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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巫蛊案(3)

很快,江充因为告密有功,汉武帝决定见见他,于是安排在上林苑的犬台宫。这个见面的地点其实很尴尬,犬台宫,最起码也是跟走狗有关的地方,这无疑就告诉江充,你充其量不过就是一条走狗罢了。然而,江充的表现却是可圈可点的,他虽然明白汉武帝的弦外之音,但依然对这次见面表现得非常重视。在见汉武帝之前,江充将自己周身上下好好收拾了一下,确保自己真的可以了才出门。所以,在汉武帝见到他的时候,真的是感到眼前一亮。之所以能达到这个效果,是因为江充本身资质不错,具备当模特的潜质,而且那天经过打扮后的服饰都很得体,周身上下散发着自信的味道,很有点《赌神》里周润发的感觉。而且,尽管汉武帝约见他的地方挺尴尬,但江充没有半点猥琐,更没有半点走狗的自卑。

我们可以部分地还原一下江充当天的打扮:自制的纱衣、摇冠、飞缨,这就是一典型的潮男打扮啊。

时尚这个东西一直以来都是大家追求的目标,古今中外概莫能外。汉朝自开国以来,那些时尚的潮男就一直是皇上的好跟班,刘邦时候有籍孺,文帝时候有闳孺。或许,在江充决定见汉武帝之前,就闪过这样的念头:也许,我可以成为又一个靠时尚赢得皇帝宠幸的人。

不幸,汉武帝的心思被江充说中了,于是他就和养眼的江充聊了起来。不知不觉就聊到了政治上,这时候江充又给了汉武帝惊喜,因为他就是天生的政治天才,面对汉武帝的提问不但不慌,且对答如流。江充就如同夏天燥热之后的一场甘霖,浇了汉武帝个透心爽。

第一印象很重要,现在江充已经成功地完成了这一项。接下来,江充就要靠着自己的时尚跟汉武帝要官了。要的什么官呢?使者,出使匈奴的使者。

对于要官的人汉武帝见得多了,所以当江充跟他要官的时候,他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将江充叫来,仔细询问他的想法。

江充很坦白,告诉汉武帝说自己没去过匈奴,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他并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情况,他能做到的只是随机应变。

汉武帝对江充的洒脱很满意,就同意他出使匈奴了。不久,江充就从匈奴安全地返回了,具体做了什么事儿,立了什么功没人知道,反正江充回来之后就升了,被拜为直指绣衣使者。所谓的直指绣衣使者,还有另外一种说法是绣衣直指御史,它是西汉侍御史的一种,是皇上派出的专使,出使的时候拿着节仗,穿着绣衣,可以调动郡国军队,独行赏罚甚至可以诛杀地方官员,权力可谓非常大。也正是因为权力如此之大,所以汉朝不常设置官员。江充能从一个告密的小混混级别的人物爬到今天的位置,也不能不让人刮目相看啊。

创收开始了

对于这样的变化,江充内心自然是十分亢奋的。汉武帝对他的人品、能力如此的信任,他心里也是有数的。所以,为了维护好自己的形象,江充决定做点事儿,想来想去,决定卖直。什么是卖直?卖是卖弄,直是正直,加起来的意思就是:卖弄正直。对于正直,江充有自己的理解:皇上的利益至高无上,除此之外他统统不认账。基于这样的理念,江充上任伊始就开始烧第一把火:修理长安城那帮贵戚子弟,之所以选中他们,是因为他们都很有钱。而江充能得出这样的结论,也是源于他的智商,因为他看出来汉武帝喜欢为自己排忧解难的下属。汉武帝时代的武将和酷吏非常有市场,就是因为他们为汉武帝做事,汉武帝欣赏他们。张汤之所以混得开就是因为他经手的案子,基本上没给任何人留过面子,更谈不上什么受贿。张汤死的时候,家里总共不到五百金。这样一个只知贡献不知索取的人,又怎能不让汉武帝欣赏呢?

聪明如江充,能看不出汉武帝这点儿心思?所以江充立志要向张汤学习,但方法不同,张汤整人是往死里整,而江充则认为整人只是手段,不是最终目的,他的目的是要帮助汉武帝增加收入。

我们在前边也说过很多次关于军费的问题,知道汉武帝经过这么多年的征战已经将文景之治时期人们的小康生活水平降低了很多,在军费一度不能解决的时候,汉武帝只能号召那些先富起来的人们支援自己一把,无奈响应的人寥寥。经过一系列努力,总算是将燃眉之急渡过去了,但是问题并没有得到最终解决,军费问题总是会时不时地出来骚扰一下汉武帝已经非常脆弱的神经。现在,汉武帝不用再恼火了,因为江充马上就要为他排忧解难了。

要整人也需要理由的,这不用愁,古语有云,欲加其罪,何患无辞,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做不到的。要想整人,江充有的是理由。于是,万事俱备,只欠江充点火了。

