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必须亲自去,是由于我岳父家也是一个贵族,是个大户人家,有自己的围寨和武装,他是不会放弃自己的围寨到这里来的。岳父是个有正义感的人,是不会作乱的。但我最怕的是贡布扎布对他进行威胁和暗算,甚至把他挟持到叛匪那里,就难办了。我亲自去说明人民政府的政策并晓以利害,他起码是严守中立。他是相信我的,只要他提高警惕,不上贡布扎布的当,守住围寨不成问题,贡布扎布也奈何不得,这对我的工作是有利的,我这样考虑不知对不对?”
“你考虑得很周到,很好很好,就照你说的办,那需要带多少人去呢?”
孔冬说。
“兴师动众容易暴露,我只带两个人,于夜深人静时,神不知鬼不觉地行动。我一段时间不露面,对贡布扎布也会起到麻痹作用。”
“那你千万要小心,安全第一,见机行事。”
“地理人情我都熟悉,绝无问题,请放心。”
拂晓前,那顺乌日塔家来了一位不寻常的贵客,对这位客人的突然到来,全家既惊讶又高兴。这位客人不是别人,就是他家的爱婿敖拉扎布。
按规矩,岳父母要先拜王爷,可这一次敖拉扎布抢先向岳父母请安,岳父母不知如何是好,急忙让座,一方面张罗着为敖拉扎布洗尘,一方面又说一路风尘,辛苦了,先到福晋房里洗漱歇息一会儿。
福晋听到敖拉扎布的声音,高兴得不知所措,连忙起身穿戴,想梳理头发,又想整理被盖,可哪样也没来得及做,敖拉扎布就敲门了。福晋疾步开门迎接,两人相对无言一阵子,福晋先开口说:“王爷,你可回来了,快进屋歇息。”“我回来了,你可好。”两人牵着手进屋。福晋命侍者端来热水洗漱完毕说:“我是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时时惦记着你,可以说没睡过安稳觉,不知共产党究竟对你怎样?”
“没说的,对我很好。孔冬他们完全信任我,把我看成自家人,放手让我工作,重要事情都同我商量着办,我办起事来,比当王爷时还大胆。我这次秘密回来,一是看望你和岳父母,二是说说贡布扎布的事。他暗地里唆使‘草上飞’‘履山平’叛乱与政府为敌,看来打出叛乱旗号已为时不远。可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关心起我来了,还派老家人来吓唬我,并劝我参加他的叛乱,你说他能安好心吗。我怕他甜言蜜语来哄骗岳父或者威逼岳父跟他走,所以我回来揭露他的阴谋诡计,以免上当受骗。只要岳父提高警惕,守住围寨,不上他的当,贡布扎布也没有办法,我希望你我共同做父母的工作。”
“只要共产党对你真好我就放心了。这事还真让你摸准了。这些日子,王叔常派人来拜见父亲,过去从不来往,现在怎么忽然热乎起来了,我心里也在嘀咕,他能有什么好心!我父亲是明理之人,他已同意你出任旗长,就不会上贡布扎布的当。何况父母只有我这个女儿,视你我为他们的命根子,只要是对我们不利的事,他们是不会同意的。”
那顺乌日塔是因为贡布扎布已投靠国民党,才同意王爷与共产党合作出任旗长的。可这些日子,贡布扎布派说客来主动和好,并说共产党是反对封建的,对所有王公贵族的财产都要全部没收并进行斗争,甚至处死,一个也逃不出。要敖拉扎布出任旗长也是权宜之计,将来是要卸磨杀驴的。
当前唯一的出路是联合起来消灭或赶走共产党,迎接国民党。他甚至许愿,待赶走了共产党,他支持敖拉扎布王爷、旗长一肩挑。那顺乌日塔听了这些话,心中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更为敖拉扎布的前途、命运焦急。心想:这种世道乱得真令人六神无主,本来日本投降是人们盼望已久的大好事,可又来了共产党和国民党,这两个党究竟哪一个好呢?按听说和想象的是国民党好,国民党又是正统;对共产党,心里总是不踏实。它反封建,要反到我们这些人头上,和穷人站在一起没有问题,但穷人们要共产共妻,实在可怕。可是你说共产党不好,为什么又那么诚心地请王爷主政全旗呢?是不是像贡布扎布所说是一种权宜之计呢?你说国民党好,可它对贡布扎布又为何委以重任呢?要跟共产党,共产党真的共产共妻那就惨了;要跟国民党,贡布扎布掌了权,哪还有我们的活路。贡布扎布说得好听,他的本性是改不了的。真是令人难以取舍啊。
那顺乌日塔正在为前途冥思苦想,敖拉扎布和福晋进来了,他一动不动,像是没有察觉,直到福晋喊了声“阿爸”他才猛然转身抬头,请敖拉扎布坐下,接着长叹一声说:“这种世道路该怎么走呢?迷路了,迷路了,真是迷路了!”
