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亚菲看着冼惠明那真诚的样子,有些感动,柔声道:“那你就说出来。”
冼惠明用手抱着于亚菲的肩:“亚菲,我要说的就是我在南株开发区担任总经理一天,我们就不能正式结婚,只有等到我离开南株开发区了,你我才能结婚,你能明白吗?”
冼惠明讲的这些,在于亚菲的预料之中,现在冼惠明能这么真诚地向她当面挑明,于亚菲心里不免有些感动:“我理解你,惠明。你是不想让我卷入你生意的是非圈,我明白,我不会计较这个名分的,只要我们两个真诚相待就行了。”
冼惠明轻轻地把于亚菲揽在怀里,让她的头紧紧地贴在他那宽厚结实的胸膛上:“亚菲,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于亚菲静静地躺在冼惠明的胸口,谛听着他那有力平缓的心跳:“惠明,我可不可以,有话问你?”
“当然可以,问吧。”冼惠明平静地回答。
“我想真正地了解你,你可从来没同我谈过你自己?”于亚菲幽幽地说。
冼惠明沉吟片刻:“好吧,我就对你说说我自己吧。”
于亚菲抬起头来将目光盯着冼惠明深邃的眼神,显然,他是陷入在沉思之中了……
冼惠明讲起了他的童年,他的父母是五十年代初的大学生,由于他们六十年代初,去贵州支援“三线”建设,从小冼惠明只能跟着年迈的奶奶生活。在他六岁那年,父母在一次矿山锅炉爆炸的事故中双双遇难,他成了孤儿,小时候总是被同龄的孩子们欺侮。
幸运的是冼惠明很聪慧,也很争气。从小学一年级开始,他的成绩就一直很好,总是在班上名列前茅。奶奶总算有了些许安慰,表示要竭尽全力供他读书,读到什么程度就什么程度,不管有多苦多累。
奶奶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为了供冼惠明读书,她辛勤劳动,常常是披星戴月地给人家浆洗衣服,省吃俭用,捉襟见肘地维持着基本生活。
经历生活磨砺的冼惠明,脾气和个性早已养成,才十三四岁,说话做事却像个大人。其脾气刚烈,个性相当倔强,向来说话算数,对自己做出的决定也从不后悔,在老师眼里和同学中威信极高,是东江市当年的“十佳少年”。
高考临近时,奶奶的不幸离世,并未使冼惠明过于悲伤;相反地,冼惠明将它化为动力,竟考取了清华大学国际政治学院。可去北京生活、学习,那是一笔很大数目的钱,这在当时对冼惠明来说,无疑是一笔天文数字。学校团委将冼惠明的实际情况,上报给了东江市团市委有关部门。由于冼惠明曾是团市委评选的“十佳少年”,东江市团委根据冼惠明的能力和具体情况,让冼惠明放弃了清华大学国际政治学院的录取名额,作为团市委委培生进入了东江市大学新闻学院读书,其费用要比清华大学低得多,大约两万元钱就可以完成新闻系五年的学习。学校还可以辅以一定的奖学金,暑假里,还可以找份临时的家教干干。作为“天之骄子”的冼惠明,五年的大学生活是问心无愧的,他没有虚度这段时光,也没有“六十分万岁”的心理。这点,他每学期的考试成绩便是最好的证明。由于是委培生,委托单位是东江市团市委,毕业后没有像统招生那样由国家统一分配,按政策他进入了团市委宣传部,做了一名小小的宣传干事。如果不是因为一九八八年的群访事件,冼惠明现在很可能已经是政府司局级干部了,最起码是处级领导了……
冼惠明滔滔不绝地讲着,于亚菲痴痴地听着。他讲到他在大学的种种非凡之举,常常因为某一件事,一夜之间就在全校出了名,或者成了女同学中喋喋的谈资。他向她倾诉理想和人生的种种无奈的奔波,咀嚼过很多次烦人的失败,但也品尝过成功的喜悦。冼惠明讲到了他与肖雨寒的初恋,于亚菲心慌意乱起来。她不想听,却又忍不住要听,肖雨寒的名字是他陪父亲于孟超去东江市了解冼惠明背景的时候,从东江市有关人士的嘴里听到的,她知道肖雨寒曾是冼惠明在大学时的初恋情人,可在他俩的交往接触中,彼此都未曾谈起过,现在,她从冼惠明嘴里亲耳听到,不免产生了淡淡的醋意和些许的嫉妒。