很快,就有很多长安贵戚落网,破财消灾,古之定论,江充就依靠这个,着实发了一笔。为什么这些人这么容易就落网了?道理其实很简单,但凡是贵戚,就会觉得自己身份尊贵,胆子还特别大,有些别人不敢做的违法乱纪的事儿他们敢做。汉武帝时期规定,凡国家高速公路——驰道只能皇上一人行驶,没有皇帝的命令,任何人不能在上面行驶,即使皇上特许,也只能在两边行驶。这样做倒不是因为皇上整天要在驰道上行驶,只是为了维护皇帝的尊严罢了。但这样的驰道一般都是宽阔的林荫大道,如此罗曼蒂克的道路又怎能不让人向往?于是趁着不注意,就会有贵戚斗胆驾车享受一番,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于是就常有贵戚在驰道上享受罗曼蒂克。江充正是看准这样的机会,逮着了这些贵戚的违禁行为,将他们兜里的钱掏了出来。

等江充将搞到手的钱交给汉武帝的时候,汉武帝真是满意极了。说到这里,可能你会想起一个人,对,就是公孙敬声,当时他捞钱捞到北军头上的一千九百万军费就是江充辛辛苦苦从贵戚兜里掏出来的钱,怪只能怪公孙敬声太没有智商,才会犯这种脑袋进水的低级错误。

在江充忙着给汉武帝增加收入的时候,难免会有一些皇亲贵戚被江充遇到,“正直”的江充也一视同仁地给了下马威,这里面就有曾经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长公主——刘嫖。

回忆汉武帝小的时候,长公主也不是一般的风光,窦太后尚在人世,自己的女儿又与当朝太子定亲,怎一个呼风唤雨了得!但是陈阿娇不能生孩子,窦太后也已经作古,长公主的好日子也从此一去不复返。这次长公主落到江充手里,也是因为她走了只有汉武帝能走的那条路——国家高速公路——驰道。

等江充将长公主和她的一干随从逮住要按公处置的时候,长公主说自己有太后特诏,你不能这样对我。但江充不吃这套,他对长公主说:“有太后的特诏当然可以,但特诏的只是你一个人,随从可没被特诏。”于是二话没说,直接将长公主随从的车马充公了。

长公主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因为她知道,如果没有汉武帝的旨意,江充不敢这样做。但现在长公主已经没有能力跟汉武帝叫板了,所以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了。

克星出现

事情到了现在,应该说已经非常圆满了,江充的名儿也赚到了,钱也赚到了,点到为止就好了。但是历史的车轮既然已经转起来了,就不由得江充不往前走了。很快,江充就遇到了自己命中的克星——太子刘据。

刘据和江充结怨的过程大概是这样的:有一次江充陪汉武帝去甘泉宫度假,正在高速公路上疾驰的时候,突然就看见对面开来了一队人马。江充心想,居然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真是不想活了。于是他亲自下车检查,结果发现是太子的家臣。本来江充不想惹太子,因为大家都知道汉武帝已经老了,将来皇上的位置很可能就是刘据的。但现在江充已经下车了,即使不想惹也得惹了,于是将太子的家臣呵斥了一顿,将车马全部充公了。

江充已经维护了皇上的尊严,但太子刘据也要面子啊,现在江充这样做已经严重折损了刘据的面子,刘据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呢?于是,很快地,刘据派人去找江充,说自己不是心疼那些车马,只不过不想让皇上知道,以免被皇上责备自己没有管好家臣。但刘据的要求却被江充拒绝了,不但拒绝了,江充还将这件事报告给了汉武帝,汉武帝对江充的所作所为表示非常支持。这之后,江充连太子都敢动的名声就传播在外了,但他跟刘据的梁子也就此结下了。

要是放在以前,这样的事相信刘据不会介意,但是现在刘据的日子已经不比从前了。先不说那些相继出生的太子竞争者已经使刘据整天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了,就是汉武帝对他们娘俩儿的态度就足够刘据难过的;再加上长安自从来了一个江充,皇亲国戚的日子就没有好过的。惹不起还躲不起,大家一般都是能躲则躲了,刘据本来也是抱着这种想法的。但是直觉告诉刘据,即使他躲起来,他和江充的定时炸弹也还会被引爆的。事实证明,刘据的直觉应验了。

但是,首先引爆定时炸弹的人并不是江充,而是一个叫苏文的人。关于苏文的资料不多,但有一点很明确,就是这个人性格狡诈、阴险,不是什么好鸟儿。

苏文这样性格的人跟刘据自然不是一条道儿上的人,于是刘据对他疏而远之。谁知,苏文居然将此怀恨在心,并且转而投到另一个阵营的怀抱里。收留他的人,正是钩弋夫人。

苏文长期混迹于皇宫大内,对方是不是绩优股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当他见到刘弗陵的时候,职业敏感告诉他,这正是一支潜力无限的绩优股,所以他决定投其门下,替他们打工。

我们在前面说过,在汉武帝内心深处刘据的太子地位已经严重动摇了,苏文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眉头,他自认为有责任做这个掘墓高手,将刘据从太子的位置上赶下去,将刘弗陵扶上台。而除掉刘据,也正是自己的心愿,一举两得,于是,苏文开始动手了。