福晋说:“阿爸,你在想什么呀,有什么想不开的,和王爷合计合计嘛。”
“我正想问问王爷,共产党究竟是个什么党呢?共事的这些日子,大概看出眉目来了吧。”
敖拉扎布坐下说:“岳父,刚才听你讲迷路了,依小婿看,正确的路找到了。常言道:‘耳听是虚,眼见为实。’我与共产党共事这段时间,一直在仔细观察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就是想了解他们的真实情况,可以说连一个细节也不放过。观察的结果是,我确信共产党是真心为国为民的,这是装不出来的。孔冬他们处处事事都是为建设一个新白音旗着想,是想要全旗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他们把蒙古族干部视为亲密的同志,把蒙古族人民视为父母,没有丝毫歧视蒙古人的味道,这与过去那些汉人官员完全不同。他们个个通情达理,那些共产党共产共妻的谣言,真是荒唐可笑,如果相信这些吓唬人的谣言,只能说明自己愚昧无知和上当受骗。就以王叔来说,他过去把我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可近来却突然关心起我来了,他安的是什么心,这是不言自明的。可散布共产党共产共妻、青面獠牙最起劲的就是他。日本人、国民党和王叔这些人,污蔑共产党的谣言完全一样,这就说明他们是一丘之貉,千万不要上他们的当。岳父是正义和明理之人,绝不会与这些人为伍。只要坚守围寨,谅王叔再凶恶,他现在也不敢来攻打。”
那顺乌日塔听了敖拉扎布这一番话,尽管疑虑没有完全消除,但认为有道理,遂说:“既然王爷认定共产党是好的,就跟着共产党走。我迷了路,现在又清醒了些,但我感到路还没有找准,我现在虽不好公开宣布跟共产党走,但也绝不会上王叔这些人的当。我会坚守围寨,不被他们利用。我还能说服一些贵族不参加叛乱,这实际上也是跟共产党走嘛。”
敖拉扎布听岳父这样一讲就放了心。那顺乌日塔在经济力量上不如前面所说的那五大反动派贵族,但在政治影响上不在他们之下,他不参加叛乱,便能稳住一部分贵族。
敖拉扎布几天没有露面的消息传到贡布扎布那里,他虽尚不明究竟,但心中琢磨,不管是什么原因,他是个王爷,是个封建头子,本质上是反对共产党的,可能听到自己的劝告逃走了,也可能是共产党先将其囚禁起来了,不管怎么说,先放出一个最能煽动百姓反共的消息是有利的。于是,“王爷被共产党囚禁起来了”的谣言传遍全旗,引起一些群众对共产党的不满。
敖拉扎布做好岳父的工作后,休息了几天又秘密返回旗政府,向孔冬详细谈了这次到岳父家的情况,孔冬听后极为高兴。对于最近满天飞的“王爷被共产党囚禁起来”的谣言,敖拉扎布说,他一露面,谣言便不攻自破。
孔冬从敖拉扎布做其岳父的工作中得到启发,与敖拉扎布、赵进、巴特尔、沙达嘎等开会研究对上层的工作。孔冬首先检讨对这工作认识不够,做得很差。然后他们对全旗有名的王公贵族进行分析,认为除了已参加叛乱的敖其尔以外,其他的都可以做争取工作,如对托克托胡可以做些试探。
为了落实这项工作,成立了敖拉扎布、赵进和沙达嘎三人小组,除了派人分头做工作外,三人小组还亲自对一些上层人物登门拜访,稳住了一批上层人物,这对全旗即将开始的平叛斗争发挥了很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