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和地域的环境、文化的积淀分不开,藏猫乎是一种流浪——寻找——回家的过程。东北人大多是移民而来的,对家乡的思念和漂泊途中的艰辛,使人们在日常的生活中渗进一丝丝情感。
藏猫乎是集体的游戏,人太少了玩不起来。小伙伴们围成一圈伸出右手,在统一的口令声中,“钉缸锤”分胜负,剩下最后一个人,他就要固守家门。家是模糊的概念,一棵树,一根电线杆,一面墙,一段板障子。守家人双手蒙在眼睛上,脸面向家门,不能偷看别人跑的方向,还要大声数数。其余的人以最快的速度纷纷散开,各自找隐秘的地方藏起来,藏得越严实越好,让守家人找不到。
守家人数完数回转身时,小伙伴们早已散尽,不知藏身何处。守家人守住家门,还要四处找人,被找到的人就输了,下一局就由他来做守家人。
我家住在小学校附近,学校没有围墙,一排排老式的平房拐角多。有人藏在教室墙角的暗处,看守家人的动向,伺机跑回家门报到。有人从教室没有关好的窗子钻进去,待在课桌下里。有人躲在家中趁机喝口水。那天我跑到校办工厂前,看周围什么地方有藏身处,就抓着窗子爬进贮草的仓库里。学校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勤工俭学,全面发展,办了校办工厂,生产草绳子。每周上学工课我们来这里,在空场地摆上草绳机。我对稻草有特殊的情感,不仅因为大米是定量供应,一个月吃不上几顿大米饭。从小生活在城市,很少去乡下,广阔天地使我向往。劳动课是同学表现的时候,热爱劳动对一个人非常重要。我们从草库般出一捆捆稻草,在老师的指导下,操作简易的草绳机。续进的稻草吐出,编成了草绳,阳光下的稻草漫出沁人的气味。
夜晚安静极了,这地方少有人来。我连拽带爬地钻了进去,人在草堆上没法正常行走,脚下软绵绵的,只好手脚并用。找一块凹进的地方,人斜躺在上面挺舒服,像在家中的火炕上,一点也不害怕。双手枕在脑袋下,透过没有玻璃的窗子,注视窗外。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偶尔听远处一声惊叫,有人被守家人抓住。夜空亮着星星,像在和我说话,说这步棋走得妙,一般小孩不敢在夜晚来的。仓库是教室改建的,空间不大,门窗破烂,稻草捆堆得接近天棚。流动的空气中充满草香,呼吸这样的空气,身体放松有些困意了。眼睛不听使唤,开始时还强迫自己,游戏未结束。不知什么时候我竟然睡着了。朦胧中听妈妈喊我的名字。
北方的夏夜,适合孩子们做游戏,一阵阵虫子的叫声,撩动孩子们的心。我叼着稻草茎,回望夜色下的剪影般的仓库,对藏身处很得意。挺起胸膛,甩着胳膊像凯旋的胜利者,迎着妈妈的呼喊声走去。
2006年10月25日于抱书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