苏文要想动摇刘据的太子位置,自然是要找理由的,正像我们前面说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即使不能在本来没有骨头的鸡蛋里面挑出骨头来,只要能让大家相信鸡蛋里面有骨头,那也就胜利了。

但是刘据这个鸡蛋有点不好挑骨头,因为刘据为人厚道,恪守孝道,是个谦卑有礼的好青年。即使是这样的难度,苏文也不怵头,因为对于他这种厚颜无耻的天才小人来说,想要给刘据点诽谤或者诬陷,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儿。很快,刘据就被苏文抓到了把柄。

有句话叫“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苏文就是这样的小人,所以刘据的日子可想而知了。苏文给刘据找的罪名是什么?说刘据趁看望孤独寂寞的卫皇后的时候,居然跟宫女鬼混。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以刘据的人品他是干不出这样的事儿,他只是觉得自己的母亲被新欢众多的皇帝父亲冷落了,就偶尔去看望母亲一下,陪她聊聊天,以安慰她寂寥的心。这样的孝道居然被苏文说成了是让人作呕的鬼混,苏文的造谣能力可见一斑。

更可怕的是,汉武帝居然就相信了苏文的鬼话,苏文的造谣能力更不容我们小觑了。汉武帝并没有发作,在他看来这不过就是小事一桩。后来汉武帝给刘据调去了二百个宫女,也算是体贴自己的儿子了。刘据对汉武帝的举动很纳闷,他并不知道苏文已经在汉武帝面前告了自己一状,后来调查了一下才知道,不过刘据也没有声张,而是在心底记下了苏文的名字。

苏文告了一状居然没撼动刘据的地位,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但是苏文没有气馁,而是再接再厉地找来了两个人帮自己,一个是常融,另一个是王弼。他们虽然职务不高,造谣生事的本领却不低。于是三人各自分工,分头调查太子的不洁行为,就算是编也要编出几个头条来,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箭已经射出去了,没有办法再回头了。

于是,一状未果的情况下,苏文打刘据的小报告就源源不断地送到汉武帝案头。汉武帝若无其事地将所有的小报告全都压了下来,他有没有跟太子说什么没人知道,但有一点我们知道,那就是对于苏文的这些小报告汉武帝是默许的,这才是最刺激、最可怕的地方。

在刘据没有采取行动的时候,卫子夫看不下去了,她忍苏文已经忍得太久了:我是善良,但不代表我注定要被人欺负,你苏文也别太过分了!于是卫子夫对刘据说做人可以软弱,但不可以一直软弱,如果不给苏文点儿颜色看看,他还真以为咱们娘俩儿是病猫呢!

这时候刘据却表现得非常镇定,他对卫子夫说:“母亲大人,请您少安毋躁。”这话在卫子夫听来却浑身不舒服,人家已经将火烧到眉毛上来了,还忍什么啊?刘据看母亲着急,就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做错什么,他苏文能把我怎么样?再说,他们那点小闲话能够迷惑父皇那双锐利的眼吗?”也许有人会觉得刘据有些盲目自信,但是这样的自信是有根据的,小人再怎么反,也不过就是小人,因为他们现在面对的是一堵又高又硬的防火墙,不是他们随便打打报告,使点小伎俩就能撼动的。刘据的自信很快就被事实证明了,因为汉武帝不久就召见刘据了。对于这次召见,卫子夫只觉得有一股不祥的寒气从脚底下升起来,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有事要发生了。

预感应验

确实有事发生了,而且正如卫子夫所料,不是好事。

情况是这样的:汉武帝身体欠安就派苏文的狐朋狗友去召太子谈事,结果常融竟然汇报汉武帝说太子听说陛下生病,脸有喜色。听了这样的话,汉武帝心想是不是刘据等皇上的位置等得不耐烦了?但汉武帝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地等待刘据的到来。

后来,刘据来了,父子俩就开始聊天。阅人无数的汉武帝很快发现刘据心事重重,连说笑都很勉强,而且,刘据的脸上有两道隐约可见的泪痕。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刚刚哭过,而为什么哭,很可能就是听说自己身体不适而伤心落泪的。这时候,汉武帝突然醒悟,常融等人的小报告可能大有问题。

太子走后,汉武帝就派人去查这件事,结果发现常融等人跟太子有仇,此举正是想借刀杀人。这样的走狗居然想挑拨我们父子间的关系,活得不耐烦了!盛怒之下的汉武帝二话没说,叫人直接将常融拉出去砍了。汉武帝的耳朵算是清静了,而卫子夫也终于开始相信刘据那句话:“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做好自己,就能保住自己。”除此之外,还有一条,那就是做人要低调。

世界总算暂时归于平静,但小人就如同熊猫烧香,即使再厉害的杀毒软件和防火墙,在熊猫烧香的攻击下也很可能导致电脑瘫痪,因为操作病毒的黑客太厉害,防不胜防。很快,世界又开始混乱,而刘据和卫子夫也陷入这样的混乱中不能自拔。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京城就聚集了一群黑客——方士和神巫,他们用手中的病毒——巫蛊,开始埋木念咒,妖言惑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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