗?我怕。他喘着气笑了一下,看着我就没有动。他的心跳让我浑身颤栗,我用手一遍一遍地抚摸他光洁的背部,我感到他的那个东西在我身体里正如他的心脏一样一下下地强有力地跳动着。我喘了口气,然后用手按住他的臀部。他知道我需要什么,就猛地往上一提,我叫了一声,张口狠狠地咬向他的肩头。
后来我们浑身发烫,就像着了火一样,嗓子干渴,沙哑。我们的舌头搅在一起,像极了沙漠里面互相依靠的干枯树木。我们口腔内原有的液体就像罗布泊的水,在一夜之间突然风干。
我说,我要喝水,我要喝水。
他拿起床前的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噙在嘴里,过了一会,然后口对口的一点点吐给我,等我摇着头说不喝了的时候,他告诉我说,这个时候直接喝太凉的水不好。
他放瓶子时看见床上的鲜红的玫瑰花一样的血迹,他定定地看着我楞住了。然后他用手指摸了一下鼻尖,绷着嘴,眼泪流了出来。我坐起来,用手臂紧紧缠绕他,他的眼泪又把我弄的一塌糊涂,我很惊讶,他还有那么多的泪。
张杨,张杨,我轻声地在他耳边叫他。他流着眼泪吻我,我就吻他湿漉漉的眼睛。后来,我们又做,我们不停地做。一开始,我们还小心翼翼,后来就有点癫狂。直到最后我们累得都瘫软地叠在一起。他在我耳边说,我希望白天永远不要来临。我说我们最好这样互相依偎着死去吧。我们都流泪,不知道为什么。是我们互相拥有的太晚,还是爱情本身就是忧伤呢?
天还是放亮了,可我们的精神都很好。我们像两只小狗一样,紧紧的并排靠在一起,我们什么也不想说,只是紧紧地拥着对方和看着对方。
后来,他又把我扶在他身体上面,我在上面摇晃着极难为情。我说,不行,太累了,我坐不住。不过我还是把他纳入自己的身体,我一次次地像秋千一样从低处荡开去,又从高处荡下来。我的头发像粼粼的水波一样漾在他的脸上,然后我们颤栗、喘息和大叫。最后我像片树叶,从他身上跌落下来,用梦呓般的声音告诉他,我死了。
下午的时候,我们醒来。张杨爬起来给我们弄吃的,我躺在床上看着他不想动。他端过来一口口的喂我,我半趴在床上看着他,有一种很伟大的幸福。他用手抚弄着我的头发说:阳子,如果我的坏人,你会不会抓我进去。我看着他摇了摇头说,不会。你要是坏人,我就和你一块当坏人,多少年前你很深刻地影响了我。我会带你离开到一个只有我俩的地方去,在那里,没有人知道我们来自哪里,也没有人知道我们曾干过什么,到我们老的时候,我们还会死在一起。
他走到外边去,把音响搬到卧室。他打开音响就是“枪与玫瑰”的《NOVEMBER RAIN》。
这么久了,你还是听我留在你家的那盘带子,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会爱上我。张杨问我。
我不知道,你知道吗?杨子,这个世上,有种人就是为了爱情而出生的。她出生后就是在这个世上寻找自己的爱情。我可能就是,可我出生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让我孤独而寂寞的等了你这么多年。可是你呢?你爱上了舒小娅,你是那样的爱她。
张杨看着我陷入了回忆。他说,为了舒小娅,我杀了人,我杀了树田雄一那个日本人。这是我组织之外唯一做出的重大决定,我从没有为此后悔,我从16岁开始爱她,爱了多少年,你知道她为什么离开我了吗?是有人伤害了她,她比任何人都活得痛苦,她一直试图用她的坚强来掩饰她的脆弱,她什么事都埋藏在心底从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