于亚菲心里就这样矛盾的,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问点什么,但有一点她十分清楚,冼惠明同肖雨寒过去的恋情,对她同冼惠明的相处实在是太重要了。于亚菲默默地看着冼惠明,心里仍然犹犹豫豫,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惠明,你能不能给我讲讲肖雨寒的情况?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如果不愿说,我也能理解。因为每个人都允许自己保守一份秘密,不会影响我对你的感情的,更不会影响我们日后的生活的,你永远是我的最爱。”
“你真的想知道?”冼惠明诡秘地一笑。
“唔,如果可以的话。”于亚菲点点头,语气平静如水。
冼惠明也用同样平静地口吻向她讲述起肖雨寒的事情来……
肖雨寒的爷爷是美国檀香山的老华侨。当年,为了帮助孙中山的革命,不仅在资金上给予资助,还把自己的儿子——肖雨寒的父亲肖国芳,送回国内,以图将来在政界有所发展。殊不知,肖国芳对政治毫无兴趣,而是个天生的商业奇才。民国后,竟成了经常出入孔祥熙、陈果夫公馆的座上宾,是当时东江市英美财团最大的买办,先后娶了五房太太,生了七个儿女。四九年后,整个肖氏家族全部去往美国。唯独肖国芳本人,由于涉嫌向江北“共区”走私军火等罪名,被投进了国民党的监狱。所幸,东江市被解放军即时攻占,才保住了性命。可是对肖国芳而言,自己肖氏家族的一切都离他而去了。孑然一身的他,颓伤之情可想而知。经过人民政府长达三年的甄别,肖国芳因和解放区做过军火等生意,属于间接地帮助过革命,不予追究过去一切“买办”罪恶。落魄的肖国芳只能在外文出版社谋了个英文校对的差事度日。一九五七年,他同原来自己洋行的打字员王卿结婚,也就是肖雨寒的母亲。婚后第四年,也就是肖雨寒出生的那年,郁郁寡欢的肖国芳去世了。临终前,他给母女俩留下了一封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兑现的,要求家族承认王卿名分的遗产继承书。孤苦伶仃的王卿母女,度日如年。靠着肖氏家族当年留在东江市的至爱亲朋们的接济,王卿好歹把肖雨寒拉扯大了。母女两人相依为命,她成为了母亲唯一的依靠和精神寄托。
肖雨寒还算有出息,与冼惠明同一年考进了东江大学新闻学院。她母亲王卿在中美建交后,则通过委托律师,锲而不舍地同在美国的肖氏家族取得联系,要求承认其名分和权益。这期间,肖雨寒已顺利毕业,被分配到《东江日报》做了记者。并同冼惠明一直保持着恋爱关系。在肖雨寒工作两年后,在美国的肖氏家族,总算通过中美双方的律师和公证处的公证,承认了王卿和肖雨寒在肖氏家族中的应有地位。
此刻的王卿已是心力交瘁,百病缠身了。她太想离开这块伤心之地了,带上唯一的依靠——肖雨寒,去美国过几年安逸的日子。而肖雨寒在那些日子里始终处于割舍难断的状态里,再加上冼惠明在处理自己所面对的事件中,不够冷静,造成了误会,一对情侣劳燕分飞了……
说到这里,冼惠明突然感到自己可能有些失态,侧脸看看于亚菲:“就这些,我对你一点儿也没有隐瞒。”
“别难过了,都是我不好,我真不该问。没想到,雨寒姐也是个不幸的人。我们不说了。”于亚菲用手指轻轻地擦去冼惠明眼眶边的泪花,对他产生了一种情意绵绵的怜惜之心,“现在有我了,只要你不嫌弃我,我将永远陪伴在你身边。”
“说什么呢?我永远不会让你离开,那我们就睡吧。”冼惠明打了个哈欠,就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冼惠明就打起了一阵一阵呼噜。他睡得很香。于亚菲用很母性的眼光看着冼惠明安详的睡态。
这一夜,于亚菲失眠了……
于亚菲微闭着眼睛,似睡非睡。尽管刚才冼惠明在讲到肖雨寒时,她心里有一丝嫉妒和醋意,但现在已是淡然全无,脸上挂着一丝甜蜜微笑,通过这甜蜜微笑可以知道她很幸福,也很满足。她想起了结识冼惠明的一幕幕,从冼惠明拒绝她于千里之外到现在,从冼惠明委托她装潢布置“斜阁坊”到这里成了自己的家……
翌日早上,于亚菲睁开眼,冼惠明已经上班去了,在枕头上给她留了张纸条:“菲:你好好休整一天。在家帮我打理一下我们的家,重新归整归整。下午等我电话,我有安排。吻你,惠明。”
看完便条,于亚菲脸上的红晕更加鲜艳了,煞是可爱。